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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去乡下(中) ...

  •   《铁锤甜心的三人电影》第七章 去乡下(中)
      一大群白白胖胖的鹅,四五十只的样子,双翅大张,雄赳赳地伸长脖子厉声叫唤着朝你冲过来,近到可以看见它们凶狠的眼神、又尖又密的齿状喙,你怕不怕?
      反正徐仁宇是怕死了。
      他和毛泰久对大鹅没有陆东植那么警醒,跑得晚,夏天穿的裤子还薄,被大鹅在小腿肚上叨了好几下,又跳又叫,风度尽失,等大鹅的主人道着歉、挥着竹竿把它们赶跑的时候,两人卷起裤脚一看,伤口处已经破皮红肿了。
      大鹅一被赶走,陆东植就慢悠悠走回了他俩身边。
      毛泰久和徐仁宇投以“你这个叛徒”的怨气眼神。
      陆东植看他们被叨还挺解气的,当没看见,弯腰把刚才情急之下扔在原地的礼物拎起来:“跟我走吧,到地方给你们处理一下,免得发炎啊感染啊什么的。”
      吓唬吓唬而已。
      沿着村口的土路走了几百米之后,三人到了一个建在小山坡上的村屋,推开院门,就看到了那张摆在里面的矮脚大木桌。陆东植指了指:“你们先站那儿休息会儿。”然后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去了屋里,没多久走廊上方就亮起了灯。
      毛泰久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一下这突然的光亮,才低头看向那个矮脚大木桌。
      上面有灰,厚厚的灰。
      徐仁宇看他不动,认命地从书包里掏出纸巾,弯腰去擦,连用了十多张,也只擦干净一个角落。
      他刚擦完直起身体,就发现提着个木头水桶的陆东植回来了,陆东植看了看他手上的纸,又看了看桌子,什么也没说,把桶里的水往矮桌上一倒。
      “哗哗哗......”的水声里,夹杂着毛泰久“哈哈”的笑。
      徐仁宇脸上发烧,瞪了他一眼。
      冲完了,擦完了,陆东植又用干毛巾把矮桌上残留的水吸走,才道:“坐吧。”
      毛泰久和徐仁宇这才放下书包,坐了上去。
      院子没什么可看的,常年无人居住的样子,又旧又破,他们看了几眼就去看陆东植在干嘛了。
      陆东植在打水。
      他站在一米多高的井沿旁边,用井绳勾住水桶,往井里一扔,桶身触水,发出“噗通”的一声,装满水后就绞动井绳,把水桶往上拉。
      “真是古老的取水方式啊。”徐仁宇感叹。
      “是啊。”毛泰久也感叹,“看得我想雇人给他铺设自来水管道。”如果不是陆东植不在这里常住的话。
      “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徐仁宇偏头看向毛泰久。不是要杀他吗?
      毛泰久反问:“这就叫好?”他想了想,又说,“你不用嫉妒他,我会对你更好。你缺什么、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却没有回答为什么。
      我谢谢你啊!家庭富裕、对泡泡机和诡异相册之流已经有了阴影的徐仁宇干笑:“还是算了,我无功不受禄。”
      他们聊天的时候,陆东植已经拎着水桶回来了,蹲在他们身前的地面上,从裤子口袋取出创可贴:“把裤脚卷起来,鞋脱了,脚伸出来。”
      在他们照做之后,陆东植用葫芦瓢舀起水轻轻浇上去,水顺着小腿往下流,冲走了两人伤口处的少许泥痕——大鹅的嘴里也不干净。
      冲完擦干,每处贴一个创可贴。陆东植说:“条件简陋,将就一下。”
      眼前的四只脚不愧是少爷的脚,脚背白生生,脚趾肚粉嫩嫩,看得陆东植肚子“咕咕”直响。他饿了。
      饿的不止他一个。毛泰久举起手来:“无论今天晚上吃什么,我都申请加餐一道有大鹅的。”
      徐仁宇果断也举起了手:“附议。”
      睚眦必报。陆东植看透了,但他确实也被大鹅吓了一跳。
      他朝毛泰久伸出手来。
      毛泰久拿出钱包,打开,伸向他。
      陆东植抽了一张,毛泰久补充道:“要那只脚掌上围了圈胶布的。”
      肯定是叨他那只。这要是吃不到它,他得记一辈子。陆东植:把记性用在正经的地方啊喂!
