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结》長石

20、第 20 章

　　在岳清源的有意放水下，沈清秋很容易就过了第一道防线，到了灵池的外沿。

　　他来时就设想过灵池外不止一层设防，这会遇到守着灵池的几个弟子也是毫不慌张，把从岳清源那儿拿的通行符亮了出来。

　　守门弟子颔首，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快去快回，不要打扰了峰主。”

　　沈清秋收回符，抬脚便要进去。

　　“等会——”一名弟子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沈清秋眉头一紧，又很快松开了，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那名弟子看他神色迷茫不似作伪，顿时有些怀疑不下去。

　　“还有什么事？”沈清秋问道。

　　那名弟子道：“你说你是去给峰主更换衣物的？”

　　沈清秋：“对。”

　　那人狐疑道：“施个清洁术即可，为何要换洗衣物？”

　　沈清秋：“……”

　　作为每日必洗漱更衣的讲究派代表，沈清秋一直无法容忍百战峰这一群糙老爷子们的不洗澡行为。

　　一想到柳清歌也有几天不洗澡的可能，沈清秋眼角直抽，道：“清洁术也是术法，恐怕会干扰到柳……峰主调息。”

　　但实际上，只是因为沈清秋小臂上还有岳清源因为不放心对他下的禁咒，端着的一叠衣物则很好地掩盖住了术法的光芒。

　　好在那名弟子也不是刻意为难，沈清秋强忍着离开的冲动应付完他，顺利地被放进了灵池。

　　冰蓝色的池面灵气袅袅，吸入一口都令人浑身舒畅。

　　沈清秋绕了几圈，终于在灵池边的一个石台上找到了端坐着的柳清歌。

　　那人坐在调息灵台上，衣衫有些单薄，四周涌起的晶蓝色灵气将他双颊衬得苍白，看起来虚弱无比。

　　沈清秋凑近去看，感觉出他身体周围的灵力平定了不少，和入魔时大相径庭，显然已经调息得差不多了。

　　沈清秋放下心来，打算再探个脉象就走。

　　手指掀开一侧衣袖，露出一截腕骨，沈清秋探上腕内，平稳的脉搏一下一下地跳动。

　　沈清秋了然，正准备收手，忽然感觉指下那寸皮肤有所移动。

　　他下意识抬眼，就见柳清歌眉头紧蹙，眼皮微动，露出了一条眼缝，是醒来的预兆。

　　“！”岳清源不是说还有几天才能醒吗？！？！

　　沈清秋当时就觉得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右手立刻去捂他的眼睛。

　　但由于事发突然，沈清秋没能收好手上的力，加上柳清歌还没恢复体力，反抗无效，顷刻便要向后倒去。

　　“……！”

　　沈清秋暗道不妙，身子已经伸出去半截去捞柳清歌。

　　结果石台太滑，导致不仅人没抓着，沈清秋也跟着掉进了了水里。

　　“嘶——”

　　沈清秋被压在底下，发出一声痛呼。

　　柳清歌也闷哼一声，倒在沈清秋身上有些狼狈，但双手却很敏捷地掐上沈清秋的脖颈。

　　也许是刚醒的缘故，那双手的力道软绵绵的，几乎没什么威慑力。

　　沈清秋感觉自己是被猫挠了几下，心情也不像预料中的差，动了动嘴：“别捏。”

　　脖颈上的手立刻收紧了些，似乎不满他把这力道称作“捏”。

　　柳清歌嘴唇还白着，但该问的还是不会漏：“你是谁？”

　　沈清秋一愣，心情直转下，冷笑道：“你觉得我是谁？”

　　柳清歌张了张嘴，犹豫片刻，道：“沈清秋？”

　　沈清秋继续冷笑，心想这人果然会装，就听柳清歌又问：“你是不是易容了？”

　　沈清秋一哽，忽然记起来自己的确是易容了，难怪柳清歌一开始没认出。

　　他干脆撤掉易容，露出原本的那张脸，还有些不服：“你怎么看出来的。”

　　柳清歌不带丝毫表情：“因为只有你那么欠揍。”

　　沈清秋反驳：“我哪里欠揍了？我还给你当了垫背。”

　　柳清歌思路清晰：“如果你没有把我推下来的话。”

　　沈清秋再一哽，自己的确是不占理，顿时不想再说话。

　　他用膝盖顶了下柳清歌道：“赶紧起开。”

　　“没力气。”柳清歌理直气壮道。

　　“……”感受过柳清歌掐脖子威胁的沈清秋表示认同。

　　沈清秋咬牙切齿，极度想直接掀翻这人，但又考虑到柳清歌刚恢复，便用他那为数不多的耐心把人给扶了起来。

　　柳清歌就着他的臂力坐直了身子，靠在了石台上。

　　沈清秋挑了个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也不急着走了。

　　反正都被发现了，早走晚走有什么区别。

　　沈清秋这么想着，呼了几口气，冷不防听见柳清歌道：“你来这干什么？”

