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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决战!(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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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烈敢的大营突然有了动静,似乎集结了不少兵力,正紧锣密鼓地从八方汇聚而来。看来,最近边关定要迎来异动。
果然,五日后,固守边境的四位主帅于同一时间收到紧急战况,河庭关、丈城与平靖关外,黑压压的敌军挟着风沙扑面而来,只有旁乐城风平浪静,如死水般沉寂。
平靖关的郭谈和丈城的齐夺风自是不必担心,他们所守均布满山险,只要合理利用地势,就算来再多的敌军挑战,对方也很难跃过去,和这两处相比,韩边的河庭关略显困难些,那里半边山险半边平地,以往守城攻得狠了,他还可以向其他主帅借调兵力,里应外合歼灭敌方。
加上这次攻打河庭关的敌人当中,蒙羽叛军占据了主力,现下他城中接纳了蒙羽部落逃出的牧民,引得叛军发狠般攻城,韩边一时竟感到颇为吃力,听探子报,平靖关和丈城也无暇出兵相帮,韩边只好唤人骑上一匹快马,出城朝着旁乐城方向驰去。
这探子奔了几十里,正暗自纳闷,路上居然没有遇到半个敌军出来阻拦,毕竟往常沈岳的旁乐城才是敌人执着的目标,此刻敌方大军居然舍弃这块肥肉,转而花去两三倍的代价攻击其他三处山险。
很快,旁乐城城门再度打开,主帅沈岳披挂整齐,亲自带着两千骑兵去往河庭关营救,当队伍甫一消失在漫天黄沙中,小沙丘后方露出的几双眼睛便活动起来,他们摘了正站立自己手臂上等待的鹰的眼罩,口令一下,那鹰便逆着风窜到空中,朝更远的后方飞去。
风起云涌!此刻的旁乐城里,冯飞、段术等一众人等早已严守以待,骑兵与步兵列好方阵,个个装备整齐只等上头一声令下,金意且站在自己队伍前头,目光越过每个因战事到来而热血沸腾的脸颊。
只见远处骑兵营的将士们,每人配备一把长刀、一把短刀,弓弩挎在胸前,身后箭筒里短弩与硬羽箭各二十支,周身还覆有围盔和铁叶片革甲,均被擦得锃亮,而步兵这边,除布满全身的铠甲外,人人手握一柄重斧,另背上还背着把麻扎刀。
众将士相互间检查对方装备,包括部将在内,这些人都在压抑着体内积聚已久的杀意,似乎在等着什么叩开旁乐城的城门。
终于,主帅离城没过多久,城内开始风沙骤起,那风似乎是从城外吹进来的,随着城墙上的旗幡不断摇动,所有将士攥紧手中武器,孙平首先带着两千步兵做好城门防御,其余人等从开启的城门鱼贯而出,队伍整齐划一,丝毫不显慌张。
远远便瞧见一团黑压压的队伍从风沙中逼来,平靖关、丈城和河庭关外的敌寇都只不过是卓烈敢手底下的散兵,正规军其实一直都在旁乐城外候着,卓烈敢撺掇其他部落去西北拖住局势,既保证没人会来救援旁乐城,又保证冲破城门后第一个到达天堑关的便是自己。
他派人暗中监视,探到沈岳离城的那一刻,卓烈敢觉得他简直如有神助,狂喜中竟忘了去想为何是沈岳亲自挂帅,以及以往紧闭城门不出的大正将士,为何自动列阵在前,似乎是在等着自己一般。
若是考虑战局,卓烈敢与沈岳必有一战要起,他们双方僵持了那么久,对彼此都是深恶痛绝,不光是沈岳的士兵,卓烈敢手下亲兵,也早已按捺不住胸中那股怨气。
在呼啸的狂风中,似乎天地间只剩一个个站在自己身侧,布满铁甲的战士,步兵营由段术带着,他们握紧手中重斧,只把目光放在远处的敌人身上,那对面逼来的敌人虽多,在前排的却都是面露怯色的签兵,瑟缩着挤在一起。
没人出来叫阵,纠缠的目光早就隔着风沙打在一起,须臾过后,那卓烈敢举起手中弯刀,随着一声鹰啸,战鼓轰鸣,瞬间便敲在所有战士的心上。
哭喊声从签兵队中发出,他们总是要第一个上的,可是,现在到底不是和手无寸铁的部族厮杀,他们面前站着的,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堪称大正最强主帅沈岳手下的将士,虽然签兵人数多达五万,但这帮将士完全不怵,都列好了阵悄悄地等着。
签兵之中还是有人鼓起勇气举着弯刀上前,只是那刀还没落到将士人头上面,从旁乐城城墙上射出的重箭便将他们钉死在了原地,场面一时陷入混乱,却只在签兵这边,大概是发现有人要逃,队伍两侧突然冲出一排排凶狠的重骑兵,那些人手持马鞭,在空中挥出“噼里啪啦”的震响。
这下竟比重箭的威胁来得实在,签兵队伍终于动了起来,骑兵们不断将马鞭抽在签兵脑袋上、身上,嘴里更是发出“呜啦呜啦”的声响,竟是他们从前牧羊牧牛的口号,没有办法,这帮弱民只能拼命止住手间的颤抖,提刀冲了上去。
