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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患难 ...

  •   第三十三章 患难

      杨云舒头很晕。
      他病魔缠身,恰逢兵临城下、战事连连,气力严重透支,时常头晕脑胀。
      杨云舒唤来心腹来,替自己按摩太阳穴。心腹身后,跟来的是常乐卿。
      杨云舒了然于心,笑道:“乐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用反反复复的来。”
      常乐卿阴沉着脸,道:“知道的话,能给答案了么?为什么那一晚,你没有发现女真入侵平安县?”
      “还是那个答案。抱歉,我疏忽了。”杨云舒实话实说。

      那一日的白天,烈日灼人,杨云舒顶着骄阳,鏖战四个时辰,夜间晕乎乎的,沉沉睡去,一直到常乐卿抱着张想容闯入,方才醒来。
      他不是什么神仙,也会无能为力的,不奇怪吧。
      常乐卿却不信,道:“你疏忽了?说实话吧,你有什么目的?”
      心腹略上前一步,态度生硬的回答:“将军,王爷难道就不能疏忽么?您……”

      杨云舒笑着摆摆手,示意心腹不要冲动。
      “给解释吧。”常乐卿追问。
      “乐卿,我那天累的半死,如何察觉异样呢?”杨云舒无奈的重复,又故意摸摸下巴,眼波一转,风骚无比地挑开话头,道,“你那么关心平安县,是不是因为张宣?”
      常乐卿面色更沉,甩甩衣袖,招呼都不打,扬长而去。
      他简直是大逆不道,杨云舒却毫不在意。

      “殿下,您就告诉将军,您的病……”心腹扑嗵跪拜在地,伏在地上恳求,真心实意的关心王爷。
      杨云舒眯起眼睛,扶起心腹,摇头道:“告诉这家伙?不行的,他铁定要我回宫。”
      “殿下,回宫吧。将军回来了,战事交由他,您就不要操劳了。”
      “不好,不好。”杨云舒故作认真,道,“少了英明神武的我,这仗怎么打?常乐卿他还是小屁孩呐。”
      笑话明明很好玩的,心腹却眼眶顿时红了,搞的我欺负他一样。
      杨云舒正欲嘲笑心腹,魔教代教主苏洛求见。

      苏洛冲入,焦急道:“江护法的解药,忘在我这里了。我找不着他。”
      杨云舒知道她不聪慧,是看中了此人好控制,没想到初次办事,就惹出麻烦。“江尚语他用掉多少解药?”
      苏洛掏出瓷瓶,丢给杨云舒。
      杨云舒看了看,道:“惨了。”
      “怎么了?”
      “毒是解得差不多了,不过余毒仍在,他该头晕了。”杨云舒顿了顿,坏笑道:“也好,陪我一起头晕,同患难吧。”

      江尚语真是晕,此洞居然不通。
      静谧!
      洞中寂静一片。
      江尚语坐在巨石上,托着腮帮子,恼恨前方的光芒。
      可恨光芒的来源,只是书册厚薄的裂口。而裂缝四周的石块,坚硬如磐石,力大如张宣都砸不开。
      退路有杨清翎,此刻归去,搞不好真会被挑断手筋。
      两人僵在原处,无路可走。

      “师傅。”
      江尚语习惯性的微笑,道:“嗯?”
      “我把裂口挖大了一些,快看。”张宣秀成果。
      江尚语惊喜地睁大眼,随即苦涩地扶额头,揉太阳穴,缓慢道:“徒儿啊,你以为我是耗子么?这样大的口子,我能钻出去么?”
      “没事,铁杵也能磨成针的。”

      江尚语哭笑不得。
      此地没有一星半点的食物,等张宣把铁杵磨成针,他们也饿成干尸了。
      江尚语凝视张宣的脸颊,喃喃道:“没想到啊。”
      “?”
      “没想到,我要和你死在一起了。”江尚语惆怅道。
      “可我不想死。”

