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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君臣夫夫之议事(tiao qing)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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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缩和试探只是一瞬。
下一刻,什么冷静自持,什么小心忍耐,便都消散在骤起激昂的狂风中。
积累的爱恋与渴念漫溢成潮,疯狂地涌向对方,又似倦鸟归巢,在沉寂身谷掀起一场欢腾与躁动的盛况。
直到后背被浮雕凸起的坚硬抵地生疼,沈离凌才清醒过来,一把按住赫炎愈加下滑的手,夺回呼吸颤声道,“陛下……不可……”
“嗯?”赫炎鼻音低沉,故意拿一双欲念横生的无辜眼眸望他,“……为何……不可?”
“……”
沈离凌抿了抿发麻的唇,咬牙对上那火辣逼人的视线,“今夜……不可。”
听出了他话中坚决,赫炎眸色暗了又暗,终是一叹,“……好。”
环绕在上身的温热随之离散,只留下怅然若失的微凉空洞。
沈离凌不由起了丝寒意,正自闭目定神,却又身子一紧,被赫炎拦腰抱起。
他忙睁开双眼,“陛下?”
“夜深寒凉,你我换个位置亦可议事。”
赫炎沉声说着,走近软榻,将他小心放于榻上,弯腰就要为他脱靴。
沈离凌一惊,“陛下,我自己来……”
“方才我听你一次,这次你听我的。”赫炎态度强硬,动作却很温柔。
沈离凌自觉理亏,不由噤声,又看赫炎神色僵硬,似在极力忍耐什么,心下一软,便也由他摆布。
赫炎目不斜视,很快为他脱去鞋袜,起身在室内走动,不多时便取回个偌大木盆。放好木盆,又将室内早已备好的热水尽数倒入。
怕他又要屈尊,沈离凌忙趁他转身放壶之时,先一步将脚伸入木盆。
“啊……!”
壶水放了段晨光,却仍是温热,他一路受寒,双足冰凉,一触那热水,便耐不住地低呼出声。
赫炎立即冲了过来,蹲身捧起他的脚,“烫到了?!”
“没……” 沈离凌面色微窘,瑟缩着脚道,“只是不太适应水温……”
赫炎眉心紧皱,仍握住他的足细细查看,见确实无碍,方松了口气。但很快,就因那冰凉触感再度皱眉,正收拢双手想要驱散那寒意,却被手中那精雕玉琢般的温润美感所吸引,一时眼神发直,呆呆愣愣。
见赫炎盯着他脚发呆,沈离凌立时不自在起来。
虽说两人之间早已袒露无遗,哪怕双足也被留过不少荒唐记忆。但在彼此清醒的状态下被如此认真细致地观察,还是第一次。
他脚型偏纤细,线条修长柔和,再加上天生肤质和地位之尊带来的呵护保养,更显得白嫩细腻,过分秀气。
这样的脚总让他觉得自己少了几分国相威严,平日泡浴便皆是备好热水后便屏退侍奉,绝少现于人前。
眼下被赫炎这般火热审视,想不紧张都难。
“陛下……可以放开了吗?” 沈离凌偏转过头,语气局促,“……冷……”
赫炎猛地松手,姿势别扭地缓缓起身。站定一时,踱至案边,连灌了几口凉茶。
沈离凌茫然望他,又无奈摇头,方才还说什么夜深寒凉,这就又开始贪凉了。
而后垂下眼去,轻动双足。
修长整洁的足尖在水面轻点撩拨,激起朵朵小巧水花。水花纷扬飘落,晶莹如冰,化在白玉温润的足面之上,瞬间勾勒出一道道亮泽绮丽的花纹。
待适应了温度,沈离凌才将整个双足都泡了进去。立时,一股绵软舒畅的暖意袭满全身,让他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正闭目定神,身旁一阵悉嗦杂音,再睁眼时,赫炎已脱了外衣鞋袜,坐在他同侧,正把脚往木盆里伸。
