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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现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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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现身
常乐卿担忧张想容,凭借耳聪目明,努力辨音,终在隐隐约约中,听见跑动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来人还能奔跑,就是无大碍。
常乐卿大喜,策马奔腾,果然有女孩迎面而来。她已吓得花容失色,不时回头瞧追兵,脚步踉踉跄跄的。
常乐卿来不及细看,跑到她跟前,单手一掠,将她捉上马,甩到马背上。
“啊!”女孩吓得惨叫,抱头痛哭,确实是张想容。
“是我,抓紧我!”常乐卿沉声吩咐。
张想容受惊过度,只是惊叫,不懂配合。
常乐卿用力拍打她的脸颊,急声道:“快醒醒!”
张想容恢复了少许神智,捂着肿起的脸,满脸泪痕,凝视面前的常乐卿,投入他的怀抱,抽泣哽咽,说不出完整的话。
她是真的吓坏了。
常乐卿顾不得安慰,道:“不想被人捉到,就抱紧我。”
张想容惊慌点头,从背后抱住常乐卿。
常乐卿不再多言,向容王所在的军营飞奔。身后的追兵步行,自然跑不过马匹。
常乐卿以为脱险,却听见马蹄声,前方有数人围住了他俩。
其中一人骑马,打量他俩,嘴角翘起,道:“运气不错,竟碰见了大将军,真是意外的收获。”
张想容尖叫:“是他,是他带人来的,大家都死了,是他干的!”
“别怕,闭上眼睛。”常乐卿抢过身侧步兵的长枪,回首浅笑,道,“我带你出去。”
他轻轻的展颜一笑,好像满池的荷花都绽放开来,池水波澜不惊,花束祥和端庄。
张想容心静了,依言闭眼,手指扣住常乐卿,生怕远离这唯一熟悉之人。
绝境之中,他是她唯一的守护者。
常乐卿现身之前,她独自逃了许久许久,一人面对无尽的可怖敌人。
猛然间,常乐卿出现在林中,救她,保护她,帮助她。她心里的依恋,自是难以言喻的。
她闭着眼,感到常乐卿杀戮的动作,听到长枪刺入□□的撕裂声,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这气味比边城被屠杀之时的,好闻了不少。
此时的血腥气息,给她的不是死亡与威胁,而是安全。
张想容听话的没有睁眼,将自己完全交托给常乐卿,似她本就应该依靠他的。
嚓嚓的激斗声,荡气回肠。
她开始相信,身前的男人是一睹墙,结实牢靠,替她阻挡所有风雨。她会活下来,活着见到明日的朝阳。
不知过了多久,常乐卿杀出重围,接近了军营。
“好了,睁眼吧。”常乐卿柔声的说。
张想容抬眼,见到东方的第一缕阳光,刺眼明亮,时辰已近黎明。
面前的常乐卿,笑容亲切。四下望去,已没有追兵了。
张想容紧绷的心弦猛放松,靠着常乐卿,迷迷糊糊晕了过去。经历一晚的折磨,她真的太累。
隐约中,她感觉自己被抱起,平放在柔软的床上,又听到怒气冲冲的话语。
“你是怎么守护边城的?”
“死了那么多人,军营倒是好好的,你也好好的!”
