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置之不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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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琮十三年的冬天极冷，这是师无缨第一个没有母亲陪伴的新岁，好在师府留下的人虽然不多，但仍旧将师府精心布置了一番，到处都喜气洋洋的，为这个清冷的府邸增添了一些鲜活的色彩。
整个冬天师无缨几乎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被宫中的段御医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格外注意休养，但无奈他从小习武，被人看着不许到处乱走真是个为难的事，好在到后面也慢慢习惯了，总是抱着书一看就是半天。
年关将近的时候，师无缨的腿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想帮着师伯和师婆婆一起布置家中，可师婆婆却只让他安心躺着，最后还是师伯看不下去，准许他每日行走两个时辰。
师家在垣州城没有什么亲戚，遇上逢年过节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达官贵人登门拜访，师无缨倒也乐得清闲，只是偶然见到师婆婆在角落里唉声叹气，满脸愁容，嘴里说着什么“世风日下，人情冷暖”的话，后来被路过的师伯听见，叫她赶紧住口，千万别被公子听见了，大过年的教人心里不高兴。
躲在角落的师无缨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将这些牢牢记住了。
垣州城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元月初一那日的祭天大典也很顺利，宫宴也一如往常，只是师无缨却听说，宫宴中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乐安县主惹得晋王不高兴，被罚了一个月的禁足，连带着她儿子武德寿也被批了一顿。
虽然这只能算是一个小插曲，但师无缨倒是高兴了好多天。
距离上次见到饮月长公主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月，闲散的新年也快要过去了，上元节前一日，师无缨终于等到了令姜从宫中传来的消息，约他正月十六酉时于云梦庭一聚。
云梦庭是垣州城中有名的清雅酒楼，大多是文人墨客爱去的地方，师无缨向来不爱凑这个热闹，但既然令姜约在了那里，师无缨不免想要体面一番。那日临出门前，特意挑选了一件白底紫边的襕衫，布料虽不是多名贵，却胜在舒适典雅，一席长袍遮住精瘦的身材，看着倒的确有几分像弱不禁风的书生，再加上他细长而又漾着春水的眉眼，活脱脱的一个文人居士。
“咱们公子生得真是好看，比之当年的将军也不遑多让呀！”师婆婆一边帮师无缨整理衣摆，一边忍不住赞叹着，“姑娘小姐们看到我们公子这副模样，估计吵着闹着都要嫁进来呢！”
“是吗？”师无缨听了这话，忍不住朝着镜中的自己望过去，镜中人身量修长，面目俊朗，不禁想着自己认真打扮起来好像确实不错，于是心中欢喜，又问师婆婆，“真的教人看着喜欢吗？”
“自然啦！谁不喜欢俊俏公子呢！”说完这话，师婆婆仿佛才意识到什么一般，抬头看了师无缨一眼，又忍不住噗嗤笑起来，“公子为了去见长公主，倒是很用心。”
师无缨急着否认：“婆婆莫要胡说，云梦庭是文人常聚之所，我若做武人打扮，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师婆婆了然的笑笑：“是是是，老奴都懂。”
“婆婆……”师无缨甚是无奈，可等到师婆婆离开后，他独自留在镜子前，盯着镜子里明显比平日更耀眼的人，喃喃自语道，“怎么还真就这般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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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酉时，师无缨已经提前来到了云梦庭，大厅里果然已经坐满了人，大多是些文人打扮的人一边喝酒一边行文，也有不少人说起昨日的花灯节，晋王携文武大臣、王后公主在城墙上与民同乐，一派繁荣景象。
繁荣？师无缨听了这话只觉好笑，不过是与燕国谈和，燕国送来了一个质子，便真觉得相安无事了？周国与魏国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小厮引着师无缨上了二楼，师无缨心中诧异，不是说要逛花灯会，怎么还包了个雅室？转念一想，这里的清食远近闻名，想必长公主这段时日里在宫中定然吃多了山珍海味，想换个口味吃点清淡的也说得过去，再说了，吃饱了才有精力逛街看花灯。
这样想着，小厮引他到了仙鹤厅，师无缨料想饮月公主应该还没来，可撩开帘子却看到了好几张意料之外的面孔。
仙鹤厅里，霍良哲和秋弘悟正对着一盆白宝珠茶花左看右看，旁边还有两三个人拿着一张纸摆弄这雅室的布置。俩人一抬头看到门口的师无缨，脸上都露出笑容来。
秋弘悟笑着朝他走过来，并将手中一卷红色帘子递到他手上：“子默兄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挂上去，我这里实在忙不过来了。”