木盆虽大,两个大男人双足同浴也是勉强。沈离凌抬腿欲退,却听赫炎哀怨叹息,“爱卿是嫌弃本王?唉,想我年少征战沙场,双脚确是粗糙不堪……”
沈离凌足上一顿,便顺势被赫炎的脚压回了水面,“爱卿之足白净文秀,让我沾些雅气也是好的嘛。”
沈离凌抿了抿唇,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赫炎身材高大,双足自是比他的宽厚修长,凌驾于他之上,更有种摄人心神的粗野气势,尤其是……在水下若有若无恶劣乱动时。
沈离凌默默躲闪,又实在避无可避,只得咬唇隐忍。悄然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方止住心神绷紧下的胡思乱想。
赫炎却是如偿所愿,一脸满足,又十分自然地抓了他近前的手,十指交扣于自己腿上。
沈离凌难耐地动了动手指,却被抓地更紧,一时全身发热,也不知是因为盆中热水,还是因为身边那不断渗透而来的气息和温度。
此刻,两人并排同榻、双足共浴,宛若一对情人在忙了一日后终于得以同寝相伴,以述家常,彼此慰藉,一种类似甜蜜的欢喜便不自觉地涌上心头。
害怕自己过分贪恋温情,沈离凌微微闭目,努力回忆起方才的议事进程。
赫炎却扭过头来,先一步开口,“爱卿既已亲自见了段瑞,可有何特别收获?”
沈离凌睁开了眼,未等言语,便被余光所至的炙烤视线封住了唇。
他长睫微颤,忖度半晌,缓缓轻言,“此次见段瑞,已可确认他对我怨念颇深,一心想要……报复于我,同时,也想报复对我……格外器重的陛下。”
赫炎立即怒道,“他自己不幸,就要将罪过都推给你!这种人就不值得你以君子之道相待!”
沈离凌苦笑一下,垂眼叹道,“可能是他必须要找个人来恨,才能熬得下去吧。当年就算没有我,他也可能会去恨别人,这样想想,倒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哼,他确实不值得你去纠结,但是……也绝不能留!”
“陛下无须动气,过去的就过去了。”
沈离凌恢复了淡泊神色,凝眉忖言,“我看他其实不只是对我,对整个赫鸾、整个人世,甚至是对他自己,都有着难以消弭的怨气。那怨气可以让他对弱小之人伸出援手,也可以让他为了一己私欲将他们推向深渊。但最终,怕是也只能将他自己引向毁灭。”
赫炎冷哼道,“哼,人不自助天难助,他既一心谋逆求死,本王又怎可不遂了他愿!只是他这般阴险诡诈,留着实在危险,不如……直接刺杀了事!”
“陛下不可。” 沈离凌揉了揉眉心,不无疲惫,“陛下若以私刑治理百官,王威律严何在?官员百姓若是知晓,岂不要人人自危?若国人以此效仿、滥用私刑,一国又何以安定?”
“咳,说是这么说……” 赫炎试探道,“但……只要没人知道不就可以了?”
沈离凌眉心一蹙,看向赫炎,“陛下,国之大事,不可心存侥幸。有的捷径一旦开启,便很难停止。没到万不得已,陛下又何必作茧自缚?”
“嗯……” 赫炎垂眼沉思,似有所悟。
“何况,他若就这么死了,实在不足以抚慰那些因他而死的英魂!也难以清除他渗透已久的余毒!”
沈离凌咬牙攥拳,闭目稳了稳气息,“微臣以为,越是这样的人,就越该用严明律法让他认清谬误、伏罪受诛,以此震慑余党、警醒世人。”
赫炎默默颔首,手指安抚似的摩挲着他的手背,眉心紧皱,又似做着一场思想交锋。
沈离凌看着他,温言又道,“陛下正自筹谋封禅大典,无须为他打乱原有节奏。段瑞的可怕之处是祸乱人心,因为他不相信人心,这是他的铠甲也是他的弱点。他不相信人心的背后藏着他对人心的恐惧,这样的人只能靠欲望和情绪来操控他人,所建同盟绝难牢靠,所走之路也绝难长久。有他这样留有破绽的敌人为陛下做推手,不正可被陛下掌控,又可满足陛下想要肃清异心的夙愿?”