      江尚语身处绝地,摇头苦笑道:“莫非你觉得我很想死?就算想找人殉情,我也该找个美女吧,清水出芙蓉那种……”
      “我想找英明神武的将军。”张宣话一出口,呸呸呸的反悔道,“他别来才好。”
      “什么?”江尚语耳畔嗡嗡响,听不清张宣的话,头猛然晕眩,毒发了。他人向前倾斜,险些跌落巨石。
      张宣飞到他身侧,托着他的胳膊,道:“我开玩笑的,师傅别气了。如果非要死,我是愿意和你一起的。”

      “你更希望和常乐卿一起吧,瞧你们整天黏一块的。”江尚语开玩笑道。
      张宣脱口而出:“别啊,我要他好好活着。”
      江尚语原来就难受,听到这种莫名的话,更是气急攻心,自然要躺下顺顺气。
      张宣这只蛮牛,冲上来晃动他,语速飞快道:“师傅,你没事吧?”
      江尚语毒病缠身,哪儿受得了他的蛮力,头重脚轻,双眼一闭,很干脆地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尚语迷迷糊糊中醒来,头疼欲裂,耳畔还有哭声。
      “不要死啊。”张宣如丧考妣,很是伤心。

      江尚语气不打一处来,睁开眼,有气无力道:“你不用咒我吧。”
      他努力坐起,却因体内余毒,软绵绵地向后倒去,竟是靠在张宣身上。
      糟糕。
      江尚语撑起身子,不允许自己借助他人。
      他平生只倚靠过一人,死去的莫柯,多年前也是伤重,身旁有唯一的好友莫柯。
      因为信任的人在侧,他安心地昏睡野外,醒来时,感到自己躺在别人怀中。
      那人的唇紧贴他的发丝,单手环抱他,另一只手伸入他的衣领、在他里衣内游走。

      江尚语迷迷糊糊的,忘记身后是莫柯,以为是哪儿来的色狼加盗贼,一言不发,拔出匕首,向后猛刺。
      莫柯武艺高强,躲开要害,擦破了皮,惊道:“你做什么?”莫柯手中,赫然是江尚语怀里的瓷瓶,原来是在取伤药。
      江尚语晓得错怪了他,又觉得与之心意相通,没必要道歉,微微一笑,算是表示。
      莫柯苦笑,道:“你这家伙,怎么和云舒说的一般莫名了。”
      “他向来满口胡言乱语的。他不常说,我是魔教邪人的么?”江尚语和杨云舒矛盾很深,是光明正大的不爽对方。
      “他经常胡言乱语么?他很聪慧,说话有时极有道理的,能点醒我……”莫柯某些时候真是迟钝。

      那一次,江尚语冷笑一声,勉强站起,丢下莫柯,扬长而去。
      这段小摩擦很快过去,只是发生多了,很多东西就变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恶果并非突如其来,而是点点滴滴的累加。

      叮叮咚咚,敲打声传来。
      江尚语回过神,瞧见张宣傻乎乎的背影。他果然有铁杵磨针的耐心,正在敲打石壁。
      江尚语叹服道:“你想凿穿它?”
      “是呀。”张宣回首道,“师傅,你那引来狼的药丸还有么?”
      “有,你要做什么?”
      “放在这儿,吸引狼群来,让它们在外头陪我们挖。”
      噗,江尚语禁不住笑了,道:“瞧不出来,你还挺坏的。”

      ********************************

      张想容太过绝望悲痛,举止也就过激了,堪比□□,常去容王的住处闹事。
      她找不到女真,满腔恨意无处发泄,统统转给了容王:“你别装死,给我出来,你们军营的人,只管自己死活的么?”
      这个男人,说好保卫平安县的,大家都寄望于他。
      平安县大难临头时,他却在军营安睡。平安县没有了,他轻飘飘一句疏忽,就能一笔勾销么?
      “你出来啊!”张想容哭喊。
      护卫们脸色铁青,若不是容王拦着,早打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了。