这些话,是常乐卿说给容王听的吧。
张想容想起边城,想起一夜的杀戮与恐怖,半梦半醒中,流下了晶莹的泪珠。
她的家,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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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宣不知平安县的灾难,这些日子,忙着在山海客栈外蹲点,俨然一副职业乞丐样。
前几次夜幕降临时,张宣就以为时机到了,蹑手蹑脚摸入客房。杨清翎总能察觉到,从睡梦中跳起。
张宣立马跳窗口逃走,直窜入小巷,借着夜色躲藏。杨清翎捉不住他,气得直跺脚。
两人你睡我进、你追我跑,玩猫与老鼠的游戏,一晃眼就是数日。
张宣不敢轻举妄动了,只等待更佳的时机。
杨清翎不耐烦了,为了逼张宣显身,变着法子折腾江尚语。
江尚语受苦多日,却像个会笑的木偶,没有痛觉似的,不恼不骂。
杨清翎真是火冒三丈。
这皮肤白白的家伙,若是肯惨叫,说不定外头的傻小子就闯入了。小白脸硬是不叫,一脸很爽很舒服的表情,要消耗到猴年马月啊。
“你们真能忍。”杨清翎耐心无多,踢踢江尚语的胳膊。
江尚语笑如春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今天玩你的右手。我倒要看看,外头的是不是不管你了。”杨清翎缓缓解开他的纱布,轻拍接骨过的右手手腕,动作轻柔地像在摩挲精贵瓷器。
突地,杨清翎双手加力,用力一折他的手腕。
“呃。”江尚语闷哼一声,痛得满头大汗。
“还不进来么?那我把他的手再折断吧。”杨清翎捏住江尚语的手腕。
张宣在窗外,一目了然,如遭受切肤之痛,不由咬住自己的胳膊。
进去么?
我打不过杨清翎,进去只是送人质给他,再无力救助师傅了。
张宣咬得胳膊流血,淌过手臂,却浑然不觉痛楚。
咔——
杨清翎当真心狠手辣,扳断江尚语的手骨。
江尚语咬住嘴唇,生生咬出血,却没有呼喊。
“好,够硬。对了,你中的毒,我有解药,想要就惨叫几声,把外头的给我叫进来。” 杨清翎威逼利诱,顺势放下他的右手。
江尚语的断骨一歪,又是钻心剧痛。
他疼得嘴唇轻颤,竟还有闲情雅致,讨价还价道:“毒是杨云舒所下的,你用……我要挟他,太不明智。不如放我回去,我替你杀了他,如何?”
杨清翎抓住江尚语的发丝,将他拖至眼前,道:“你以为我会信?我算看出来了,你在杨云舒眼里没多价值,不过能引出屋外的傻小子,这就够了。”
“呵。”
杨清翎脸上的疤痕似乎动了动,狰笑道:“我不想折腾你的,可他不出现,我没耐心陪你们耗。”
他的手指滑到江尚语的领口,用力向下一扯。
江尚语的衣衫半脱落,露出白皙的肩膀,白的刺眼。
“真白。”杨清翎拽起江尚语,将他抛到床上,发出低沉的响声。
江尚语的断骨没有处理,冷不丁砸到床板,当真是痛入骨髓,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随即,他感到衣服逐渐褪去,寒风吹到身上,吹的他心里阵阵发毛。
江尚语明了杨清翎的意图,睁眼淡笑,道:“看来你受伤不轻,竟逮不住窗外的他,非要出此下策。”
杨清翎托起他的下巴,疤痕狰狞异常,单侧嘴角勾起道:“看着我这张脸,做这样的事,是不是很倒胃口?”
“无所谓,我不挑食的。”江尚语满不在乎道。
杨清翎解开他的腰带,阴恻恻笑道:“你朋友真是好,这样都不出现。”
“他知道我不在意,何必出现呢?”江尚语面不改色,直视对方丑怪的脸孔。
“哦,这都无所谓么?”杨清翎说的大声,故意给张宣听。他的手指顺着江尚语的脊背滑下……
江尚语饶是装的云淡风清,呼吸仍是不由自主地粗重起来,眼中也隐约显出惊惧之色。
张宣在窗外,目睹一切,身子略微颤栗。
杨清翎这男人,竟想对师傅做那种事?
“住手!”张宣破窗而入,阻止杨清翎的动作。
杨清翎丢下江尚语,冷冷对张宣道:“终于舍得进来了?”
“我给你当筹码,放开他。还有,给他疗伤。”
“可以,带我去杀杨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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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想容昏睡了一日,清醒时,第一眼就见到常乐卿。
常乐卿握了一块柔布,轻轻为她擦拭脸颊,姿势笨拙,却很耐心。
张想容感激地谢他,又道:“我哥呢,跟你回来了么?”
