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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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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姑姑心情十分忐忑。
她心里惦记着小院儿里的丫鬟,便又偷偷出宫了一趟,没想到经过长风楼的时候,总觉得被人盯着,再后来,转头瞧见了贺九州身旁的长戈。
那一道肆无忌惮的目光,定是镇北王的。
她作男子装扮,又是傍晚黄昏,不知有没有被贺九州认出来,回到小院后,跟胡叔说了几句话,看了一眼已经改回本名桂花的翠玉,便匆匆赶回宫去。
第二日上午,去承乾宫跟贺九州商议新春祭祀之事的时候,镇北王犀利的眼神儿在于昭昭身上逡巡了几遭,差点儿让她连嘴角的假笑都没绷住。
不过到最后贺九州也没多说什么,不让贺启早朝,这元正祭祖,是大贺朝的规矩,总不能不让小皇帝参加吧?他自己也答应了的。
只要镇北王不作阻拦,那便是礼部的事情,梅大人早早就摩拳擦掌,若真是贺九州不让贺启参加,这老爷子怕是真得直接杀入承乾宫中。
明个是沐休日,傍晚时候于昭昭便换下官府,选了料子轻软的衬裙,坐在养心殿内殿陪着小皇帝做功课。
小家伙放笔,瞧着于昭昭的打扮,认真点评了一句:“礼部给姑姑制的官服太丑些。”
于昭昭笑,梅大人最是古板,太后破例让她做有品级的女官老头子都快要呕死了,还能在服制上玩出什么花样?就是把男子官袍改小罢了,不加腰封直上直下,就跟被装进水桶里一样。
“丑就丑些,沐休之日还能穿得漂漂亮亮。”
贺启难得笑了起来,道:“以前父皇给母后送珠宝首饰的时候,母后总是爱不释手,姑姑虽说平日戴的不多,但朕也多给你找些!”
小娃娃还有这份心,于昭昭一脸感动,想了想说道:“先皇和太后伉俪情深,送什么太后都喜欢。皇上给臣呢,是赏赐,也不能赏太多,赏太多臣就天天算着手里的银子,没心思好好当差了。”
贺启有些嫌弃:“姑姑能有几个银子。”
于昭昭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不过人家说得也对,这可是个富有天下的小娃娃,自己那点儿家产,还抵不上人家卧室的几个摆件儿。
“所以朕多多赏赐姑姑些!”
于昭昭咽了咽口水,她实在不是什么气节高尚之人,小声嘟囔了一句:“也行——”
正说着,许之远在外求见,于昭昭欢喜,这总是能起床走路了,贺启也道:“快让他进来!”
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人还清减了些,不过精神很好,行礼之后见到一旁穿着绯色织锦裙衫的于昭昭,眼中划过一丝惊艳。
“舅舅伤好了?”
“好了,”听到贺启问话,许之远忙应,想了想又道:“皇上还是不要如此称呼微臣。”
许之远处处谨慎,贺启听了之后,也没说什么,点头应下。
于昭昭看在一旁有些心酸,不过也明白许之远用心良苦,笑:“许侍卫可算痊愈了,你要是再不回府,不定什么时候,承恩公就得来宫里要人了。”
皇上早朝的风波,许之远已经知道了,他得回府安抚一下父亲的情绪,笑道:“这会儿来见见皇上便要回府了。”
贺启想了想,让三宝去库房取了新得的一方端砚,道:“给承恩公带回去,也算朕的一番心意。”
毕竟是小皇帝操心出力的亲外祖父。
沐休日,贺启也允她多睡半个时辰,起身后,瞧着榴火头上的新堆的绢花,笑:“谁做的?还真好看。”
“先前苍柏姐姐给的,今儿是个清闲日子,才取出来戴上。”
可不是,自打贺九州在承乾宫处理政事以来,虽说不常往养心殿,可离得近了,大家伙都是提心吊胆,沐休日他不入宫,连于姑姑都多了几分打扮的心思。
还是昨晚上沾了沾身的那套裙衫,从首饰匣子里取出来贺启新赏的堆粉珍珠耳环,头上也戴了支珍珠梅花步摇,走起来摇曳得很,榴火瞧着于姑姑拿着火折子将小木棍烧热来烫睫毛,张着小嘴一愣一愣的。
“瞧,这不翘起来了!”于姑姑得意,这可是她上一世苦练多年的本领,秒杀市面上各种弧度的睫毛夹。
榴火回过神,一脸佩服地瞧着于昭昭:“姑姑可真厉害!”那眼眨毛,一下子就又卷又翘,好看极了。
“给你也试试?”