赫炎连连点头,眸光愈亮。
“陛下既想借他引蛇出洞,那想必……也为他特意送上了筹码。”
赫炎眼波微动,“此话……怎讲?”
沈离凌看进他眼底,不紧不慢道,“段瑞说过,他只要抓住时机、兵权、人心,便能掀起巨浪。他绝不是盲目自大的人,之所以能在我面前信誓旦旦,一定是有了足够的筹码。观他目前所能下手的,无非是时机和人心,至于兵权,再怎么煽动北军对陛下的不满也难成事,可他如今那么自信,让我不禁去想……陛下是不是做了什么,加大了他在兵权上的信心?”
赫炎一愣,开怀大笑,“哈哈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笑声落处,一片坦诚,“我让他盗得了北军虎符。”
!!!
“陛下怎能如此儿戏!”
沈离凌忍不住长吸了口气。
赫炎无谓一笑,“我既敢如此冒险,自然也会做万全之策。”
“可这般……恐怕会陷北军于不义之地。”
“不义吗?” 赫炎勾唇浅笑,眼底寒意骤起,“我就是要看看,到了关键时刻,北军到底是对虎符忠心,还是对我赫炎忠心!”
看赫炎心意已决,沈离凌只好叹道,“看来,陛下是想将北军打造成和烈焰军一般只对陛下无上忠诚的王师。北军这次若展现出对陛下一心一意,自是最好,若判断有失,也可因沾染谋逆罪责,日后谨言慎行、唯王命是从,仍算如了陛下之愿。”
赫炎笑意加深,目光如炬,“知我者,离凌也。”
沈离凌默然垂眼,陷入沉思。
“看爱卿神色担忧,是对北军没有信心,还是……怕那位何将军因此受过?”
沈离凌无奈一笑,望向赫炎,“微臣是担心……陛下安危。”
赫炎眸光闪动,紧了紧他的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沈离凌微微正色,“就算安危无碍,陛下又可否想过,变局未知,贼人难测,北军若只是一时蒙蔽而单纯遵兵符行事,却被陛下错叛成谋逆之心,岂不是赫鸾和陛下的损失?”
赫炎立刻郑重道,“爱卿放心,这一点本王亦有思量。到时是受了蒙蔽单纯听命,还是暗藏异心借局谋逆,本王定会认真区分,再说了……有你在我身边陪我伴我,我又怎会意气用事,有失公允?”
最后一句音色温软、深情款款,让人一时难以反驳。
沈离凌轻轻叹息,却也知唯有这般,赫炎才会真正信任北军。也只有信任,才能保证日后三军出征,君王不会掣肘生隙。
所以,这一次对北军,是试炼……也是机会。
他心思略定,凝眸望向赫炎,“陛下既然心意已定,微臣自当肝脑涂地,竭虑配合。”
赫炎攥紧他手指,目光惊喜而火热,凝了他半晌,又拧眉含愧,幽幽叹气,“都怪我谋智尚浅,否则……这封禅之谋本不该让你劳神费心……
“此乃臣份内之责,陛下何必多虑。”
沈离凌眉宇庄重,一派正臣气度,嗓音却愈加柔和,“若说谋智,谁人又是天生超群?不过都是一次次在实战中慢慢积累起来的经验和直觉罢了。微臣为相多年,也尚有诸多不足,陛下即位不久,便有如今谋略,已是令人高看。余下之路,你我君臣合力,谋智互补,同进同退,想必定能力挽狂澜、惩恶锄奸。”
一番温柔勉励之言,听地赫炎心潮澎湃,可目及对方那苍白虚弱的脸色,又深长呼吸,压下了心中躁动。
“你啊,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 赫炎轻轻说着,手掌抚上沈离凌的面颊,“思虑劳神,最是耗损气血,如此伤心伤脾,难免要气机郁结……”
沈离凌被他老御医似的口吻逗得想笑,心神一松,疲倦和虚弱便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他闭目缓解,更觉脸颊酥麻、温热舒适,不由主动贴近,蹭了一下。
赫炎手掌一僵,一把揽上他腰身,灼灼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