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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佛面挝-2 ...

  •   若使人人祷辄遂,造物应须日千变

      刚到了德州地界,隋良野一行人在茶馆歇脚的功夫,就有人打听着找来,见人一拜,说是府衙里来的差,招呼着把他们的账结了。又领着带着一路殷勤,送到了行馆暂歇,还说留宿德州期间,一切费用均由地头负责,说话间还带来两个伶俐的小厮,叮嘱伺候着几位大人,看大人们有什么要看的、要逛的、要玩的,尽管吩咐,吃穿用度迎来送往,皆不必费钱财,劳心力。
      这般殷勤好客,倒是让韦氏兄弟及小梅、晏充分外高兴,韦诫自来熟,没两句话就揽上衙役的肩,“小爷早听说你们山东好客,果然名不虚传。”
      那两个伶俐小厮就要给大人们把行李送到楼上,晏充摸着脑袋笑,“你、你、你提不动,让我,我去。”小梅也跟上去,问些好玩的去处,周边山山水水,可有何处买玩意儿。
      凤水章与韩维元说了几句话,也跟了上去。
      只有隋良野和谢迈凛,互相看了看。

      上楼的时候,谢隋二人走在后面,谢问:“这么好客,你看是好是坏?”
      隋良野道:“无功不受禄。”
      “青玉观暴毙,总要换来点什么吧,这边的人又向来听话,不爱惹麻烦。”
      隋良野看看他,“我看他们这招,就叫‘既来之则安之’。”
      谢迈凛笑起来:“你我在这里蹉跎也好,你骗来一个‘三省会谈’,怎么也要给人家时间准备准备,三口一声吧。”
      小梅站在楼梯口等他们,听见这番话,一句没懂,就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谢迈凛道:“我跟你隋老板准备把你卖了。”
      小梅一怔,隋良野看了眼谢迈凛,经过小梅,安抚地拍拍他的脸,示意他跟上,“去收拾吧。”小梅才瞥了眼谢迈凛,跟着走了。

      这边谢迈凛向另一侧走,还没动步就看见晏充站在那里,背着好几个包袱,严肃地对他道:“谢、谢、谢公子,你这样……很不好。他们,就都,就,命苦,卖、卖,你不能、呃呃、吓他。”
      然后旁边坐在栏杆上的韦诫鼓起掌,韦训边嗑瓜子边笑,一边把瓜子分给韩维元和凤水章。
      韦诫道:“哎呦可算说完了,我听着都心疼。”
      他们几人笑起来,谢迈凛也笑,伸伸手要瓜子,凤水章走来给他一把,谢迈凛道:“小晏,你怎么还帮他们几个背包袱。”然后转头对几人道,“说多少遍,自己的事情自己干。下次注意。既然你今天背了,顺便帮我们把屋子打扫一下,归置归置,我们……”
      话没说完,听见后面有人喊道:“晏充,老板找。”
      晏充哎了一声,把包袱往地上一放,“那各位大人我就先放这里了,老板找我。”
      剩下几人一齐回头看去,而后叹口气,各自拎起包袱,韦训拎着谢迈凛的,回了房间。
      除谢、隋各单一间外,其余人两两宿下,各自休整,到了晚上才下楼用餐。

      此后三四日间,果然除了小厮殷勤,前往济南府之事倒是一点不提,他们也懒散消磨几日。

      谢迈凛晚起,每每起时已见隋良野自外归来,问他去了哪里,隋良野说趁早练功去了。这倒让谢迈凛想起来他还要学点穴来着。
      便缠着隋良野,拉他到后院找个清净地,练??些聚气运功的基础。
      隋良野看见谢迈凛扎的马步,眉头就皱起来,又看见谢迈凛没练一会儿又要去吃饭,又要去喝水,还说听见有鸟叫是不是不吉利,越看越烦,招手让谢迈凛来。
      谢迈凛靠在柱子边,摇头,“不。”
      于是隋良野叹气走过去,拍拍他的手臂,道:“你先站好。”
      谢迈凛懒散站好,隋良野出手点了他的穴道,谢迈凛还愣着呢,一动不能动,隋良野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然后他又懒得说了,便道:“你站一会儿吧。”
      说罢自己边走了。