榴火有点害怕,摆着手道:“奴婢可先算了,姑姑快用早膳罢。”
于姑姑没上口脂,用罢早膳才浅浅抿了些,就这一点儿,显得小圆脸粉扑扑的。
“姑姑真好看,”榴火在一旁感慨:“就是平日里身份约束着,不能打扮。”
于昭昭笑得灿烂,她自己也满意得很。收拾停当之后去了养心殿,贺启还在为元正祭祖的事情做准备,小家伙板着脸,仔仔细细地记诵祭祖的流程,见于昭昭过来,才停了片刻。
“姑姑,到时候要捧这么大只器具。”贺启用手比划了一下,于昭昭也知道,这是祭祖的金器,十多斤重,平日里饮食上贺启不挑剔,长得倒算壮实,可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小娃娃,这一捧就是小半个时辰呢。
三宝在一旁说道:“姑姑,皇上特意让奴才去寻了个分量差不多的,天天都练呢。”
这倒也是个法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捧那么久,真有半点儿差错——
于姑姑不敢再想,忙道:“三宝,将你给皇上找的东西拿出来我瞧瞧。”
是个刚进贡来样式精美的铜鼎,于昭昭掂了掂,怎么着都有小二十斤,祭祖的金器不过十多斤重,她皱着眉头看向三宝:“不是说寻个重量差不多的么?”
“朕让他寻个稍微重些的。”
于昭昭明白贺启的意思,可万一练出什么毛病不是更差劲儿?想了想说道:“这还是太重了,要是还没祭祖皇上的胳膊就受了伤,到时候怕是得镇北王代劳了。”
一说贺九州,小皇帝也沉思起来,于姑姑看目的差不多得到,趁热打铁地说了句:“让三宝换个十二三斤的,皇上每日捧半个时辰,祭礼再怎么算,时间也足够了。”
贺启这才答应下来:“也好。”
里面君臣正说着话,苍柏快步进来通传,说是镇北王正朝养心殿过来。
不是沐休日吗?于姑姑吓了一跳,低头看身上的常服,忙道:“皇上,臣得去换身衣裳来。”
小皇帝也紧张得不行,生怕于昭昭又被贺九州抓住小辫子再罚一通。
只是刚出大门,就瞧着贺九州迎面走来,于昭昭心里一凉,扯出笑脸迎了上去:“微臣给王爷请安。”
她今日穿着女装,胸前撑起微微圆润的弧线,粉面桃腮又抿了唇脂,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是比平日那暗沉沉的官服亮眼许多。
贺九州却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问:“于大人急匆匆的,要往哪儿去?”
要去换衣裳,于昭昭心里腹诽,脸上却堆着笑意说道:“下官听闻王爷来了,特意出来相迎。”
“有劳于大人。”
他不咸不淡地应这一句,于姑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地跟着贺九州进了内殿。
“没想到于大人沐休日穿得是女装,”贺九州边走边说,到了小皇帝跟前忽然开口,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还以为于大人不在养心殿的时候,也会穿男子的袍服呢。”
好在于昭昭跟在他身后,稳了稳脸上的神情,笑:“王爷哪里的话,下官身为女子,沐休之日自然是穿女装的。”
贺九州随意给贺启见礼后,坐了下来,开口道:“元正祭祖之事,皇上准备得如何了?”
没想到这人沐休之日前来,竟是为了说这件事情,要于昭昭说,只要他不从中作梗,祭祖的事情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小皇帝听他问,也有些紧张,道:“朕先前只看过父皇主持,流程上多有生疏,姑姑正陪着朕熟悉。”
于昭昭从三宝手中接过茶盏,亲手奉上,道:“王爷放心。”
贺九州嗯了一声,不再多问,又提起另一件事情:“皇上,抚远将军府通敌叛国虽已定案,但本王还是想查一查他到底是如何同北辽搭线接头的,赵涛可从未在北辽边境上待过,这其中必有蹊跷。”
于昭昭忽然想起了自己放在小院儿中的丫鬟桂花。
不过这会儿她只奉茶,听着君臣两个说话。
“皇叔可有什么线索?”
“本王手下人的消息,倒是觉得赵涛身边那位如夫人有些可疑,只是人已经死了——”他吃了口茶,于昭昭上前满上,贺九州轻嗤一声:“于大人领着朝廷命官的食俸,只会做这些端茶倒水的事情?”
于姑姑被噎了个半死,扯着嘴皮子笑了笑:“王爷跟皇上说话,您二位不开口,下官不好插言。”
“那于大人有何高见?”
于昭昭小心翼翼地开口:“下官想着,人死了的话,一时半会儿也难找出什么线索,不如先从侍奉她的人身边下手——”她越说心里越害怕,难道自己那点儿小动作被贺九州发现了?可她身份藏得深,连许之远都不知道,贺九州不过多看一眼,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而且,若真是证据确凿,何必在沐休之日入宫敲打试探她?
贺九州深看了于昭昭几眼,笑:“于大人说的颇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