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女皇》南朝烟华

5、落难贵族

　　顺着少女所指的坐标，两名海盗很快在倒下近半的“同手同脚”方阵里找到并控制了目标。事实上，根本无需任何坐标，这“目标”肤色瓷白，相貌端庄且衣着华丽，连发丝和眉梢之间都透露着一股养尊处优的细致整洁，站在这群干瘦黝黑、服装简单粗陋的船员之中，气度卓尔不凡甚至可说是——鹤立鸡群。

　　而眼见自己的伪装被识破，“目标”索性不再继续扮演木偶人，而是一边用力挣开自己被两名海盗牢牢缚住的胳膊，一边朝少女的方向高声呼喊：“尊敬的首领大人！在帝国，即使是万恶不赦的罪犯，在被处决之前，也总有法官来宣布他的罪行！停下！你们两个低等的下人……”他忽然转过头去，以一种近乎凌厉的目光瞪向再欲上前无礼的两名海盗，看到他们因震慑而停下脚步后，才旁若无人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乱的衣襟，继续对少女缓缓说道，“在处置我之前，希望您能告知，我究竟，触犯了贵地哪一条规则？”

　　他口中说的，是永恒帝国的标准官话，未曾夹杂任何地方口音，平铺直叙中带着股冠冕堂皇的理所当然。

　　两名海盗的神情则不禁呆住了。

　　他们既没想到眼前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能一下子挣开他们的束缚，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他那一记凌厉的目光所慑，呆头呆脑地，停住了脚步。

　　一直冷眼旁观、不动声色的少女首领终于挥了挥手，示意两名反应过来以至于怒气冲冲的海盗退向旁边。

　　“目标”则相当绅士地摘下帽子，朝着少女的方向行了一个优雅的礼仪：“幸会，尊贵的首领大人！请原谅我的莽撞，以至于在这种不得体的情况下与您相见。我的名字叫作冯提，来自拉罗星球，是一名……帝国的官员。”

　　“官员？”

　　“帝国？”

　　这一番自我介绍显然再度挑动了两名海盗敏感的神经。

　　他们面面相觑，脸色一时变得十分难看，眼底亦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凛然杀气，这显然是因为联想到了几年前，那场针对阿尔法星系的浩浩荡荡的“剿匪”行动。

　　“请不必紧张，”那自称帝国官员的男人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他微微下沉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一抹天然的自我矜持，徐徐解释道，“我之所以来到贵地，与你们诸位无关，而只不过源于一场，因缘际会的巧合。”

　　“巧合？这世上有这样巧的巧合吗？”海盗小绿笑了一声，不无讽刺地反问道。

　　海盗小红则要直接地多，他双目圆睁，恶狠狠地说道：“巧合？哈？老子刚才要是一个没留心，把你这小白脸的细胳膊直接拧下来，这才算得上是巧合呢，你说，是不是啊？”

　　帝国官员既没有对小绿的讽刺作出回应，也没有搭理小红粗暴中带着威胁意味的无礼问题，而是用他那双琉璃色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少女，缓缓说道：“一个月前，拉罗省公安局收到匿名举报，说这艘所谓的晶石商船，实际上是一艘走私毒/品的黑船，他们的背后，甚至涉及到了一整条关于黑粉的利益链。为了调查这条利益链背后的保护伞以及……不打草惊蛇，作为专司调查的小组长，我假扮成谈生意的富商混到了船上，可没想到的是……”说到这里，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犹自带上几分无奈和嘲讽，“亏了诸位的福，事情的真相虽然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我却似乎，再没有调查下去的必要。”

　　公安局？

　　调查走私？

　　只是……如此吗？

　　两名海盗纷纷皱起了眉毛。

　　少女清澈的目光却倏然转了过来，幽幽地、静静地盯住了帝国官员的眼睛。

　　“你在说谎。”

　　她黑色的眸子因为纯粹地不见丝毫杂质，而散发着一种诱人心魄的吸引力，而面对两名凶神恶煞的海盗能保持从容不迫的官员，竟在她的注视下，先一步低下了头颅。

　　两名海盗虽然凶悍，虽然身为异能者，但比起眼前这名少女，他们的危险程度就如同蚂蚁之于大象。

　　虽然到现在为止，少女从未展现过她的异能，却已经完美展现了两次她那恐怖的精神力，第一次，是官员一行人在商船上时，她无视距离限制，发动了那足以影响五十以上人数的群体精神攻击，虽然不足以影响异能者，却轻松控制了几乎所有的普通人；第二次，则是在刚才，用几乎诡异的手段，控制了商人孙洪自杀的全过程！

　　基于以上，官员判定这位少女首领的精神力至少在A级以上，而按照异能等级高于精神力一级的普适性原则，她的异能等级，恐怕在A+，甚至更加危险的……S级！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似乎足以解释究竟为什么，帝国无坚不摧的军队居然会在这个犄角旮旯的星团中屡屡受挫！毕竟拥有一名S级异能者的海盗团，其军事实力已经完全不下于一个正式加强团了！

