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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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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四月,天气逐渐变暖。
李府的地形雁喜也摸得熟络,李老爷,不,应该是李相爷,这一月中,她知道了李老爷是朝中的右丞相,辅佐皇帝已有十个年头。
相爷府内总共有五间苑落,相爷居住的苑落叫清晖苑。世安苑是少爷居住,另有三间苑落是空置的,以备外客来访,小住所用。
相爷每日卯时起身去宫中早朝,小姐会替相爷更衣,另有小侍会伺候他洗涑,有两名贴身的侍卫会跟随相爷进出。
相爷身边伺候的人不多,小姐也只她一个丫鬟,清晖苑大多时候都很安静。
也有些无趣。
又过去了一个月。
可以在小姐脸上看到笑容,她吃得虽也不多,但比之前却是多了不少。
雁喜陪着小姐,在府内走动了下,华亭处遇到一位年轻的公子。
华亭旁边是一处池塘,池塘边开满浅红的蓼花,娇艳欲滴,可闻到阵阵花香飘来。
公子坐在华亭垂头看书,通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与相爷有三分相像。
雁喜连忙低声对小姐说:“这是少爷。”少爷的年纪与小姐一样大,今年刚满十八,已经订了亲事。
小姐嫁给相爷二月有余,从未见过少爷来给小姐请安,小姐是相爷明媒正娶的正妻,身份也不是见不得人。
但相爷却从未让他见过红鸾。
雁喜还是有次和方麼麽去厨房端汤,经过世安苑,远远的瞧见一回。
眼前的女子闭月羞花,人比花娇,李弥朝她扫了一眼,态度傲慢中有着不屑的冷漠。
雁喜忙屈身行礼,“少爷安。”
少爷又垂下头看书,眼梢再未抬起分毫。
无理又轻视。
红鸾脚步停住,攥了攥手上的锦帕说:“回去吧。”
晚间用餐时,相爷对小姐说:“往后见到小爷主动回避。”
相爷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
白日里的屈辱,加上此时相爷寒凉的话语,令红鸾泛红了眼眶。
心疼小姐的雁喜愤懑的抬起头,她这是第二次触及到相爷的眼眸。
在她抬头的刹那间,他也看向了她。
眸中精光如锐利的刀剑射向她,雁喜瞬间胆寒的低下了头,无助的叹息,她不敢插言,也帮不上小姐。
“听话,我才会疼你。”本是温情的话,却让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句听话,让小姐连着三天不敢离开清晖苑。
小姐难得才有了笑意的脸庞,又黯淡了下去。
第四日,雁喜给小姐梳头,她眸中坚定,从金丝香的木妆匣内拿出八宝簪珠,五彩金凤挂珠钗,插入小姐浓黑的发髻,选了一件缕金百蝶穿花大红绞纱给小姐换上。
相爷有钱,置办了许多精美至极的首饰,衣物。小姐本就是二八佳人,配上彩绣辉煌的装扮,顾盼神飞,恍若神妃仙子。
瞧着铜镜里的小姐,雁喜缓声的说:“洒扫的方麼麽有个姊妹,在京城的茶楼里做工,她说茶楼近期来了个新的戏班子,唱的曲子是南阜小调,嗓音娇滴柔美,可是好听着呢。”
“南阜小调!”红鸾眼眸亮了一下,须臾又淡了下去,“相爷怕是不会让我出门听戏。”
雁喜又拿起一根晶莹剔透的的紫玉发簪,插入小姐耳边的发髻中,“小姐不妨试试对相爷撒撒娇,兴许相爷就准许了呢。”
雁喜比小姐大一岁,今年年满十六,是个单着的,但她混在下人堆里,什么杂七杂八的话都听过,之前小姐妹说的最多的就是,男人哦,就喜欢女人撒娇,女人只要撒撒娇,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雁喜没有男人,小姐有,她想让小姐快乐起来,只有一试了。
临近中午,相爷下朝回府。
雁喜不敢抬头看相爷的神态,但从相爷拉起小姐的手,猜测相爷对小姐今日的装扮应是满意的,成亲至今,她从未见过相爷主动拉着小姐的手一起去前厅用餐。
用餐后回到内室,相爷并没和往日一般去书房。
这个下午,她听到小姐的呜咽声,这声音雁喜熟悉,小姐在哭,但也有着压抑的颤抖。
清晖苑里开着粉白色的杜鹃花,粉嫩娇艳,花蕾满枝,一阵清风拂过,几片粉白色的花瓣飘落在地。
下午共换了三次水,小姐的眼眶虽是又泛起了红,但却对她笑了下。
