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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第二十二章 云胡不喜(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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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六,为清明祭祖,圣驾离宫。
初八,至襄城行宫。
安置妥当之后,为了次日的中宫千秋,司宾司、司赞司的两位尚仪来找凌芸汇报相关事务。与此同时,一封请帖发至羲府。
凌芸听了奏报,发觉皇后钦点邀请佀氏带领阖府女眷赴宴,一时满头雾水,紧忙跑去找景昕打听情况。
“母后千秋,请羲家的人来,景昕,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羲家是柔依大族,又与和怡皇后沾着亲,宫中采办的药材、花树、营造物什多是出自羲家,母后身为后宫之主,替父皇恩赏羲家又有何不可,再说了,”说着景昕示意凌芸凑近,低声道:“这次是特地请外婆过来的。”
凌芸下意识扫了一眼屋子,却瞧玉娟和秋菊不知何时出去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往景昕身边挪了一下,不解的问:“什么意思啊?”
“你不知道吗?母后正张罗着给四伯父家的老幺选妻呢。”景昕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肘撞了凌芸胳膊一下,挑眉笑道:“哎,你猜,他相中谁了?”
“你是说我那个小叔叔景昶吗?”
“对呀,就是他。”
凌芸被景昕唬得一头雾水,“他不是有媳妇吗,那个小婶婶还是我羲家大嫂的亲妹妹呢。怎么,难不成因为生不出孩子,要选二妻呀?
哎,不对呀,你结婚的时候,不是姑奶奶给梳的头吗?当时景昶媳妇就在旁边陪着,不是还怀着孕呢吗?”
一听凌芸这话,景昕差点一口茶喷出来,“选什么二妻呀,给他选继室。”
“继室?”凌芸眼睛瞪得老大,讶异道:“不是,那他的正妻呢?给休了啊?”
“你这都胡诌些什么呢?”瞧凌芸这架势又是一问三不知,景昕也是一脸无奈,“你真给忘了啊,她就是之后生产不顺走的。”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都没听景明提过。”
“他一天稀里糊涂的,哪里会顾上这种事。”景昕转念一想,“不过这算起来,应该就是景明生病之后的事,所以你们都不知道。”
打量景昕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凌芸双手抱臂,撇嘴一笑,问道:“瞧你这样子,莫不是相中羲家的人了吧?”
“没错,安王府那边看上你三姐姐了,母后跟我说,四伯母特意找她的,想请她出面帮忙牵线,而且听说,这人是景昶自己选的。”
“难怪这次小叔叔也来襄城了。”凌芸突然捂嘴一笑,“哎哟,他还真是念旧情呀。”
“什么旧情?”
“你不知道他俩的事吗?”看景昕摇头,凌芸笑道:“敢情你和景明一样都不知道这事啊!就是你第一次帮我三姐选秀除名之前,景昶就相中她了。
本想借选秀求父皇赐婚,可我三姐不是没进京来嘛,然后还没等安王府求呢,父皇先许了覃家姑娘,这婚事就没说成。”
“不会这么巧吧,这风水轮流转,又给了景昶一次机会啊!”
“哎,你这什么表情,人家一直喜欢三姐,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跟我没关系呀,我就是随便说说。”
“哎哟,瞧你这小气劲儿,这都能吃醋啊!”
“我才没有。”
“没有你脸红什么?”
“哎,别贫了,说正经的,外婆能同意吗?”
“不好说。”
“不是,羲瑶年岁也不小了,外婆就不急?”