      陆东植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同类徐仁宇。
      徐仁宇说:“不用看我,我真没注意。现在一想,好生遗憾,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陆东植:“......”
      二十多分钟后,陆东植拎着已经被杀掉并拔了毛、切了块的大鹅和一堆配料回来了。
      听见脚步声,望眼欲穿的毛泰久和已经做了一套卷子徐仁宇都抬起了头。
      已经杀了?毛泰久看着那袋大鹅肉,眼里都是失望。
      陆东植要进厨房之前,一人给了一根白鹅毛:“纪念品。”
      给毛泰久的还多出一圈用过的胶布。
      怕他不信这就是那只叨他的大鹅。
      这天晚上,不能吃辣的毛泰久看着不锈钢盆里铺满干辣椒的炖大鹅,含泪吃了两大碗。
      ......
      传统的丧葬文化里,停灵3天、5天、7天等亲戚来吊唁的都有,入夏了,负责给没有儿女的舅公办丧事的亲戚们决定只停3天。
      今天周五,是第一天的晚上。陆东植等毛泰久和徐仁宇吃完了,对他们说自己要去舅公那里吊唁,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让他们先自己洗漱休息。
      毛泰久不肯。
      他说:“我要去。”
      “又不是你亲戚,你去当什么孝子贤孙?”陆东植说话可没客气。这可是吊唁,死者为大,以为是来参观的吗?
      徐仁宇拉了拉毛泰久的袖子,他才没再说话。
      等陆东植换了身黑色衣服,拎着礼物带上白包(挽金)走了有一阵了,徐仁宇才带上手机和钱包,说:“走。”
      毛泰久笑着跟上。
      陆东植的舅公的房子在哪里,这对他们来说不是难题,本来离得就不太远,哪里灯火通明、挂满白幡、人声嘈杂,就是哪里。
      舅公90了才走的,算喜丧,亲戚们没有多少伤心的,年纪小的孩子们在陆东植打开带来的礼物和零食的时候还围着他嘻嘻笑。
      递完白包敬完香,陆东植直起腰就看到了毛泰久和徐仁宇。
      一脸悲切的毛泰久和徐仁宇。
      陆东植:“......”演,接着演。
      他俩看见陆东植,没有立时打招呼,而是向负责招待的亲戚表明了陆东植朋友的身份,也出了两份白包,才得以入场。入了场,找了个长凳并排坐好,跟身边的人交谈,从“舅公是做什么的”,问到“舅公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没有儿女”......
      他们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开始回忆起舅公的好来。
      什么年轻的时候参加保家卫国的战役身中八枪还断了条腿,什么退役之后把自身和钱财全投入到了乡镇的教育事业,为此奉献一生,一直没有谈恋爱结婚。相对于这些,对亲友的急公好义都算不那么高尚的。
      然而在场的都是亲戚和学生,打动人心的还是平时相处的“小事”——舅公有钱借钱,没钱出力,谁有个病痛还被他背去过市里的医院,那时候路途遥远又没通公交——被帮助的人看着灵堂里微笑的遗照和头对着他们的遗体,悲从中来,泪流满面,声音哽咽。
      悲伤和哭泣是会蔓延的,大人一哭起来,小孩儿也跟着哭,边吃零食边哭。
      陆东植眼睁睁看着喜丧办成了“嚎丧”。
      毛泰久和徐仁宇你们两个是什么快速传染的瘟疫吗吗吗吗吗!