      “想容。”常乐卿见她叫嚷的过分,生怕触怒容王,拖她离去。她要有三长两短,张宣归来更要伤心了。
      张想容一路挣扎,与他拉拉扯扯的,到了军营与平安县接壤的土地。
      她面对广袤的故土,突地不闹了,缓缓蹲下身,眼泪顺着冰凉的脸颊滚落。

      家园,故人,不复存在,最亲的兄长不在她身旁。她一个娇嫩的姑娘家,能怎么办呢?
      前路迷茫,空洞无依。
      身旁常乐卿蹲下,理顺她一头扯乱的发丝。
      “你知道么?”张想容感到温暖,带着哭腔道。
      “什么?”
      “前面那儿,过去有一处麦田。”张想容指着前方,哽咽着说。她忍不住对身旁的男子叙述,仿佛说了就能减轻痛苦。

      “呃,能看得出。”
      “以前,以前我和哥哥,住在麦田边……金灿灿的麦子,好多好多的。我和哥哥,喜欢在田边玩。哥哥捡到好东西,都让给我的。现在……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张想容“哇”的哭出声,失去以后,快乐的回忆成了痛楚。
      谁来陪伴她,分担她的痛苦,与她一起承担血染边城的殇。

      常乐卿正在感慨张宣的当年,冷不丁听见张想容大哭,吓了一跳。
      他满是关怀之意,道:“别哭了,你们起码还有回忆。”
      “回忆?哥哥给我的小玩意儿,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回忆都丢了。”
      常乐卿脸色一变,道:“他给你的那些,被女真拿走了么?”那定要夺回来。
      “不是啦,是他什么都愿意让给我,我那时不在意,乱放弄丢了。”张想容的脸一红。
      “呵,以后我送你更多的小玩意。”常乐卿随口安慰。

      张想容的心砰砰跳,环抱住常乐卿,感到阵阵暖意。
      曾经别人拿她和他开玩笑,她不接受。今时今日,她渴望,那玩笑成真。
      她孤苦伶仃时,面前的男子,是唯一的依托。

      ********************************

      张宣和江尚语饿了几日,依靠小水潭的清水勉强维生,脸颊很快瘦了一小圈,面上有了憔悴之色。
      幸亏张宣十指柔软,却有强悍的力量,凿墙成效颇不错。
      裂痕增大不少,带来不少希望。

      前两天,狼群受药物勾引,在缝隙外,爪子叭啦不停,给予了不少帮助。可惜不知为何,今天一清早,狼群消失无踪了。
      “狼跑哪儿去了?”张宣想念免费劳动力。
      江尚语瞅瞅缝隙外,道:“可能是一直吃不着咋们,太绝望,撤了吧。”
      “师傅,有没有听到滋滋声?”
      江尚语侧耳倾听,道:“是蛇,应该没关系吧。”
      “唔。”张宣少了狼帮手,独自乒乓敲打石壁。

      江尚语的伤势好了七七八八,毒也用内力压制了,只是懒得上前帮忙,坐着欣赏张宣操劳,顺便告诉他顶尖的运功法门。
      他气力得到精进,两人也能早日脱困。
      “怪了,你武功精进的速度,快到恐怖。”江尚语不解,即使有法门,也不可能如此突飞猛进的。
      “可能是因为乐卿,他打通了我的筋脉,又给我些金色的药丸。”
      “金色药丸?什么样的?”

      张宣大致描述了一番。
      江尚语讶然,道:“常乐卿他真舍得。”
      张宣服用的药丸,乃是提升内力的第一秘药,炼制过程繁复,知炼制法门者甚少。江湖中此药极其罕见,多少习武之人梦寐以求,得来一颗难如登天。常乐卿好生奢侈,一给就是一些。
      张宣问道:“药丸很贵重么?”
      “不是。”江尚语无意增加常张的感情,不愿透露此药的珍贵。

      “哦。”张宣随意笑笑,埋头干活。
      若是换别人,必然要和江尚语吵架的——凭什么他轻松悠闲,自己忙得死去活来?
      张宣为人憨厚,吃亏也不放心上,一个人干的满头大汗。
      “徒儿,我们去洞口瞧瞧,说不定杨清翎等不及,先走了。”
      张宣抖抖酸痛的双手,道:“好呀。”