“怎会不急,可这事不在外婆,也不在我三舅舅和三舅母,是我三姐她自己不想嫁,不然何至今日还未出阁。”
“她不想嫁?不会是因为你哥吧。”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这么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倒是我们对不起她了。”
“这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说来你可能不信,他俩这层窗户纸压根就没捅破,可这人一旦生了执念,就真的再难回头了。
当初我哥对你还不是一样,提亲的人都快把我家门槛踏破了,爹娘磨破嘴皮,可是我哥就是死活都不肯点头。”
“你这是变相跟我夸你哥吗?”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哎,好啦,不闹了,真心的,我听你这么一说,真觉得心里有愧,你想办法劝劝她,别再因为你哥白白浪费她自己的大好青春,景昶人不错,还这么惦记着她,定会好好待她的。”
“我看这事啊,一个字,‘悬’。”
翌日,果不出凌芸所料,羲瑶真的没有随佀氏到行宫来。皇后的请帖之上并未指名道姓非要羲瑶出席,便算不得是抗旨不遵,全然不知细情的佀氏也就只带着四个儿媳盛装而来,恭谨祝寿。
席间,皇后对佀氏旁敲侧击,提起儿女之事,好面子的安王妃自降身份,跟佀氏套近乎,也被佀氏避重就轻,机智化解,可这场面却愈发尴尬。
好不容易熬到罢戏,如坐针毡的凌芸还是厚着脸皮向皇后告假,想要亲自送佀氏离宫。皇后念其一年未见佀氏,便恩准凌君陪同,一起送佀氏回府。
上了车,佀氏拽着凌芸坐到她身边,略带埋怨的问她:“你这孩子,皇后娘娘有意赐婚,为何不早点传信给家里,也好叫我们有个心理准备啊。”
凌芸嘟着嘴,抱住佀氏的胳膊,嗔道:“冤枉啊外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再说了,这不是没事嘛,虚惊一场,没事的。”
佀氏面不改色,“什么没事,你给我老实交代,皇后娘娘是不是想给四皇子选妃,还有,那个安亲王妃到底怎么回事?”
“不关景晔的事。”凌芸连连摆手,觑着佀氏质问的眼神,赔笑道:“是安亲王家的那位小侯爷瞧上三姐了,想纳她做续弦。”
佀氏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我当是选四皇子妃呢,原来是给他选填房,小侯爷他人看着还不错,文质彬彬的,可那安亲王妃尖嘴猴腮的,一副抬举我们家的架势,一点诚意都没有。你回去直接告诉皇后娘娘,安亲王府高门显贵,咱们羲家高攀不起。”
“外婆,您别生气,那安亲王妃是父皇的兄嫂,还是我爹和母后的姑姑,这按阮家的辈分论,我平时见她也得叫一声姑奶奶呢,她就是要面子的人,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
凌芸毫不意外佀氏是这个态度,可是一想到景昶有心对羲瑶,倒是还想撮合一下,“他家的确势大,可也知道不能直接跟父皇求来一纸诏书,就随便向咱们家要人,所以才借此机会,亲自带了儿子过来跟您求亲。”
“可即便他是个好的,摊着那么个老婆婆,不是遭罪吗?”
佀氏突然话锋一转,让凌芸有些诧异,紧忙追问:“外婆,您这话什么意思啊,可是有些动心了?”
“你知道的,之前你三姐就差点给到他家,我只是没想到,这小侯爷还念着旧情呢。”
心想有门,凌芸赶紧就着佀氏给的台阶往下走,“这说起我那个小叔叔景昶,我敢跟您打包票,实实在在是个人才。
早年跟着我爹和我哥在北境没少立功,又在丁亥年夺得武试第一。本来皇族是无权领兵的,可他却是独一份,这京城的九门巡防军可都归他统领。
而且,这次他也是真心求亲,三姐跟了他绝不吃亏,您要真愿意,索性就默许一纸诏书,横竖三姐是不敢抗旨的。”
“你这孩子,是要逼你三姐,还是卖你三姐啊?”说着佀氏捏了捏凌芸的脸蛋。
“哎呀外婆,瞧您这话说的,我难道不知好歹吗,我这不也是着急想替您分忧嘛,我是不希望三姐继续使性子胡来,她到了这个年岁,除了赐婚,真的很难会有人家主动上门。
她要是实在不想嫁,那家里总得对外有个说法吧,是随了机缘也好,要自力更生经商也罢,总不能让她就这么被人瞧一辈子笑话吧。当然,这回您要是打心里就瞧不上安亲王府,您放心,这门亲事我替三姐挡了。”
“行啦,我逗你呢,我还不知道你对你三姐的心吗。”
佀氏拉住凌芸的手,不禁叹道:“我倒不是看不上小侯爷,就是这事我也不能随便做主点头,你三姐实在太犟了,若真是一纸诏书逼她就范,只怕她会硬来。”
