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结》長石

19、第 19 章

　　木清芳脸色不虞，满是夜半被突然叫醒的不快，一边提笔在纸上添了几个药材，又和人吩咐着调理期间要注意的事项，时不时冷哼几声。

　　一旁的岳清源歉意道：“木师弟，麻烦你了……”

　　“掌门何必道歉。”木清芳倒是摸得清，直接道：“谁惹出来的祸，让他来说这一声才对。”

　　岳清源讪讪道：“清秋他或许不是有意的……”

　　木清芳打断他：“师兄再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惯着他，只怕会惹出更多的事。”

　　“这次是柳峰主，下次会是谁？师兄，你不能一直帮他担着。”

　　木清芳不想糊弄过去，咬住重点：“师兄，这可是入魔。”

　　“……”岳清源无言片刻，没再说些反驳的话，只道：“事情还没弄清楚，还是先问明白再说吧。”

　　木清芳看他目光躲闪刻意，知道他是根本没听进去，不禁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派去请沈清秋的那些人也回来了，带着被夜风吹得有些狼狈的沈清秋，走到岳清源面前。

　　岳清源看他脸色也不太好，下意识就伸手探了探他脸上的温度，发现是凉的吓人，顿时皱眉：“怎么回事？”

　　沈清秋躲开他的手，淡淡道：“忘开风障了。”

　　岳清源还想再说几句，跟在身侧的木清芳就轻轻地咳了几声。

　　沈清秋斜睨他一眼，也道：“掌门有什么话还是赶快说了罢。”

　　“……”岳清源一僵，只能把手收了回来，道：“是有些事，关于柳峰主的。”

　　沈清秋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相对于岳清源的紧张，沈清秋这个当事人却可以说得上是随意，多半是因为来的路上做了准备。

　　本来自己就没做了什么亏心事，虽然之前自己施加的那个术法算是让柳清歌入魔的诱因，但最后也还是他及时救回了人。

　　顶多也就是半夜溜进百战峰再落荒而逃有些难解释……

　　岳清源见他走神，以为他是紧张了，犹豫着丢出一个问题：“你方才是否去了柳峰主的房中？”

　　沈清秋干脆道：“去了。”

　　岳清源：“你可知他入魔了？”

　　沈清秋：“…… 知道。”

　　岳清源心念一动：“是你救了他？”

　　沈清秋承认道：“对。”

　　岳清源心中一轻，他清楚沈清秋在这些事上向来是不屑隐藏欺骗的，如今这么肯定，大半几率也是说的真话，不曾害过柳清歌。

　　但这种心安感也仅限于对他熟识的岳清源，其他跟沈清秋接触不多的长老就不太乐意了，认为沈清秋态度敷衍，甚至有所欺瞒。

　　这些人大多是听了别人口中对沈清秋添油加醋的描述，尽觉得此人是个刻薄的禽兽伪君子，偏偏还受掌门偏护，在一干人中横行霸道。

　　这也导致了沈清秋在众人心中形象的恶化，于是对于此次之事，有人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是沈清秋做的。

　　有本着正义的人冲动地站出来质问他道：“一面之词！谁知道是不是你半夜里动了手脚……”

　　后面大约还有些极难听的话待脱口，只不过被岳清源及时呵斥住了。

　　沈清秋也赏了一眼给这长老，觉得真是聒噪得很。

　　他记得自己上辈子被众人围观审议时，这名长老就是坚持认为是他故意杀死柳清歌中颇为出力的一员。

　　他也记得自己当时对这些流言蜚语的满不在乎，甚至对满心帮他的岳清源说一些讽刺难听的话，恨不得扎碎他的心，到死都要折磨他。

　　如今再想，沈清秋不得不承认自己混账，于是再看到岳清源有些焦急地安抚着长老们，出乎意料地没有消极抵抗。

　　他抬起眼皮，给了那长老一个眼神，道：“的确是一面之词，不问过柳峰主就急着给我定罪，我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沈清秋三言两语就把他对自己的斥责拨了回去，惹得那长老脸色青红，下意识就驳了回去：“胡言乱语！你害了柳峰主入魔还敢如此猖狂！你……”

　　岳清源也急：“清秋……”

　　沈清秋依旧自若：“长老，有证据么？”

　　“这些还不够？你半夜闯入柳峰主房中，不是暗藏不轨是什么？”

　　“所谓‘暗藏不轨’也是长老的一面之词吧……”

　　长老面红耳赤，沈清秋看他恨不得扑上来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长老连着“你……”了好几声都没你出个所以然，沈清秋正想这些人嘴皮子功夫也不过如此，上一世自己可真是吃了大亏。

　　忽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那你昨晚是去做什么？”

　　此话一出，立刻点醒了众人。

　　方才那名被压了一头的长老也重新抖擞精神，抢着问道：“对！如果不是有所不轨，那倒是说说你去做了什么！”

