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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佛面挝-3 ...


  •   于是也没有等济南府差人来接,他们次日便准备上路。临行前,知府县令衙役都来了,许多人围在他们的马边,又是说自己照顾不周,又是说自己有负上命,说自己多么不容易,好像现在隋良野一行人要是走了,就是陷他们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如果此时只有隋良野主仆三人,怕是确实难行,文官难躲这般缠,但谢迈凛在,这事倒是便捷许多。
      他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凤水章便挥鞭子抽在了县官的身上,一鞭子下去所有人都惊呆了,凤水章怒斥道:“小老倌少跟老子耍,老子识得你戴乌纱,这鞭子可认不得,闪开!”
      这一出,众人四下互相看看,便退开了步让道,韩维元倒还客气两句,道了声谢,那边谢迈凛早已拍马疾驰,其他人也一并跟上,扬长而去。

      就像在德州一样,头两天还是没见着人,通传的去了两遭也没下文,说是巡抚到淄博视察去了,过七八天才回来,正巧按豫冀巡抚的脚力,也差不多那时候到,自然也方便。
      隋良野知道眼下巡抚确实不在济南,特意避一避,否则单独个儿,万一蹭上了青玉观的事,实在是不好办。但隋良野却不这么想,要想早做打算,总要先试试深浅,总见不到人可不是好事。
      但眼下也确实无法。

      谢迈凛他们当然不急,隔岸观火乐得清闲,走街串巷四处探玩。但谢迈凛的逍遥日子没过长,因为隋良野无事可做,干脆要盯着他练功,什么吐息归纳走一圈后,给他找了块薄木板,叫他对着戳。

      谢迈凛一看就不乐意干,“练得冒进了,我这修炼还运不到指尖。我拿石子扔吧。”
      “扔吧。”
      谢迈凛拿出打水漂的功夫扔到木板上,听到一阵轻响,又弹了回来。
      “就这么练,先练三个时辰。”
      “多少?”
      隋良野找了个椅子,拂拂衣摆坐下来,点头,“练吧。”
      谢迈凛无奈何只能去扔石子,他最想的是不劳而获,不下功夫却练成,早知道在门路功夫里挑了个这么难学的,当初不如不开口,他自认对他而言,奋发图强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如今之计就是应当找点闲散事,少想多睡寻快活。
      罢了,权当消磨时间。

      傍晚隋良野跟小梅上街去了,谢迈凛吃过饭闲来无事,又不想去喝酒,想起一整天扔的石子,这会儿回忆起来,石子叮叮咚咚砸在木板上的声音居然很有趣味,那声音也是越来越快,越来越轻,他越想越手痒,便起身又回到僻静地,继续扔那块木板。
      不消一会儿,他的这颗石子甩出去,声势如风,轻利跃出,一下穿破了薄木板。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心道还是年轻时候肯吃苦,底子好,换旁人可不能像他一般进步神速,聪颖机智。
      他又朝树上扔,瞄得准时、十中有一,能穿断一截树枝。
      这便叫他越练越舒坦,手里几颗石子见什么都想砸一砸,他沿着后院走,没什么有趣味的,却看见行馆外有片竹林,郁郁葱葱,林随风动,地上影摇晃,风穿沙沙作响。月色皎洁,照出一条小径,他踏上去向里走。
      行至林中央,见一六角小亭,白柱立红檐飞,素净质朴,亭中一张圆桌,两座石凳,有一人坐东,低头看桌面,端一杯酒,桌面还放一小壶,铜盏点香烛,火焰随风动,时明灭,风过便又立起,照出隋良野白皙的侧脸,隋良野手背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安安静静,耳坠红宝石轻摇,只见眼睫扇动,鼻尖一点烛火红光跃。
      谢迈凛两指夹住石子,手腕一动甩出去,石子擦着杯口飞过。