      他去前堂坐下,叫了壶茶,坐下后从怀中掏出自己以往整理的山东门派系谱,仔细研读起来,想找个下手点。
      茶烫好了端上来,他瞥了眼热茶,想到谢迈凛还在院子后。
      他想起谢迈凛的那张脸和那双眼,就知道谢迈凛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他刚刚一时兴起得罪谢迈凛,以后长路会很难办事。
      真是麻烦人,麻烦事,得罪不起,又讨好不得,偏偏还是有大用之人。

      想到这里,隋良野拿了杯子、拎起茶,来到院后,一看谢迈凛低着头,好像在打盹,便走进去,把茶杯放在隔台,解了谢迈凛的穴道,才轻轻拍醒他。
      谢迈凛睁开眼,眨了眨,面无表情地看着隋良野。

      隋良野倒了茶,递给他,谢迈凛却不接,道:“隋良野,我对你够客气的了。”
      隋良野犹豫片刻,道:“点穴之道,须得由亲身体悟才能融会……”
      这谎扯得谢迈凛都笑了,“哈,真当我没学过啊。”
      气氛松散开,隋良野扇了扇眼向下看,顺手碰谢迈凛腹部,“你练功心太散,不过底子不错。”
      他手放在谢迈凛丹田,稍稍用力,手心发热,隐约觉察出内功聚气……
      谢迈凛也低头看,又道:“我大清早起来,你这样?”
      隋良野抬头,两人互相看,饮食男女惯风月,此地又无人无声,但有聪明人犹抱琵琶,眼神一对,多少有些尴尬,隋良野抬起掌拿开,谢迈凛也接过了那杯茶,靠着柱子喝了,此前种种懑气,随着暧昧一并散了。

      隋良野思忖片刻,从窗台边捡了块石子,交给谢迈凛,“近几日闲着也是闲,你不妨对着水练。”
      “打水漂啊。”谢迈凛喝完放下杯,“又骗我?”
      隋良野叹气:“那同去。”
      “走。”
      说着便和他朝后门去,说要到河边比划比划。刚出门就看见韦氏兄弟正在跟小梅分东西吃,看见他们俩人走一起,顿时支棱起来,各自跟在后面,问准备做什么,像两拨随时准备打架的火并狂徒,反倒让谢迈凛和隋良野摸不着头脑,互相一看,难道他们俩看起来就这么水火不容?
      那边晏充又跑过来,说薛柳寄了信到。
      谢迈凛站在旁边一听,吹了声口哨,“这才走多长时间,信就到了,就是新婚的老婆也没这样催的。”
      韦氏兄弟一齐瞥谢迈凛,又笑起来,转开脸。隋良野道该是有急事要说,便跟晏充回了馆内,谢迈凛便带着剩下的人走。

      小梅也跟着,问道:“你们去哪儿?”
      谢迈凛道:“去打水漂。”
      “那不是小孩子的把戏吗?”
      韦诫道:“大人有大人的玩法,你来不来?”
      小梅说去去,就跟着一起往河边走。
      这会儿谢迈凛想起来,问韦训韦诫:“你们俩刚才笑什么?”
      韦训不答话,韦诫道:“笑你又犯兴了。”
      小梅插话道:“犯什么兴?”
      韦诫对小梅嘀嘀咕咕道:“喜欢抢别人东西。”
      谢迈凛道:“韦训,踢他一脚。”
      走在后面的韦训抬脚踹韦诫的屁股,韦诫嘻嘻哈哈地挨一脚,跟在了谢迈凛后面。

      又两三日未行,各自寻法打发时间,谢迈凛的人跟着小厮看戏逛集很快就腻了,没几天就钻进了烟柳巷喝花酒。
      小梅知道了便向晏充抱怨,说来说去看着他们斯斯文文,正人君子,其实不过说到底就还是想那出儿。他说得倒也没错,晏充就闷闷点头,小梅又道自己就绝不去,见不得苦命人,不像那群淫徒,没心没肺,晏充你说,哦?晏充点头。