　　沈清秋短暂地沉默了下，道：“总之我没有想害他……”

　　“呵！”长老讽笑，道：“如果不是没干坏事，那怎么不说清楚？”

　　“啧……”沈清秋烦躁，“说了没有就没有，谁像你满嘴荒唐……”

　　“你！”

　　“好了！”岳清源趁势制止，给两方都递了台阶：“不如还是等柳峰主醒了再谈……”

　　沈清秋乐得离开，那名长老却是不愿意了，以为岳清源又在故意袒护沈清秋，落他面子，急道：“醒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依我说，就应该先把这迫害自己师弟的小人关起来！”

　　沈清秋脸色顿沉，岳清源商量道：“事情尚未分出对错，长老何必如此……”

　　“我是怕有的人心虚，趁机逃了。”

　　说罢，长老扭脸看向沈清秋，脸上莫名一副得意样。

　　沈清秋也不示弱，道：“那看来也得把长老一并关了，毕竟污蔑同门也不是什么好事，是吧掌门？”

　　岳清源头疼地很，示意让他不要说话了，又尝试对长老说理：“魔族的人最近有些动荡，这个时候扣押有能力的人，我想不是什么智举。”

　　长老气得上头：“意思是我愚笨？”

　　沈清秋抢答：“你原来不知道吗？”

　　长老吹胡子瞪眼，又对岳清源指责道：“你看看！还说什么魔族，我看他这次把柳峰主弄入魔就是故意的，想让我们对上魔族满盘皆输！”

　　沈清秋嗤笑：“没了柳清歌你们就不行了？真是无能。”

　　“好过你这个草包！害没了柳清歌自己也顶不上……”

　　“长老！”岳清源这下是真的有些生气，威压把长老斥退几步，连那只一直指着沈清秋的手指也被迫收了回来。

　　沈清秋毫发无损，但脸色更不好看。

　　长老刚才说的那些，的确是触到了他的底线。

　　他知道自己比不上柳清歌，但知道和承认与被别人指出并不是一回事。

　　岳清源也知道他心里不爽得很，现在没动手完全是在给自己这个掌门留面子了。

　　岳清源沉声道：“今天就先这样，这事等柳峰主醒来再商讨。”

　　“各位先冷静一段时间，希望下次参讨时不要掺杂私人情绪。”

　　——这是对长老的警示。

　　“以及清秋……”岳清源道，“各位若是不放心，就由我来监管他，即日起，同吃同住，绝不会让他有一点作怪的机会。”

　　这话听着像是公事公办，但实际上依岳清源对沈清秋的宽容程度，这个看管还能不能有用还说不定。

　　沈清秋本来就一直等着岳清源的安排，听了这话忍不住想说他多此一举，犹豫片刻还是没说出来。

　　“好了，其他人散了吧。”岳清源不容置喙地转身：“清秋跟我来。”

　　沈清秋于是慢悠悠地跟上他的步伐，手上被加了个束缚咒，在众人复杂的眼光中离开了。

　　岳清源也没有说话，端着架子回了穹顶峰。

　　沈清秋不慌不忙，看他叫退了众人，然后手腕上便一轻——术法解了，岳清源便立刻转身问他：“清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了防止有人偷听，岳清源还抬手施了个屏障。

　　若是放在以前，沈清秋肯定会觉得岳清源虚情假意，这回却是琢磨出了一些关心的味道，讽刺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沈清秋道：“说了我没打算害他，爱信不信。”

　　岳清源忙道：“我信……但是清秋，你到底为何要半夜去找柳峰主，还……”不走正门？

　　沈清秋：“半夜寻仇行了吧？”

　　岳清源哭笑不得，心知他在玩笑，还是忍不住：“清秋……你不说清楚我没法帮你。”

　　“谁要你帮？”沈清秋嘴硬，含糊道：“只是找他有些急事。”

　　岳清源问道：“不能说吗？”

　　沈清秋想了想自己那丢脸的理由，认真道：“不能。”

　　岳清源见状倒也不再追问，倒是沈清秋有些犹豫地问他道：“柳清歌……他还好吗？”

　　岳清源一愣，随即一笑，道：“没什么大碍，只是之前劳累过度了，消耗太多，还要补充几日灵力。”

　　沈清秋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一直没醒来？”

　　岳清源：“还没有醒过。”

　　沈清秋冷哼一声不说话了，岳清源见他难得那么关心柳清歌，便道：“清秋可要去探望？虽然是在调息，但看一眼也不是不可的……”

　　沈清秋拒绝道：“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岳清源神秘一笑，没再劝说什么。

　　只不过在到他代替坐镇百战峰时，假装看不见某人偷偷钻进结界的身影。

　　于是施了障眼法的沈清秋，在岳清源的放水中成功偷溜进了百战峰的灵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