　　“咳咳——”

　　沈清秋差点呛着，一口气没顺下来。

　　他觉得他今天来就是个错误，就不该听岳清源的鬼话，上赶着来丢脸。

　　沈清秋还没想好怎么编一个理由，就又听柳清歌问道：“还有我入魔那天，你为什么在我窗外？”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来，把沈清秋的脸皮都掀了几层。

　　沈清秋假装冷静道：“没什么，去打你。”

　　柳清歌：“……”

　　沈清秋又转移话题道：“洛冰河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在说之前柳清歌把人送到清静峰来的事了。

　　柳清歌听见这个名字，脸色短暂地沉了下，道：“和清静峰有关联的，断干净我才要。”

　　沈清秋脸色顿时不好看了，道：“你什么意思？”

　　柳清歌道：“你不是一直惦记着他？”

　　“我什么时候惦记着他？！”

　　柳清歌还真的细数下来：“入山试炼，玉佩一事，下山历练……”

　　柳清歌每说一个词，沈清秋脸色就变黑一分，到了最后更是直接站起来截话道：“我根本没惦记着他！这些都是……”

　　柳清歌冷笑：“你若不是乐得做这些，就是同他有仇，但你对仇人不会放置不管那么久。”

　　沈清秋心说还不是因为我可能打不过他，难堪道：“我没喜欢做那些事！更不可能喜欢洛冰河那畜生！我喜欢的明明是……”

　　沈清秋忽然卡了喉，柳清歌便愈发觉得他是心虚。

　　他最后看了眼沈清秋，冷淡道：“你喜欢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说罢便扶着石台移了下位置，沈清秋却以为他是要走，气得双眼冒红，立刻就站起来把他按向石台。

　　柳清歌没有防备，脑袋猛地砸向坚硬的石头，不禁闷哼一声。

　　“沈清——”

　　“你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柳清歌此时打不过他，只能把脸一扭，道：“没必要，我不想听。”

　　沈清秋上手掐住他的下巴，拇指按在下唇上，道：“那就别总把我想得乱七八糟。”

　　指尖稍稍用力，那片本来苍白的唇瓣变形凹进，生生染上了几分血色。

　　沈清秋把指节又向里滑进，碰上他的舌尖，温热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去跟随追寻。

　　沈清秋情不自禁地想向更深处的柔软探去，但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柳清歌便猛地一合嘴——

　　“嘶——”沈清秋条件反射地抽出去，指尖上留着一个深深的牙印。

　　柳清歌脸色难看，他那一下是用了十成十的力，自己连牙关也震得发麻。

　　沈清秋还想再说，却忽然感觉到灵池周围的灵力波动起来，似乎有人正在赶来。

　　沈清秋暗道一声糟，易容术还没来得及施展完成，来人就已经出现在面前——

　　“怎么是你？！”

　　方才还在外沿守灵池的那几名弟子不知为何进来了两个，一看到是他，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易容术就在这一刻完成，沈清秋察觉不妙，刚想抬手撤掉，但那张脸已经被那两人收入眼中。

　　“竟然是你！”

　　方才才出现过在灵池外面，被他们亲自放进来的，原来就是沈清秋！

　　两人均觉得受到欺骗，不禁恼羞成怒。

　　再往后一瞥，看到自家峰主倒在地上一脸虚弱，唇上似乎还有一丝血迹，顿时在脑内补全了一堆沈清秋欺人太甚趁机报复的剧情，双双睁大了眼睛怒目而视。

　　沈清秋被锁了法力，要打是打不过了，心里估算着直接走的可能，也不打算解释什么。

　　身后的柳清歌却忽然出声道：“让他走。”

　　两名弟子不服：“峰主！他可是害你入魔的凶手！”

　　“今日还骗了弟子们，趁机来迫害峰主！”

　　柳清歌皱眉：“什么入魔？”

　　两名弟子看着自家峰主在了，平白多了些气势，道：“他半夜上百战峰，长老说跟峰主您入魔有很大关系。”

　　两人顾忌着沈清秋在，没说的太详细。

　　柳清歌听了个大概，皱着眉不出声。

　　沈清秋一直看着他，见他这样以为他是要质问自己，心中冷笑，就要出声——

　　“不是他。”

　　柳清歌忽然道，见两名弟子似乎还有所不服，便冷冷地看向他们：“一面之词，皆不可信。”

　　两名弟子瞬间不再出声，都明白自己已经犯了错，不敢再动。

　　柳清歌难得对弟子说除了剑术以外的那么多话，又道：“他有没有害我，我自己明白。”

　　沈清秋一怔。

　　柳清歌面色认真，似是在说什么很严肃的事。

　　但这层让沈清秋心惊的重量，不过只化作五个字：

　　“他没有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