      隋良野转过脸,“没中还是没瞄准?”
      谢迈凛走上来,在另一张石凳坐下,这时才发现桌面原来是石刻的象棋盘,他道:“就一个杯子?”
      隋良野把杯子放下,稍稍转动口,竟从一个分开出两个,那个大一点的,递给谢迈凛,“来者是客。”
      谢迈凛笑笑,自己倒酒,“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你我喝酒也是第二遭,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我们也是熟人了。”
      隋良野抬眼瞧他,“你不同我作对,便是幸事了。”
      谢迈凛喝了一口酒,酒味甘甜,入口半刻才烧起来,怕是酒劲不小,“那咱们就各让几步,不必要非压一头。这酒哪来的?”
      “下午在街上沽的,招牌说是万里挑一,尝起来也确实厉害。”
      “隋老板酒量怎么样?”
      “不大好,饮不惯,不过几两,到现在也没喝多少。”
      谢迈凛环视四周风动松林,又道:“良辰美景,雨丝风片,就差些竹弦雅曲做点缀,配酒托景,隋老板独站花魁顶,文艺皆通,不如我去找琴寻箫,请老板赏个光。”
      “我不会。”
      “推脱。”
      隋良野瞧着显头晕,似乎喝了两杯有些上脸,双颊泛红,眼皮沉沉,听到此处笑了笑,“我确实不会,早年习武,后来阴差阳错,跌跌撞撞,好多年一下子过去,身无长技。后来虽然不做讨口,想来也只是时运有际,躲了几遭罢了。”
      谢迈凛给隋良野的酒杯倒,知道对面的人喝多了。“唔。其实我早看出来你是直快人。”
      “但你不是。”隋良野盯着他,看这副纨绔子弟的俊皮囊,一张胡言乱语的嘴。
      “你这样说一句顶一句,我们很难相亲近。”谢迈凛道,端起自己的杯跟他碰,然后一饮而尽,隋良野也捏起杯,仰头喝了。

      红蜡烧去大半,脚底一摊烛泪,突地安静下来,火光闪烁一下,谢迈凛两臂交叠放在桌面,俯身前倾,看对面人眼神迷离,隋良野单手托腮,盯着烛火,歪着身子,也凑近桌面,两人隔着桌中央的火焰,还有小心翼翼穿过的风,一个看人,一个看烛,手下是楚河汉界。
      谢迈凛开口,声音沉沉响在夜里,“其实要登花魁顶,不用会什么狗屁吹拉弹唱,有一样就好,这一样最紧要,你敢说你连这一样也不擅长吗?”
      隋良野弯了下嘴角,风又压暗烛火,再亮起,他道:“就这一样,我最擅长,从口到身,从面到心。”
      谢迈凛道:“你既然修炼成这样难得的体质,就算将来位极一人之下,午夜梦回不还是想七八野勾当?”
      隋良野垂下眼,连着额前碎发一起坠,遮住半边净面,“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谢迈凛一怔。
      “你口齿伶俐,就赢过我这样的人,算什么英雄。”语气稍显怨情,音调转了转又捺下去,句尾又挑上去,字词平铺直叙,却有别样难言明之意味。“我愿跟你换一日生活,你却不愿来换我。”
      谢迈凛当即警惕起来,从不见隋良野这种心高气傲的人如此态度,当下左右看看,还以为有什么埋伏。
      但仍是仅有风动林声萧萧,明月疏朗,天地空空,两人对坐。

      半刻,谢迈凛叹口气,“好好好,我错了。”谢迈凛伸手去拿他的酒杯,“酒是色媒人,你喝多了。”
      他朝前去,隋良野却按住酒杯,抬眼直勾勾盯着他,谢迈凛被这双眼睛一看,登时心中一悸,直望进秋水流转,星月倒映,隋良野却先躲一下眼神,垂下眼睛,又脖颈一扭,转过头,这一甩,摇晃的耳坠轻轻击在谢迈凛的鼻尖,谢迈凛扬起脸,鼻尖蹭了下那颗红艳艳的宝石,碰略过发烫的耳垂,珠坠摇晃,似乎拽痛了耳垂,后见隋良野的身体便从衣领口泛出红,爬到白净的脖子上又攀上面皮。

      谢迈凛坐回去,喝完杯里的酒,然后站起身,“我要回去了,我出来扔石子的。你呢,我送你回去?”
      隋良野仍旧不转头,“我要再坐会儿。”
      “好。”谢迈凛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然后一路走出竹林。

      等人走得不见了,隋良野才转回头,也无羞赫也无痴醉,目光清明,看了眼谢迈凛的方向,把杯里的酒喝完,放下来,放到对面“卒”的前方,如同逼去一步棋。
      半晌,他又抬起手,摸了摸耳边的珠坠。

      正愣神,小梅跑将上来,一屁股坐在对面圆凳上,隋良野缓过神,放开手。
      “吓死我了,他一转头,我还以为要发现我了。”小梅用谢迈凛的酒杯喝酒,“他这种老手,不会……老板你怎么还脸红,他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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