等相爷走后,小姐温温的说:“相爷应承了。”
相爷派了个侍卫跟随。
茶楼的二楼包厢内,小姐坐着,雁喜与侍卫立在一旁。
戏台上南阜小调咿咿呀呀,红鸾的眸光发亮,唇角扬起着笑,看到入情处,她的神采越发飞扬。
小姐乐了。
雁喜也跟着笑,南阜小调唱到高处,曲调温婉不失张力。
这时雁喜突然愣怔住,这曲音似有熟悉,她仿若在哪里听过,她垂眸细细琢磨,却突然脑中刺痛。
她八岁时,大雪纷飞的天气,在丰阳县的官道上遇到小姐,当时她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如果不是小姐带她回家,她怕是早就丢了性命。
救命恩人,这个情,雁喜一直都记得。
她的家住在哪里,她到现在也想不起来。就这么一晃,过了八年,她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也八年了。从初期的什么也不会,到如今手脚伶俐。
雁喜并没有卖身给小姐,更不是李府里的奴婢,她是感念小姐的救命之恩甘愿侍奉小姐。
台上的戏唱得萋萋,听戏的人听得入迷。
突然包厢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威力撞破,桦木厢门碎了一地,跟着碎片滚进来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男子还未来及起身,又进来一个提着利剑,身着华服的男子。
身着华服的男子用剑压着黑色劲装男子不让他起来,后面很快又进来几人,拿着粗绳手脚利落的把黑衣男子捆绑了出去。
红鸾惊的慌乱,雁喜忙把小姐拉起,往她身后藏。
侍卫拔剑出,神情谨慎肃恭,护着她们。
这时,这位华服男子朝她们拱手说:“在下正在捉贼,惊扰了各位。”
他垂眸划过碎木片散落一地的不堪,又诚恳的说:“今天茶楼满座,这间包厢又被打烂了,可否请各位去本公子的厢房一坐也好给在下一个赔罪的机会。”
红鸾从雁喜后身冒出头,恰逢华服男子抬眸,两人的视线对上,红鸾的脸颊一热,又躲回了雁喜的身后。
戏才看到一半,后面还有两场戏,小姐难得高兴。
雁喜想不过是换个地方,她替小姐应承了下来。
公华服男子姓容,玉树临风,彬彬有礼,话语活络。
红鸾初时有些拘谨,后被容公子的顽笑话逗得
不时掩着嘴笑着。
一旁的侍卫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戏看完后,回程的路上,红鸾的笑容漾得灿然生光。
雁喜问:“小姐今天高兴吧”
红鸾抿唇笑,嗯了一声,想起什么般,脸颊飞上了红云。
在和容公子分开的时候,他送她上马车,趁着无人看见,他的手握了她的手一下,又很快松开。
但那一下,却让红鸾心跳如鼓,坐上马车许久才平缓下来。
雁喜不懂小姐的心情,以为小姐是看戏高兴。
她笑着说:“你再和相爷撒撒娇,兴许相爷还会让你出来看戏呢。”
红鸾却蹙起了眉头,方后知后觉的想到她已经嫁人了。
今天风大,清晖苑里的杜鹃花瓣被吹落了满地,粉白粉白的铺了一层,娇嫩的花瓣,让雁喜不忍踩在上面。
她绕着从边上走过,准备去厨房端汤。
在经过世安苑的垂花门时,遇到迎面走过来的少爷。
雁喜马上停住脚步侧身站立,等着少爷过去。李弥走到她身边,突然停下脚步,雁喜疑惑的抬眸,触及到他傲慢冰冷的眸光。
“你是陪嫁过来的丫鬟。”李弥的语气不是疑问,是斩钉截铁的确定。
雁喜垂下头,毕恭毕敬,“是的。少爷。”
李弥又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迈步走过。
相爷的书房内。
侍卫立在书房,言无不尽的把夫人看戏遇到容公子的事,说得详细至极。包括容公子的相貌,衣着,还有夫人被容公子说的顽笑话,逗得笑个不停。
相爷来到内室,雁喜正把厨房熬的汤端过来给小姐喝。
“这是莲子红枣猪骨汤,调养身子的。”她端了一碗递给小姐。
相爷进来,雁喜虽是低垂着头,仍觉出相爷散发出的气息威严冷肃。
她悄悄抬眸望了一眼。
相爷在看小姐喝汤。
相爷的皮肤白净,鼻梁高挺,除去那双眼眸太过锐利外,相爷的相貌不比容公子差。
雁喜不知怎么拿相爷与容公子比将起来。
“今天的戏好听吗”相爷问小姐。
红鸾嘴里含着一口汤,只点点头,没说话。
相爷没有再问,看着红鸾,面色是雁喜看不懂的复杂。
汤喝得再慢,也有喝完的时候,雁喜把盘碗撤走,伺候小姐漱口,更衣。
期间相爷一直靠在椅背不动,只一双眸子看着她们。
雁喜顿觉手脚不如往日灵活。