“他还有事,过阵子回来。”常乐卿声调低沉,望了望平安县的方向,难过之情溢于言表。
是啊,哥哥回来也是空悲切。平安县不在了,夷为平地。
张想容哽咽道:“昨晚是些什么人?”
“是女真的人,他们绕过军营,直接到了平安县。”
“为什么?死的都是农民,不是军队啊。他们为何滥杀无辜?”
“因为……女真想要粮食,钱财,女人。这些你们都有。”
我们有他们想要的,就活该遭遇灭顶之灾么?
张想容哭出声,嘶喊道:“容王呢?他不是说守卫边城么?他说的好听,什么都不做!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不是士兵,是我们这群手无寸铁的百姓?!”
帐篷的帘子敞开着,帘外的天空有星星闪烁。昨夜,也是这般的漫天星辰,火光耀亮了天际,平安县就此崩塌,从世间消失。
“呜呜。”张想容双手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滑落。
“别这样,容王他不想的,来吃点东西。”常乐卿端起粥。
张想容摇头。如何吃得下,昨夜血腥的一幕,不断清晰地在面前重现,几乎作呕。
“再难受也要吃,别饿坏了。”常乐卿神情温柔,勺子轻轻送到她嘴边,耐心的劝解。
“你的手?”张想容这才注意到,常乐卿胳膊上缠满纱布。
“过几天就好了。”
整条胳膊,满是厚厚的纱布,怎么可能几天就好的?
张想容的心咯噔一跳,愧疚道:“是昨晚弄的吧?都是我不好。”
“傻丫头,能把你带回来,就是最好的。”
张想容怔怔的,难以置信地凝视常乐卿,随即羞怯避开了目光。
原来大大咧咧的常将军,是温柔如斯的。
她的心化为涟漪起伏的春水,面色略红,小心翼翼地叭啦一口粥。
常乐卿笑了,眼波中有真心的欢喜。
他待我真好。
张想容历此磨难,正是最需要人呵护的。
她不自禁地亲近他,抓住他的手腕,想着昨夜的委屈,泪水泊泊流淌。
常乐卿替她擦去泪水,道:“你放心,我一定为你们报仇。”
张想容眼眸如水,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中,放声大哭。
常乐卿搂着她,轻拍她的背脊,兄长一般的柔声说:“不哭了。”
张想容双手攀住常乐卿的肩膀,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容王是镜花水月的梦境,没有保护她,没有特别的照顾她。她危在旦夕时,他不见踪影。
而常乐卿突然而至,竭尽全力地守护她。
他是触手可及的男子,在她最无助时,宛如天神一般的降临,护她周全,保她性命。
她心思动荡,紧紧的抱着他,竟是不愿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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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到杨云舒,我就放你们走。” 杨清翎威逼两人,套出容王所在,绑住二人,一路向平安县行去。
江张二人的双手反绑,太过显眼,不方便穿梭在人多口杂的大路。杨清翎生怕多事,带他们走杳无人烟的林子。
“这深山老林的,有很多野兽吧。”张宣怯怯的问。
爷爷常告诫他,不要闯入密林,遇见野兽就死无全尸了。
“放心,我们这边,有面容英武的杨大侠,野兽都被他吓跑了。”江尚语笑得温煦,话可不好听。
杨清翎冷冷瞪他,道:“我是懒得动手,不表示不会宰了你。要挟杨云舒,只需这傻小子就行。”
闻言,张宣上前一步,警惕地挡在江尚语身前,双手反绑,面有坚毅之色。
江尚语瞧见傻小子保护自己,忍不住温嘴角上翘。
三人如此这般,行至夜深。暮色沉沉笼罩大地,天际繁星点点。
他们找了个巨洞,洞口升起火堆,火星噼里啪啦炸不停,吓退各色的森林野兽。
天色越发黑沉,杨清翎困顿了,躺下安睡,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张宣双手反绑,蜷缩在江尚语身侧,鼻子抽了抽,轻声道:“师傅,你今天好香啊。”
江尚语神秘的笑笑,道:“对,气味像烤肉吧。”
“呃?还真是有点像。”
江尚语贴在他耳畔,道:“大力王,有没有办法解开绳索?”