转念,对着凌芸嘱咐道:“这样吧,你私下寻个机会跟小侯爷谈谈,把话往开了说,让他知道实情,叫他自己掂量。他要是心诚,自会想办法应对你三姐。”
看佀氏主动提议,凌芸心想这事便成了一半了,连连点头答应,“好,这件事我会仔细去办的。”
“不过,下回你给我警惕些,要再有这种事,你先给我传个话,让我心里有个底。”佀氏笑着,略带威胁的说。
凌芸抱着佀氏的胳膊,脑袋蹭着佀氏肩头,撒娇道:“是是是,我记下了。”
恍惚想起一事来,坐直身,对佀氏正经道:“但是,外婆,我也不能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今年又是三年选秀之期,三姐和四姐都未许人家,一次两次躲得过,不可能躲一辈子吧。
而且因为咱们家的身份地位,先头父皇张罗着给景晔选妃,再到现在的安亲王府,两个姐姐的名字都是排在前面的,再说了,四姐年纪也不小了。
外婆和舅舅们还是别再任由着她们的性子来了,如果她们注定要嫁,就趁早找个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先把亲事定下,不然哪天父皇一时兴起,想起羲家的好处来,一纸诏书发来,咱们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谁说不是呢,可你三姐那个性子你知道的,凭谁去劝也是没用的,她不嫁也就罢了,可却把珺儿也给带坏了,你别看她平时老实巴交的,可就在这件事上跟着瑶儿一样拧着劲儿。”
“这说来也怪,三姐不嫁人是有原因的,那四姐是怎么回事啊?以前我在家的时候,她温温吞吞的,不是挺听话的嘛,而且,我也没见她瞧上谁啊。”
“今时不同往日了。”
“不是吧,她真有喜欢的人啦,谁家的公子啊?”看佀氏的脸色,凌芸兴奋起来,“哎呀,真是太好了,外婆咱们赶紧顺水推舟,成全她呀!”
“不是别家,就是你大伯家的二公子凊茂。”
凌芸被佀氏的话唬得一愣,脑袋嗡的一声,“谁?凊、凊茂?!外婆,您别是跟我开玩笑吧,怎、怎么可能,不可能,一个在襄城,一个在靖都,他俩怎么可能见到,再说了,凊茂现在太微宫领了公职,每十日才会休沐一天,他......”
话到此处,凌芸缓过神来,“莫不是他来襄城公干了吧?”
佀氏点头,“没错,去年两宫皇太后忌辰,陛下在襄城行宫住了将近一个月,你这个堂弟奉命来找你大哥,跟珺儿见了几次。
不过我听你大哥说,那天在咱家仪门外,还没等他向珺儿引荐凊茂,珺儿上来就叫了人家名字。
我敢肯定,就是去年君儿结婚的时候,珺儿就在你家见过凊茂,不然她怎么可能认识凊茂呢。不过你要问珺儿吧,她还嘴犟不承认呢,说凊茂跟凌君长得像,一眼猜出来的。”
凌芸忍住笑道:“四姐真是连撒谎都不会,要说凊茂和凊荼长得像还差不多,我哥跟凊茂可是一丁点都不像,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再说了,这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啊。”
“谁说不是呢,完了有人要给她说亲吧,她就死活不干,说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问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她也不明说。凊茂这事,都是瑶儿和你大嫂从怡心那里套话套出来的。”
“天啊,我真的不敢相信,四姐居然会对凊茂一见钟情。外婆,那你和四舅舅是怎么想的?”
“咱们两家本就是姻亲,我们倒是不反对,就是不知道你大伯会不会瞧上珺儿,毕竟珺儿比你那个弟弟年纪大。”
“凊茂跟我同岁,四姐生日小,细算起来也就大不到两岁,凊茂是个不错的孩子,如果你们点头,我可以帮四姐保这个媒,我大伯那边,我替四姐去说。”
“还是要问问那孩子自己的想法,没准人家早有意中人呢。”
“没事,反正凊茂现在也没定亲,咱们争取争取,万一就成了呢。”
“这是要定了,那你呀,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也是帮我了却一桩心事。”
忽看凌芸心情有些低落,佀氏忙问:“怎么了?”
“外婆,说实话,细想三姐这事,我心里是有一点点不舒服的。”
凌芸撇了撇嘴,“您看啊,我是觉得景昶一直心里有三姐,所以才想帮他的,想撮合他和三姐,可若站在三姐的角度想,对她是不公平的吧,前妻才过世一年便要续弦,与她而言,这样的长情,是幸还是不幸啊。
而且,您也知道的,三姐一直对我哥......虽然一直没有挑明,我也明白一切都是三姐自己的选择,但我总觉得,好像是我哥真欠了她什么似的,就连景昕都说心里有愧。”
“公主何出此言?”