霍良哲拦住秋弘悟，看着一脸懵的师无缨忍不住笑出声来：“常之，人家刚伤病初愈，你让子默歇一会吧。”
“哎呀瞧我都忘了！”秋弘悟羞赧一笑，圆圆的脸上很是不好意思，登时从师无缨手中拿过红帘子，“让公主让我给梁先生置办接风宴，我忙了一整天，脑子都糊涂了，这帘子我自己来，子默你歇着便好。”
从始至终，师无缨未发一言，他不明白学堂里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沉默半晌后，师无缨终于问道：“今天不是上元灯会吗？”
秋弘悟挂好帘子从凳子上爬下来，圆脸上出了一层薄汗，他笑着说：“子默兄记错啦，昨日才是上元灯会，看来你错过了最热闹的一晚。”
霍良哲在一旁道：“倒也不算错过，昨日人多，花灯节上挤来挤去的很没意思，想看的话今日还有灯会，人也不多，好得很呢。对了，给先生庆祝完后，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师无缨这才抓到他们对话中的另一件事：“给先生庆贺？”
看他一问三不知好像人尚在九天云外的神情，秋弘悟忍不住笑话道：“子默兄莫不是在家养病养傻啦？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长公主喊你来之前没同你讲？梁先生回乡成了亲，在垣州城买了房子定了居，年后打算举家搬迁到垣州城来，我们都很高兴，特地给梁先生接风洗尘。”
明明说好陪他逛灯会，却偏偏叫来整整一学宫的人，叫了他来，却又不跟他说明原委，倒显得他像个傻子一般，他兴冲冲的来了酒楼，却遇上了这样不开心的事。
师无缨却是越想越气，说话的语气也越发冲了：“长公主没喊你们一起逛灯会吗？”
秋弘悟只觉得师无缨这气来得奇怪，但手头上事情多，自己也陀螺似的转了一天，也并未来得及细想，只胡乱答道：“什么灯会呀，我可没心情去关心这个。”
还是一旁的霍良哲心细，担心是秋弘悟嘲笑的语气令师无缨不悦，虽然平日里总听人说师将军的儿子待人最是温和敦良，但仍开口婉言道：“看来子默的心思全都放在灯会上了，这样吧，等吃完饭，我们几个喊上梁先生，一起去逛灯会，如何？”
秋弘悟抹了一把脸：“往年先生都是上元节后才回垣州，这次也算赶巧了，一起看看也好。”说着便又去忙其他的了。
霍良哲笑着摇摇头：“常之一边说自己忙得很累，一边又忙得不亦乐乎，我看呀，他定是喜欢宴劳、酒醴之事。”
而一旁的师无缨却默默沉下脸来，并未接霍良哲的话。霍良哲只以为他是休息不好，待了片刻便又去帮秋弘悟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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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仙鹤厅外传来嬉笑声，随后一个锦衣华服的俊朗少年掀帘而入，他眉眼之间有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看到霍良哲的瞬间眼睛便亮了起来，在屋子里搜寻了一圈后，眼神稍稍暗淡下来。
“怎么不走了？”少年身后跟着一个身穿水绿衣衫的少女，少女梳着小巧发髻，发髻上别着一朵羽毛样的发钗，细小的绒毛随着少女的微微动作上下飘浮，似乎无声的诉说她的主人有多烂漫活泼。
跟她本人真是一点也不像。
少女圆脸杏眼，长相可爱，但一出口却有种凛然的威严，即便在嘈杂的酒楼里听着并不如宫中那般冷然，但还是让前头的仲景铄缩瑟了一番，于是连忙给令姜让出路来。
令姜身形不矮，要微微侧头才能不被帘子勾到，她进了屋子便解开外面披着的狐裘，看着屋子里的人笑道：“你们来得可真早。”
好在仲景铄一瞬间的失望还没被人看到，众人已经被令姜吸引了注意力。
其中属秋弘悟为甚。一看到令姜，他便忍不住慌张起来，忙解释道：“我这边就快要布置好了，快了快了，公主你们带贺礼了吗？跟我们的一起放在角落吧，回头一起给先生。”
看到他语无伦次的样子，令姜忍住嘴角的笑意，微微点了点头，顺便推了推身边愣神的仲景铄，仲景铄将手里的长盒子交到霍良哲手上，令姜便顺势问道：“霍小姐还没来吗？”
霍良哲将贺礼放在了角落，回身笑道：“微臣先来一步，看看有哪里需要帮忙的，小妹晚些再来。”说着朝外看了一眼，“这时候也该到了。”
令姜则是不悦地捏了捏鼻子：“今日既然是宫外小聚，便少说这些虚礼吧！”
霍良哲笑笑，拱了拱手：“诺。”
令姜又道：“公子邕和雅宁公主还在后头，他们给先生备了份大礼，我担心下人们手脚粗笨给磕碰了，你们跟我下去看一眼吧。”
像是课堂上怕被先生点名那般，秋弘悟立马转过脸去，不敢看令姜一眼，霍良哲倒是有心，只是被秋弘悟拉住实在抽不开身，仲景铄也不想再跑，内心里只想在雅室里等霍问音。最终，令姜在屋子里转了一眼，看到了角落里默默不做声的师无缨。
他并未像平日那般一看到令姜便笑着走上前来打招呼，只沉着脸抱臂坐在一旁，用一种委屈又质问的眼神盯着令姜，但令姜一看向他，他又别扭的转过了脸。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令姜心里长叹了一声，其实起先便觉得自己不知会他一声的话实在过分，但又想不到要该怎么说，此时见他气鼓鼓的样子，令姜没来由的竟觉得自己做的实在不对。
能让饮月长公主反省自己，师无缨真是有本事。
但说到底还是自己理亏，令姜只能由着他生气。
“你，跟我去楼下看看。”令姜伸出纤纤玉手，朝角落里的师无缨随手一指。
饮月长公主即便是理亏认错，道歉的方式也跟别人不大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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