      他一时没有阻止,眼中的瘟疫就来敬了香,看到了脸色发青的舅公的遗体。
      陆东植听见毛泰久小声说:“原来人死了脸都一个颜色,只不过我妈妈上吊死的,舌头拖得老长,把我吓坏了。”
      徐仁宇说:“我妈妈病死的,死前长期被病痛折磨得痛苦嚎叫,她的表情维持在了死去的那一刻,眼睛和嘴都张得很大,指甲抠破木地板,我也被吓坏了。”
      这两个人像是在提某个陌生人,脸上连进场前伪装的悲切都没有。陆东植也失去了妈妈,一想起来就痛苦得敲胸口,但他难以想象也拒绝去想象,如果妈妈死得并不安祥,自己回忆起来又会如何。
      他怕这两个人继续待下去会再闹出什么事,把人带回了家。
      ......
      亲戚的回礼是三小瓶自制的米酒和一坛子中国进口的臭豆腐。陆东植收到橱柜里,打算留到明天吃。
      徐仁宇要上厕所,毛泰久要洗澡。
      陆东植指的都是一个地方,只不过有两扇门。
      他俩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走过去看了。那是座单独修葺在院子一角的土房,用竹席隔成两间,地面是架着一根根条石的粪坑那种非常古老的“卫浴一体”。
      不愧是爷爷辈传下来的。
      哇,拉粑粑说不定都能听见响呢。徐仁宇面无表情地想。
      哇,冲澡的水说不定会溅到我的脚呢。毛泰久跟他一起,用纸巾包着手,把两扇开裂的木门带上了,不敢太用力,怕散架。
      回来的时候,陆东植正蹲在土石和水泥搭建的灶台前烧火,上面的铁锅有一人环抱那么大,木头锅盖微微有热气冒出。
      “热水很快就好了。”陆东植说。
      毛泰久双手环胸:“我不要在那里面洗澡。”
      “行啊。那你自己回首尔去。”
      毛泰久不说话了。
      徐仁宇问:“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方便的吗?”
      “有啊。荒郊野外,随便选地方一蹲都有蚊虫相伴,绝不孤单。”陆东植往灶膛里添柴火。
      文明人徐仁宇干不出来,他的膀胱也不许他挑三拣四了,多拿了几张纸巾,捂住鼻子就冲向了那个小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毛泰久幸灾乐祸。
      陆东植冷不丁给了他致命一击:“你吃喝了也要拉撒的。早晚的事。”
      毛泰久:“......”
      ......
      怎么生火、烧水、做饭,还是陆东植从久远的记忆里挖出来的,他在城市里生活久了,其实也不想去那个小房子洗澡和方便。
      烧好热水,他拎着换洗衣物和木桶去了那个大矮桌旁边,毛泰久早就在那里等着了,脚边也有个木桶。
      而徐仁宇抱着换洗衣物站在走廊下没有动。
      “怎么了?”陆东植问。
      徐仁宇说:“我要关灯。”
      “为什么?”
      “我不想被人看到我光着的样子。”
      陆东植无奈道:“哪里来的人?”
      “你们不是人吗?”
      陆东植:“......关关关。”
      轻轻的一拉,整个院子都暗了下来。
      倒也不是目不能视物。毛泰久抬头看天:“银河诶。”
      陆东植和徐仁宇闻声向上看去。
      银河如白色匹练横贯天际,又像是哪个画家挥舞画笔时不小心把少许白色颜料洒在了黑色的画布上。
      看了一会儿,三人低下头专注洗澡。徐仁宇洗得最快,像有鬼在催。
      墨菲定律第四条,如果你越担心某种事会发生,它就越会发生。
      都8点多了,却有个女孩子从村屋旁边的小路走过,不小心瞄到他们,发出一阵尖叫。
      还有廉耻心的陆东植和徐仁宇也“啊啊”叫着,捂着鹏鹏就往屋里逃。
      毛泰久动都不动,那女孩子叫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女孩子把头别开,怒骂:“你无耻!”