再次,城墙的重箭如雨点般打下来,签兵的尸体层层叠起,尚有侥幸奔到对面的,也是落了个被砍翻的下场,因此,这些人竟顺着两边开始奔跑,不顾身后将士的追赶,尽力朝着人少的豁口处奔跑。
这时卓烈敢的战鼓更换韵律,他的“拐子马”终于从两侧进发,分别以三人为一组,手上扯着皮绳直冲冯飞、萧定军所领骑兵方向冲去,当下,一直沉默不语的段术瞬间暴起,他高举重斧狂吼一声,小小的个子竟爆发出惊人的呼喊,呼声随一众将士在步兵营中一浪一浪地漾开,众人仿佛被点燃的干柴,瞬间爆发此生最强的战意。
须臾后,奔逃的签兵们如海中穿梭的群鱼,他们的目标是无人的戈壁,却被自己队伍的骑兵,和对面强悍的步兵夹在其中,落在他们身上的不止城墙的重箭,还有来自后方,那些骑着高头大马,拉着弓弩的友军放出的冷箭。
段术的步兵将冯飞的骑兵营完全隔在里头,因此“拐子马”不出意外被拦住了,他们只好一面扯紧自己手中的皮绳,一面抽出弯刀拼命挥砍,想要打开一道缺口,供己方马匹经过,可马下步兵实在顽强,这些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马匹,只要用手中重斧或者麻扎刀将皮绳和马腿斩断,跌下来的骑兵便会立刻失去对己方骑兵的威胁。
眼见形势不妙,越来越多的“拐子马”被派了出去,虽然减缓了骑兵落马的进度,但沈岳的步兵拼杀得十分勇猛,又兼具了作战的灵活,竟开始在马腿间随意窜动。
一时间,场中陷入胶着,也不知是谁拖住了谁,只是双方重骑兵仍留在原地,等待主帅命令方能冲出。
卓烈敢此刻正立于一匹乌枣马上,那马四蹄蘸着白点,尾巴黢黑威风凛凛,正因鼓声躁动不安地甩着尾巴,它的主人却是微微皱眉,显然是没料到对面在主帅不在的情况下,还能游刃有余地应付一切,这么想着,卓烈敢的心中升起了不好的念头。
他的鹰一直在空中盘旋,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鸣叫着给自家主人报信,顺着鹰低飞的方向,卓烈敢瞬间眼眶爆起,只见蒙蒙沙尘中,有人披了身银白英甲,只带了一列小队,一路边冲杀边向大正骑兵靠近。
居然是去而折返的沈岳!
见主帅归来,冯飞身边的周必首先驾了马出去相接,他用长刀挑开冷箭,和身后将士合力护着沈岳回到阵中,此刻返回的除了沈岳只有一列骑兵小队,先头带出去的那两千人,都不过是这些天被蒙羽族长游说的牧民罢了,这些牧民和蒙羽部落遭遇相同,他们痛恨战争,愿意主动帮助大正扫清卓烈敢一派,因此分拨分批悄悄进了旁乐城,此时此刻又赶去帮着河庭关的韩边对抗外敌。
这些准备皆是沈岳布下的万全之策,他从不打无把握的仗,凭着对卓烈敢的了解,他筹谋良久,终于骗得对方将所有亲兵引至旁乐城外,进行这殊死一搏。
不过,这也算是当前他能下的最好的一步险棋,敌方抛去五万签兵不说,那“拐子马”和“铁浮图”就多达两万,而自己手下,只有步兵一万,重骑兵五千人,很难预料最后结果会是怎样。
但是,他一定要赢,且一定相信会赢!那不是无底气的凭空臆想,是他日日夜夜从操练场上的将士眼中,从凝神望向铺天黄沙的守城兵眼中观察到的结果,至少跟在他身后的那帮下属,都和他一起拼了这个信念在战!
场中厮杀仍在继续,“拐子马”突然明显察觉到,这些砍不死的步兵,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更加勇猛,他们个个梗着脖子,露出发红的皮肤,手中因常年操练生出的老茧,正尽全力控制重斧削去奔跑的马蹄,那马失了平衡,一头摔进死亡里,连带身上的汉子也向周围滚了几圈。
到底也不是轻易能被夺去性命的,那些人甫一落马,终于丢掉手中的皮绳,等到人从翻滚中站起来,他们手中均是双刀横立,又躲开挥砍而来的重斧与麻刀,接着便冲入阵中揪着步兵厮杀起来。
和厄朔之流的主外兵相比,卓烈敢的亲兵要强悍许多,他们不单单是草原上蛮横的汉子,其中近乎一半曾经跟在乌杵后头历经大大小小许多战役,已是战场上的老手,他们不单心态坚定,那双手上早就积满了成年累月敌人将士的鲜血与头颅。
不过,沈岳的步兵也不是好惹的,他们身上的铠甲几乎护遍全身,想要夺取他们的性命必须找准落刀角度,还要掼以十足力道才行,步兵训练最重下盘和双臂,因此他们挥舞重斧和麻扎刀迎头痛击敌人时,速度虽慢却能造成成倍打击。
所以方才刚撑了一会,就开始有敌军被步兵手中武器所伤,或是捂着断裂的胳膊,或是且站且退。
见形势不对,卓烈敢立刻下达命令,他身后一直按兵不动的一万骑兵终于行动起来,纷纷冲入阵中一阵砍杀,与此同时,沈岳也终于高举手中□□,带领自己的骑兵营加入战局。
一时间天昏地暗,黄沙溅起,直杀得难分难解,城墙上的孙平俯身从高处朝下方打量,竟难以区分谁是敌谁是友,他一颗心狂跳不已,怎么按都按不下来,头顶被越扬越高的风沙遮蔽的圆日昏昏沉沉,也许此刻也和他一起,正焦急地等待这场战役的最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