      两人满怀期待,嗒嗒踩着小水潭,来到巨石处。
      张宣忐忑地站着,将缝隙让给师傅。
      江尚语探头,透过石缝瞧,顿时泄气道:“混账杨清翎,居然还在,真像王八!”
      王八?
      常乐卿也是这般描述他的。
      张宣莞尔一笑,现在忆起常乐卿,已不如之前的伤心了。

      ——“战可以是为了不战。”
      ——“我做的事,或许你不赞同,但那都是有原因的。”
      常乐卿当初的话,在张宣脑海回荡。
      过去数日,他能平和淡然的看待之前的事了。他信任常乐卿,回去再见时,就要和好如初。
      到时,他要带常乐卿到处转悠,看平安县幽静的麦田。常乐卿一定没有见过,那么静谧那么平和的田野,足叫人心旷神怡。

      张宣眉开眼笑。
      他一定要活下去,重见天日,重见常乐卿。
      “徒儿,你饿晕了么?杨清翎仍在,你怎么好像很开心?”
      “我想起了麦田。”
      “麦田?”
      “嗯。平安县的麦田,那么大,那么漂亮。”张宣双手张开,比划个尺寸,消瘦的脸庞散发出夺目光彩。

      “你喜欢那玩意?”江尚语不解道。
      “是呀,村里人怜惜我和妹妹,给我们找了个看守的活。大家都待我们极好。”他喜欢的不只是麦田,还有平和温良的平安县。
      张宣说话间,神采飞扬,光彩横溢,什么都压不住他的风采。
      江尚语面色忽而一沉,心中隐隐有嫉妒。
      张宣拥有美好的童年,所以性情平和,通达开朗。
      呵,江尚语冷笑,升起一个邪恶的念头:若此人遭遇过不幸,会不会变得与我一样?

      “师傅,你怎么了?”
      “嫉妒你,年少时真幸福。”江尚语半开玩笑道。
      张宣眼眸闪了闪,道:“若是我早些遇见你,就好了。”
      “可惜没有。”江尚语浅笑。曾几何时,也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如果早些遇见,就能帮助你,免你受苦。
      可惜没有如果。
      “恩,不过童年多吃点苦,应对力就强了吧。”张宣道。
      江尚语懒得回答,张宣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何况。”张宣道,“谁能不吃苦呢?人生下来,都会吃苦的。”
      “是呀,你不够富裕,偶尔和朋友亲人闹个别扭,然后来告诉我,人活着就要吃苦。”
      张宣失笑,道:“师傅,我从小没见过爹,没见过娘。”
      “……”
      “那时,我也没有家,跟着爷爷流浪。照顾我的爷爷过世了,留下一本医书,一点银子。对了,还有最珍贵的妹子。”
      江尚语拍拍他的脑袋,算作安慰。

      张宣傻乎乎的笑道:“师傅,我是很难过。可那都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凡人,当然要顺应天命,该吃苦时就吃苦。”
      “傻。”江尚语由酸楚转为怒气,憋了一股无名火,不理睬他,径直走向洞深处的裂缝。
      该吃苦就要吃苦?
      你失去了爷爷,却有怜惜你的县民,有相依相伴的妹妹。等你真的一无所有时,才会发现所谓的乐天根本是屁话。
      痛苦,真会压垮人的灵魂。

      江尚语快步踏过小水潭,走回裂缝处,左手抓起石子,对着裂缝死命敲打,发泄心底的怒气。
      张宣察觉异样,小心翼翼道:“师傅……”
      “我给你当帮手。”江尚语温和的笑,虚假的很。
      “师傅?”
      江尚语不言语,不断敲打缝隙。外头的蛇受惊扰,可怖的滋滋响。
      张宣叹息,拿起石块,陪他一起砸洞。

      江尚语的动作停了停,想起什么似的嘴角勾起,笑的不怀好意,从衣袖中掏出个小布包。

      -* 本章全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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