佀氏一怔,“对于君儿,症结根本就是瑶儿她自己,无关任何人,在君儿这里,并不该存在亏欠和愧疚,更谈不上什么对不对得起,是她自己对君儿起了执念,和自己过不去。
既然喜欢,何以不坦白,既知不可为,为何偏要妄想可为。在我看来,瑶儿未必如她自己心中所想那般深爱君儿,这君儿常年不在她身边,她不也过得很好吗,这君儿娶妻生子,对她的影响也仅限于哭闹而已。
反观君儿,他为了公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豁出性命救她,不忘初心等她,不惜声名娶她,那才是真的非她不可。
再看别人,远的咱不说,且看你和景明,在外人看来你们的结合是家族联姻,可你们的感情却是真的,彼此视之如命,连和他闹个别扭都能让你大病一场,你看瑶儿什么时候为了君儿病过。”
“外婆,你不是说三姐嘛,怎么突然扯到对我身上了。”
凌芸羞红着脸,抿嘴偷笑,不过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离不开景明这个事实,嘟囔道:“这怎么连您都知道了,我那只是凑巧染了风寒而已。他也不怕您听了担心,乱说什么嘛,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他,看他下次还敢多嘴。”
“你就别装啦,嘴上埋怨他,心里美滋滋的。”
“哎呀外婆您就不要笑话我了嘛,咱继续刚才的话题,说三姐、说三姐。”凌芸赔笑,紧忙转移话题,“那三姐不是一直不肯嫁人吗,这不就是因为我哥嘛,非他不可嘛。”
“那我问你,如果没有那件事,景明出现的话,给你选择的机会,你还会选萧旻岐吗?”
“萧旻岐他样貌不算出众,家世倒是殷实,可是人品,不是一无是处的那种不好,是我不喜欢他拎不清。”
说着凌芸笑着摇了摇头,“那时年少,识人不明,且婚姻之事,已有父母做主,我没法选择,但现在让我选的话,就算没有景明,我也不会选萧旻岐的,他并不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子,虽不讨厌,但不会心动。”
“瑶儿她久在闺中,不曾见过多少外族男丁,不知这世间同君儿一般的人比比皆是,只当他是罕有,而你不同,你跟随你爹在北境见过军营中的各式人物,所以你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你通过对比去看一个人,有意识的去选择。
瑶儿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肯接受他人示好,不愿去了解他人,笃定凌君不可替代,又哪里能寻到良人呢。如果她真的愿意帮你三舅经营家中产业,我倒希望她走出去看看,可以自己做决定。”
“外婆,您竟然有这样的想法,当真是稀奇呀,儿女婚事,大多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吧。”
“那你还不是一样不顾父母之命坚决退婚,又千方百计不想进宫,可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啊,还不是你自己主动要去的。”
“哎呀,外婆,您就别笑话我了嘛。”
凌芸双手握着佀氏的手臂撒娇,“当初,我不想进宫是因为我不想成为家里争权夺利的工具,可当景明突然闯进我的生活,我就乱了方寸。
他戏弄我,我却不讨厌不反感他,他不出现,我反而会想他,明知他有过婚约,明知他是皇子,明知他将来可能还会有别的人。”
明知那紫微宫里到处都是荆棘,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就想去陪着他护着他,可到头来,其实都是他在护着自己......
凌芸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佀氏怀里,“那种感觉我从来没有对别人有过,那时候我早把一切抛诸脑后,就没来由的想到他身边去,哪怕就只是远远看着他,都是好的。”
“傻孩子,这就是心动呀。我看啊,八成你从小就对他有意思,只是不自知而已。”
“可小时候的事,我真的都记不清了,在我印象里,我也没见过他几次。”
“如果之前没有感情,那你当时为什么会去替他挡飞镖?”
凌芸一愣,“您怎么连这事也知道?”
“我知道的事多了!”
“哎呀外婆,人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嘛,我都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对他动了心思的。”
“好啦好啦,不逗你,这些都不重要,你和他在一起快乐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外婆,谢谢您。”
佀氏低头看到凌芸眼中含着眼泪,“小傻瓜,干嘛突然说这种话?”