      这夜月上柳梢头,谢迈凛和几人吃了饭出来醒酒,韦训和韩维元要出来跟着,被谢迈凛打发回去了。他沿着宽街转窄巷走,一阶阶踏在石板路,月光下路两侧的石板长着青苔,往前便是小山河谷。
      出了窄巷,屋舍零落,一道宽河从此地流经,月明星稀,晚来无风,波光静流,河后树木郁郁葱葱,河这岸两三小树影影绰绰。
      他走近河边,随近捡起石子,对着水面甩去,石子在水面跳跃,鼓起两圈涟漪,惊起一簇鱼群。
      他猛地转头,“谁?”
      隋良野站在树边,抱着手臂。

      “跟踪我?”
      “站了很久了,你从我身边过。”
      谢迈凛耸耸肩,“喝多了。”说着扔过来一颗石子。隋良野接住,走上前来,看了看手中圆润的石子,手腕一动,小石头出去,咚一声砸沉在水中,隋良野稍显讶异地皱皱眉,甚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谢迈凛倒是笑得很开心。
      “说明你童年不怎么玩耍啊。”谢迈凛捡了块扁平的石片,在手里一抛一接,“这样吧,谁打得多,谁来提问,另一个必须答。刚才的我先问,你小时候都在做什么?”
      隋良野端正地答:“练武。”
      “你读书吗?”
      隋良野扬扬下巴,示意他扔,谢迈凛随手一甩,这次石子跳了三次。隋良野学他,挑了个扁平的,也学着向外动手腕甩,这次仍旧是沉了下去,他再次看看自己的手,脸色沉了沉。
      谢迈凛看着隋良野的脸,笑道:“你还挺争强好胜的。”
      隋良野平平道:“练武是学杀人技,不能不力争鳌头。你问吧。”
      “问什么好呢?”谢迈凛歪歪脖子,“嗯,那就你一生中最重要的男人是谁?”
      隋良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谢迈凛改口:“或者女人,我跟你不熟,不知道你前面怎么个过法。”

      隋良野道:“我师父。”
      这下轮到谢迈凛吃惊了,心道他还真答啊,随便说个什么王三李四有什么的,又觉得隋良野这人真是有意思,常在该长袖善舞、巧言令色之处诚恳,竟能坐上老板的位置,不会平日接客都是拿刀逼人下次还来的吧。
      正想着,隋良野催他,“该你了。”
      谢迈凛又随手一扔,这次扔得不好,扔跳了两次。
      这边隋良野道:“该我了。”原来手里早已挑好了一块石片,话落手起,一片石子在水面上轻巧地跳了四五下,差点没飞到对岸去,谢迈凛转脸看,正巧对上隋良野朝他掀起眼,向来不近人情的脸多少有些少年人的得意绯红,月色映照水光潋滟。
      于是谢迈凛笑笑,摊摊手,“好。那你问吧。”
      隋良野本没有想到什么要问,看着谢迈凛平淡地望河面,面上照旧一副游戏人间的混不吝样,倒是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便直接说了。
      “你晚上睡得怎么样?”
      谢迈凛转头看,“还行吧,入睡快,中间也不醒,挺好的。怎么了?”
      隋良野点了点头,“没什么,不过你杀那么多人,能睡这么好也是本事。”

      要是一般人这么说,谢迈凛会觉得对方在阴阳怪气,但这是隋良野,他甚至都没怎么往心里去,只是笑了笑。
      隋良野倒确有这个念头,倘若一个人尸骨堆里滚出来,八字沾腥,就算不似凶神恶煞般杀气腾腾,也不该像谢迈凛这样,自己倒一身“本人光风霁月,本人文雅风流”的做派,坦坦荡荡,实在是个怪人。
      怪人吹风赏月,顺口念了几句诗,风度翩翩,看隋良野脖颈在外露,说道晚来风急,回去吧。然后顺手牵他的四指,说手都凉了,又放开,保持半步距离,一前一后,离了河岸,走回小巷。
      路上隋良野道:“明日便去济南府吧。”
      谢迈凛收回看远处的目光,不甚在意,“便去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佛面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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