　　“尊敬的首领大人，我刚才所言句句属实。当然，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大可让您的属下对我实施搜查。”官员的心中的紧张几乎已到了极致，脸上却尽可能地伪装出坦然的神情来，他非常清楚在面对危险人物时候应当的表现，也十分地熟稔。

　　少女沉默了一阵，终于轻轻点了下头，说道：“你很有可能的确是一名帝国官员。但你究竟是否来自拉罗，真正的名字叫作什么，来到这艘商船之上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放慢语速若有所思地道，“这些，尚有待检测。”

　　“检测？”官员先是微微一愣，接着，他的心中慢慢升起一股没由来的荒谬感，与之相对的是，心底的紧张和不安，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慢慢放下。

　　为了避免此行真正目的的暴露，他的身份证明一应手续尽善尽美，即使面对帝国最先进的检测系统也可以说毫无惧色。而在这样一个野蛮又落后的地方，又能有什么像样的科技，什么……像样的检测系统呢？

　　官员的脸上，慢慢地流露出了一个轻松且自信的笑容，这自信的来源，却绝非他内心的坦然，而在于帝国文明程度几乎碾压性的优势。

　　“既然如此，就请对我做出检测好了。我保证将按照贵地的规则，全力配合，同样，作为遵纪守法之人，我希望，得到应有的保护。”官员再次重申了“规则”的重要性，俨然是在提醒少女。

　　不令人失望的是，少女认真地点了下头：“当然。”她顿了顿，接下来强调的前半句话，在帝国官员的耳中，几乎等同于亲口颁下的一纸特赦，“所有遵守规则之人，都理应受到规则的保护，反之，则一定会受到规则的惩罚。”

　　后半句话，完全被他忽略不计。

　　“那么，尊敬的首领大人，检测将在什么时候开始？”官员微笑地问着，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现在。”少女亦同样报以友好的微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官员发觉，她那双黝黑而神秘的瞳眸，似乎更加明亮了一些。

　　“现在？”官员愣了愣，旋即迅速低下了头，“那么，在什么地方进行，烦请……带路？”

　　不知为何，官员轻松的心情之上，缓缓盖上了一层不安的阴霾。

　　少女那张小麦色的鹅蛋脸上，仍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那俨然是一种对于规则遵守者发自内心的嘉许。

　　“就在这里。”她说道。

　　“就在……这里？”官员瞪大了眼睛。

　　“当然。”少女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诚，那一刻，她的声音似乎变得很慢很慢，携带着一种强烈的催眠效果，使得闻者自然而然陷入到了一种精神力难以集中的境地。

　　“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来到这艘船上，又是为了什么？”

　　帝国官员那双琉璃色的眼瞳狠狠地震动了一下，在他终于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不干脆闭上眼睛、堵上耳朵之时，少女那充满催眠特性的声音，已化成了无数道声波，争先恐后钻入到了他的头皮之下、脑海之中。它们就像最具攻击力的精神病毒，一声接着一声，出其不意而极具破坏性地，一举摧毁掉了官员的全部防御体系，并在瞬间，入侵到了他的神经中枢。

　　“你是什么人？”

　　“来到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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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问题像时化作了无数个如有实质的符号，在官员的脑海中不断转动，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即充斥在了他的所有意识之中。

　　官员的头颅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提起的木偶玩具般缓缓抬起，那双精明而警惕的琉璃色眼眸渐渐失焦终至于完全迷茫，他的嘴唇一开一合，梦呓般地交代道：“我的名字叫做苏提，来自莫比乌斯星。是一名帝国的贵族，现在内阁担任机要秘书。”

　　莫比乌斯星！

　　帝国贵族！

　　内阁！

　　“嘶！”两名海盗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并双双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惊涛骇浪般的忧惧。

　　拉罗，只不过是帝国的一个中等星省，而莫比乌斯星，却是帝国的首都！

　　至于内阁……那更是，帝国的行政中枢！

　　这个结果，显然比来自拉罗的帝国官员更具冲击力。换句话说，如果帝国对阿尔法星系的关注层面已从一个星省上升到了中枢，那么他们下一步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呢？

　　比之前装配更先进，体型更大的巨型星舰？

　　装备更精良，战斗力更强大的军队？

　　还是一位更加智慧，更加料事如神的统帅？

　　于是他们注视着官员的目光，在忧虑之中，难免增添了一丝迫切。

　　官员依旧双目无神，喃喃地说道：“我之所以来到这艘名为‘顺利者之号’的商船上，是为了寻找一本关于黑粉交易的账册……”说到“账册”这两个字，他忽然停了下来，双眼虽然仍旧呆滞，嘴巴却忽然紧紧闭上，说什么也不愿再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