凌芸郑重其事地说:“谢您在我退婚的时候那么护着我,还有老祖宗,我好希望她和外公都在,我想让他们看到景明。”
“放心,他们能看到的。”佀氏伸手轻抚凌芸的脸蛋,语重心长的说:“我也是在勋爵人家长大的,也是被赐婚嫁给你外公的,我当然能理解你当初执意退婚的心思了。
我当年和你一样,都不想成为家族的棋子,可是我们都足够幸运,你外公对我很好,景明也很疼你,可这种幸运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呀,想想你二姐。
所以,当出现一个真心喜欢瑶儿的人,我希望她嫁,同时,更希望她能够主动选择嫁。她已经错过了一次,我不想她再错过了。”
回到行宫的住处,凌芸发现景昶也在。
景明见她进门,便主动起身,“你们聊吧。”说着伸手拍了景昶臂膀一下,然后阔步往外走。
看景明朝自己递来眼神,凌芸颔首,与他擦肩而过,莞尔一笑,故意调侃道:“小叔叔,今日怎么得闲到我们这里坐坐。”
景昶被凌芸这话逗得抿嘴一笑,低眼对她挑眉,抱拳作揖,“臣请睿王妃大安。”
凌芸还礼,“安熹侯同安。”
二人对视一笑,很是自然地坐到榻上,凌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口道:“她不同意。”说着抿了一口茶水。
景昶并不意外会得到这个答案,别过眼看向地毯,默不作声。
看着景昶失落的低着头,凌芸轻声问:“你有什么打算?”
“原是我过分唐突了,”景昶怅然若失的笑了一下,“也许就是无缘吧。”
“你可以先求父皇......”
凌芸本想试探景昶,却不想他当即打断她的话,“那样对她更不公平,我不想逼她。”
惊觉自己情绪有些激动,景昶紧眨了几下眼,转头叹了口气,“我早就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见景昶起身,作势要走,凌芸忙不迭上前拦着:“小叔叔,我骗你的。”
凌芸低下头,愧疚道:“对不起......其实,”说着忍俊不禁,“我压根没见到她。”
心中再起波澜,景昶仰脸偷笑,转瞬换了颜色,轻咳一声,冷冷道:“阮凌芸,你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好的不学,偏学他不厚道啊。”
凌芸一愣,瞪大双眼看着景昶,惊道:“小叔叔,你怎么骂人啊,景明哪里得罪你了。”
“景明他媳妇得罪我了。”
“既然如此,那我把我三姐送你当赔礼好不好。”
“不好,她又不是个物件,岂能说送就送。”
“既然你不赏脸,那就算了吧。”说着凌芸转身往梢间走,“改明儿,我和景明帮你再物色个更好的吧。”
“站住,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凌芸回眸,理直气壮道:“凶什么凶,有你这么求人办事的吗?”
“行吧,”景昶歪脖抱臂,“想要什么做谢礼。”
“自然是要你对我三姐真心。”
景昶唇角微扬,自顾自地坐回榻上,轻描淡写道:“放心。”
见了这副势在必得的傲娇模样,倘若换作是景明、凌君,凌芸定会上去暴打一通,必是要臭骂他们拽什么拽,毕竟再多的信誓和甜言蜜语都是需要时间和实际行动检验的。
不是怀疑景昶对羲瑶的真心诚意,而是在羲瑶那里,一切糖衣炮弹都不可能攻下她心中那座,犹如铜墙铁壁般坚不可摧的城池堡垒。
在老祖宗过世的时候,凌芸偶然听到佀氏和羲氏的谈话,和滇州越家退婚,实际上是羲瑶自己暗中使银子叫人改了自己的八字,并且放风出去说她是克夫的命。
那时的她,是铁了心断了自己退路,可是却也莫名使得凌君背负一些内疚。所以,凌芸很希望她能够放下执念,尝试接受别人对她的心意,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良人。
其实,在撮合她和景昶这件事上,凌芸完全没有任何把握可以帮到景昶,更不敢去劝羲瑶认清现实,凌芸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知道的一切告诉景昶,让他自己抉择。
“第一,你想娶她的关键还是她,除非圣旨,我外婆和三舅舅不能单凭个人意愿做主。
第二,她对我哥看似情深入骨,但事实上她从未表白过,我哥也没有动过心,可她却执意非他不可,你需要给她时间真的放下他,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第三,就是你安王府的问题,小婶婶给你留下一个孩子,同时,姑奶奶他们究竟对续娶是怎样的态度,人言可畏,你必须权衡清楚,切忌隐患。
小叔叔,我相信你对我三姐的真心,只是现在这个时机可能真的不是最合适的,而且,你总要给她足够的时间重新开始,让她了解你,相信你。我想,只要你解开她的心结,假以时日,她会接受你的。”
“明白,我斗的不是她心里的人,而是她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