张宣老实的点头,当然可以,只是解开绳索容易,逃出杨清翎的手掌心难。
“给我们松绑。”江尚语松了绑,走到火堆前,轻手轻脚的踢灭火焰。
火焰是防野兽的,灭了很危险。
张宣惊道:“师傅,你做什么?”
江尚语含笑不语,安静走回,躺在张宣旁。
嗷——
果然,不一会之后,一阵阵刺耳的长吼响起。
杨清翎惊醒,放眼望去,洞外黑压压的一片。
杨清翎为人冷静,定睛一看,是好大一群狼。
面前的群狼,耳朵直立,眸中绿光闪烁。领头的几匹狼,趴在洞口,喘着粗气,嘴巴咧开,口水嘀哒流下,好像准备饱餐一顿了。
三个活生生的人,在他们眼中就是美味佳肴。
杨清翎的武艺绝伦,杀出重围轻而易举,可身后的俘虏还有利用价值,不能抛下。
他冲两人吼道:“不想死的话,向洞内跑。”
张宣和江尚语简直迫及待了,不听完他的话,一同奋力狂奔,仓促之间,暴露了绳索已松脱。
杨清翎大惊失色,排山倒海的一掌拍出,击倒打头阵的狼,转身追逐逃亡的二人。
江尚语早已观察了地形,窜到拐角处,指着几人高的庞大巨石,对张宣道:“推大石头!堵住这里,快些!”
情况紧急,张宣来不及细想,凭借过人的蛮力,使出吃奶的力气,手背数根青筋暴起,发力一推。
巨石骨碌碌滚动,铛地卡住,堵住了入口。
“两个混小子!”巨石后,杨清翎怒吼。群狼嗷嗷叫,给他伴奏。
江尚语借石头的缝隙,冲杨清翎微笑,得意道:“那些狼想必难不倒你。就此别过,后会无期,永别了。”
“他不会有危险吧。”张宣担忧道。
“死了最好。”
张宣忧心忡忡地查看外头,道:“师傅,他待我们不错的,本可以挑断我们的手筋,却只用绳子困住我们。我们这样子害他,不好吧。”
江尚语抬起缠满纱布的右手,道:“他待我真不错,掰断我右手两次。”
“啊。”一定很痛的,张宣替他的右手难过。
“别把人看得太好了。他是忘了可以挑断手筋,否则我们现在就是残废的。”
“嗯,只是……”
“好了,好了。他武功不在杨云舒之下,怎么可能死呢?”江尚语烦了,真是败给张宣。
张宣一琢磨,也是,太彪悍的人挂不掉的,比如那容王,像可以红颜祸水一万年的样子。张宣又透过缝隙,瞧见杨清翎欺负群狼,轻松灭了几十头。
满地是受伤的狼,撕心裂肺的嚎叫。
估计其余的狼是怕了,站在远处,不敢单独靠近杨清翎。
“狼有什么可怕的?我都能全身而退,他武功在我之上。”江尚语道。
张宣颔首,对杨清翎说句“永别”,跟着江尚语进入洞穴深处。
江尚语的左手牵张宣的右手,在昏暗的洞穴中奔跑。
他们共同患难,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了一起,掌心相合之处自然贴切,竟都没有察觉正牵着彼此。
溶洞有浅浅的积水,两人踩过,啪嗒啪嗒作响,步调也是出奇的一致。
江尚语的白色靴子浸水,湿漉漉的难受。他不满皱眉,握张宣的手紧了紧,脚步加快。
张宣会意,随他一起快步跑去。
两人借着前方的一线光芒,到了洞的尽头。
“果然有光,我们能出去。”江尚语眼眸闪动,却也不忙,坐下整理衣衫。
他生火前偷偷打量过,洞深处有光芒,必有出口,才敢抛下杨清翎逃的。
张宣不顾鞋底积水,走向透出光线的裂缝,敲敲打打,脸色惊变,道:“师傅,这石头……”
“怎么了?”
“太坚硬了,我弄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