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结》長石

21、第 21 章

　　柳清歌说完就站了起来，那两人立刻上前去扶他，却反被柳清歌推开了。

　　柳清歌只稍稍理了下被压皱的衣衫，对那两人吩咐道：“跟掌门说我已经醒了，调息几日便可完全恢复，还有……你跟他们出去。”

　　最后一句话是对沈清秋说的，两名弟子得了命令便自觉走到沈清秋面前，“请”他离开灵池。

　　沈清秋还有话要说，自然不打算就这么走了。

　　他对那两人道：“你们先走，我有话跟他说。”

　　两人都是百战峰的弟子，也不会听从沈清秋的话，便看向一旁的柳清歌征求意见。

　　柳清歌却也不太想理他：“你可以等几天再说。”

　　沈清秋“啧”了一声，但也许是柳清歌方才对他的那份信任实在是太受用，他难得没有直接甩袖就走。

　　他放低了些姿态：“就几句话。”

　　“不听。”
　　“……你要几天？”
　　“不知道。”
　　“柳清歌！你故意的？”

　　柳清歌直接摆手让他走：“没空奉陪。”

　　沈清秋见他油盐不进，脸色变得难看，又说道：“那你叫他们把洛冰河领回去。”

　　“不领。”柳清歌是真的不想再和他交谈了，干脆道：“他本来就该是清静峰弟子。”

　　沈清秋一愣，有些心虚，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柳清歌看了他一眼，顾忌着两个弟子在，没说得太清楚：“我进了幻境。”

　　沈清秋有些懵，虽然大概猜出来他说的是什么了，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幻境难道不是在下山历练时那片山林里才有的吗？

　　沈清秋于是问道：“什么幻境？”

　　柳清歌只道：“洛冰河是你的徒弟。”

　　沈清秋完全愣住了，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浇凉了全身。

　　他有些艰难地问：“还有呢？”

　　柳清歌道：“你先说你之前的幻境是什么。”

　　沈清秋皱眉，敢情这人是在这等着他呢。

　　拿一话套一话，说不定他也只看到了一些洛冰河做他徒弟时的画面，用随便猜测的话来诱惑他，更或者说，可能柳清歌根本没进到什么幻境，纯粹就是骗他，套他的话。

　　但沈清秋不敢冒险，万一柳清歌真的知道了什么呢？

　　他重生本来就是逆天改命，不知缘由，上一世的仇还没有报，如今又窜出来个似乎跟前世有很大牵连的幻境，沈清秋不知他是敌是友，更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沈清秋又确认了一遍：“我说了你就会说？”

　　“嗯。”柳清歌停了一下，道：“现在不听。”

　　沈清秋没了耐心，却又不得不让步：“我等不了那么久。”

　　“……”柳清歌知道他这是最后的底线了，况且他自己也有要从沈清秋那里知道的东西，便道：“十个时辰后。”

　　他现在只是除去了魔气，但那份被魔气入体的痛苦似乎刻在了深处，力气尽失的陌生感觉让他感到厌恶。

　　所以这十个时辰，也只是恢复到能用灵力提起乘鸾使一些比较普通的剑招。

　　沈清秋也适可而止没再争下去，只是被那两人带走时，眼神落在柳清歌身上好几次，好像在看着他的眼睛，又好像是在看再往下一点的地方……

　　……他的唇。

　　柳清歌条件反射地抿了抿唇，反应过来后又立刻松开了被咬住的下唇。

　　人已经离开了，他却想起方才那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人发凉的指尖。

　　以及碰上舌尖后，那陌生的烧灼感。

　　柳清歌忽然收紧拳头，又倏地放开，在原地呆愣愣地站着。

　　没人知道这个刚才还强硬得很的百战峰主一个人时都在想些什么。

　　柳清歌呼了几口气，缓了一会，冷静下来，踏上了靠着的石台。

　　他提衣坐了下去，闭上眼开始运转灵力。

　　幻境的事他没骗沈清秋，自被送来灵池后，他的意识一直是有些混混沌沌的，直到最近都少有清醒的时候。

　　但就在这为数不多的清明中，幻境曾经占据一角。

　　当时他只能感觉到自己仿佛落进了一个无底洞，耳边风声厉厉，柳清歌拼命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像是压着千斤重的石头，怎么都醒不过来。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他去听时却只听到了几个陌生的词汇，再仔细听时，那道冰冷无比的声音就忽然消失了，紧接着他察觉到自己眼皮上的重量卸去，柳清歌立刻睁开了眼，却只看到一束一闪而过的蓝光。

　　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那是什么，眼前的景象一变，黑黝黝的背景就变成了苍穹峰上，一群人在底下卖力，他和沈清秋众人在台上俯视。

　　一样是试炼大会，却不一样的结局。

　　柳清歌看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人操控，做着动作说着话，他本人却在半空中做着这一切的看客。

　　看到沈清秋收了洛冰河为徒，他有些原来如此的感叹，却又有些心梗；

　　看到洛冰河在清静峰遭受欺辱，沈清秋视而不管，他愤怒不已；

　　……再看到洛冰河入魔，坠深渊，沈清秋救他不成，被众人污蔑。

　　他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看下去，到他死时他以为就这样结束了，但转而画面变幻，柳清歌只能继续看下去。

　　然而后面的事却让他暴怒，苍穹山毁尽，所有人被杀，沈清秋被做成人棍，自己尘封在乘鸾上的魂魄也被生生挖出来，就算誓死反抗却只能魂飞魄散。

　　柳清歌不知道这幻境究竟彰示着什么，还是只是一个虚假的梦。

　　他将思绪重新沉静，寻着他这几次摸索出来的痕迹，果不其然，在沉睡后的不久，他就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力量向他袭来。

　　但脑中场景却没有丝毫变换，依旧是一团迷障，柳清歌试探着睁开眼，就感觉到灵池上有一阵波动。

　　他将感知扩大，却不见有人的踪迹，这种情况下除非是对方灵力强于自己，或是对方不是人。

　　正疑惑间，柳清歌就感觉余光中有些微小的变化。

　　他下意识低头，看到灵池平静的水面有些破裂。

　　紧接着，一行字凭空出现在水面上：

　　“请及时修正错误。”

　　柳清歌蹙眉，一时间忘记了面前的并不是人，脱口而出道：“什么错误？”

　　那行字却像是能听懂他的话，转瞬间变幻：“检测到出现程序错乱，角色‘沈清秋’非法进入时空，请人工进行修改。”

　　柳清歌不自觉抓紧了衣袖，布料被攥出痕迹，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怎么修改？”

　　这次的字却没有立刻现出，像是卡顿了下，在水面上晃出波纹，紧接着是一行简短的字：

　　“请接近沈清秋。”

　　与此同时，回到苍穹峰后突发奇想洗了个澡的沈清秋坐在木桶里，脸色难看出奇。

　　他的目光落在木桶里的水面上，一行字突兀地出现：

　　“请杀死柳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