      毛泰久掏了掏被尖叫震得似乎有回响的耳朵,冷冷道:“你要搞清楚,在你来之前我们已经开始洗了,我还没告你偷窥呢。赶紧滚。”
      女孩儿争辩不过,悲愤交加,终于憋红了脸,大哭:“……呜哇啊啊啊啊啊……”
      “哭得大声你就有理了?”毛泰久放下手,改为叉腰。
      已经粗略穿戴好的陆东植和徐仁宇跑出门外,从他背后一人架住一只胳膊,把人强行拖回了屋里。
      女孩子什么时候走的,会不会叫人来,毛泰久并不在意。这只是个小插曲。他其实也洗得差不多了,套上衣服裤子就倒在了卧室里铺好的薄被上,酝酿睡意。
      陆东植拉开木门,踢了踢他的小腿:“过去点,三个人呢。”
      毛泰久往旁边一滚。
      徐仁宇想了想,说:“陆东植,你睡中间。”
      “不,你睡中间。”陆东植脖子发冷。他想,万一晚上毛泰久心生歹意,还能有个缓冲。
      毛泰久没被人这么嫌弃过,他滚到中间:“有什么可挑的?我睡中间。”
      关灯躺下之后,三人有一阵没说话。
      陆东植想起他们在灵堂的时候的表情,觉得至少不能放任他们失去对至亲的尊重和缅怀,便问:“睡着了吗?”
      毛泰久回复:“睡着了。”
      陆东植、徐仁宇:“......”
      陆东植索性坐起,重新拉开了灯:“我想问,你们的妈妈在生前是什么样的人?漂亮吗?温柔吗?”得让他们想点好的。
      毛泰久平躺着,把双手垫在脖子后面,像背简历和新闻简报一样:“XXX,家世优良,容貌昳丽,性格温顺,梨花女子大学毕业,毕业后嫁给了民营企业家毛基范先生,成为全职主妇,二人育有一子名毛泰久,目前就读中东中学。其本人于1992年上吊自杀。”
      陆东植、徐仁宇:“......”
      不如抛砖引玉吧。陆东植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我的妈妈叫XXX,没有高学历,只是个普通家庭主妇,但是她为爸爸和我付出了一切,我很爱她,在我心中,她是最善良最漂亮的人。她的过世曾经给了我和爸爸很大的打击,但是只要我一看到妈妈的照片,我的内心就充满了温暖,觉得她还一直陪伴着我。”
      他看向了徐仁宇。
      因为徐仁宇的表情明显不认可他的话。
      善良不好说,但是最漂亮?徐仁宇呲笑一声:“最漂亮?有我妈妈漂亮吗?我妈妈是第X届H国小姐,一笑颠倒众生、肤白腿长那种!要不是家世不如人,我爸爸怎么会移情别恋!”
      妈妈病死了,爸爸还移情别恋?那也太可怜了。陆东植刚想出声安慰,毛泰久就翻身而起,掏出钱包拿出照片,怼到陆东植眼前:“好好看看,漂亮不漂亮?”
      陆东植把头往后挪了挪,看清了:“漂亮。”五官精致,长发顺直,一袭白裙,知性优雅。陆东植被惊艳到了。
      怕被爸爸发现,徐仁宇妈妈的照片被他藏得很深,夹在钱包的好几张照片的背后,抽了半天才抽出来,也拿给陆东植看:“你再看看,谁更漂亮!”
      卷曲的过肩长发,眉目深重,鼻梁高挺,涂着大红的唇彩,笑得妩媚诱惑。陆东植又被惊艳一次。
      两个人都恶狠狠地瞪着他,等他说谁更漂亮。
      他无法比较,把灯一拉,倒下装死。
      剩下两个人摸黑找到手机照亮,把照片放回了原位。
      他们可以不记得自己爱不爱妈妈,妈妈爱不爱他们。
      感情或许找不回来,但是妈妈不可以不是最漂亮的!
      好不容易他俩睡着了,说梦话都是“我妈妈才是最漂亮的”,还能接着吵。
      陆东植瞪着黑漆漆的房顶,无法入睡。
      他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多管闲事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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