红鸾坐上床榻后,抬眸看了眼相爷。她与他成亲两个月,旁的不了解,但这方面她懂他。
相爷如果想要压她的时候,眸光不会如平日刺目,会有些迷蒙,像蒙了一层雾。
这时,她会乖顺的躺在床上,等他上来。
如果反抗,他会撕烂她的衣衫,逼迫她摆出羞愤的姿势,不停的折磨她。
如果她乖顺,他的动作会变得温柔,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就像柔软的花瓣,拂过她,令她浑身发烫发热,让她控住不住的发出她不想发出的。。声。
她躺在床上,觉得今日的心情不复往日。
她从最初的抗拒,到得趣后的接纳,已经不排斥甚至有点心甘情愿的承受。
但今日,她心里又生出了成亲当日的那种恶心感。
心理的抗拒体现在她手脚的不配合。
相爷不由分说,压住她,如往日一样,强势又狠厉。
红鸾痛的叫了起来。
这种痛与初次的痛不一样,初次是身痛,这次是心像被撕开。
清晖苑落里盛开的杜鹃花过了花期,花瓣落了一地。
红鸾的脚缩着,脑中忽然闪现出容公子的面庞,温润如玉,唇边噙笑。
他的手碰触她,那种火烧般的触,感,让她的心跳加速。
他身姿挺拔修长,风度翩翩。
红鸾想到这里,身子突然变软,似乎在渴求着什么。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变了,她希望老爷用力,再用力的。。
但正在这时,相爷突然抽身,他的眸光犀利,不复方才的迷蒙,像看穿了红栾的心思一般,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红鸾不由得面如火烧,又是羞愤,又是恼怒。
相爷离开后,再没有回来。
从这天起,他搬到了另外一间屋子就寝。
连着三日,小姐皆是独自安歇。
雁喜不知小姐与老爷发生了什么。
她问小姐,小姐面色发红,唇抿得紧紧的。
这日,听到洒扫的方麼麽提及她的孙子特别爱吃云片糕,每次她休息回去都缠着她去买。
“京城的云片糕与旁的地方不同,软糯细软,香甜的很”方麼麽说起来,啧了一声。
雁喜说给红鸾听,红鸾摇了下头,“老爷在生气,怕是不会让我出门。”
这种小事,本是可以叫下人去买。
雁喜瞧着红檀木的桌上,厚厚的账簿一动未动。
小姐没有接手管家,李府内的下人除了方管家和方麼麽,其他人,夫人都没有见过。
一时还真不知叫谁去买。
方麼麽一月才可以出府一次回家看看亲人,雁喜提议:“我去和方管家说。”
下人住的地方离清晖苑有段距离,雁喜出了清晖苑,路过假山处,脚步猛然一顿。
她看到了灰色衣衫,身材清瘦的方管家,还有他旁边身材挺拔气势逼人的相爷。
相爷远远的看了她一眼,雁喜脚步往后缩了缩,立在一旁,等待两人谈话结束。
方管家恭敬的道:“昨日少爷早间出府,去了林家,到了晚间才回府中,回来后屋子内能砸的东西,都碎了。”
相爷面色不变,“买新的补上,碎了多少补多少。”他声音沉缓,“派人唤吴胺来府中一趟。”
“是。”方管家领命,见老爷的脚步动了,知道话已说完,他躬了躬身子,退了几步,方转身找人去唤吴胺来府。
李老爷走的方向是雁喜这边,到了雁喜跟前,雁喜垂头恭敬的行礼,“老爷安。”
她的头垂的低,相爷身材又高挑,那露出的一抹皙白的脖颈,醒目的入了相爷的眸中,他眸子微微眯了下,脚步未停,从她身边走过。
雁喜疾步朝方管家离开的方向追去。
池塘处的蓼花盛开着,花开的颜色很像雁喜脸颊上的嫣红。
她深吸口气,平复下气喘吁吁的急促。
“夫人要吃云片糕”方管家反问,他蹙了下眉,脑中闪过身姿小小,脸庞还是稚嫩的夫人。
他一个李府的大管家,很多事要做,自然是不可能去买云片糕。
他派了个小厮带着雁喜出门。
雁喜是第二次出府,她与小厮是步行。
京城比武安县热闹许多,大街上人来人,偶尔还要小心的避开马车。
经过一处拱桥,雁喜突然停住,桥下河水潺潺而流,船家吆喝着拉客,河边的摊位摆着琳琅满目的小挂件,她脑中恍恍惚惚,只觉这场景仿若在哪里见过。
“还不快跟上。”前面的小厮见她杵在那里不动,催了一声,“这边人多,别走散了。”
“嗳,来了。”雁喜应了一声,迈步跟上。
小厮叫刘平,他让雁喜唤他平弟,今年十二岁,京城里长大,性子活络。
平弟把沿街的店铺说的头头是道,尤其是哪家的小吃味道好,哪家的小炒香喷喷,他记得格外清楚。
经过孙家的包子铺,平弟说:“这孙家的包子有百年的传承,皮包陷多,咬上一口,那满满的一口汤汁沿着嘴角就流下了。”说完,咂了下嘴,吞了吞口水。
包子的香味随着空气的流动,扑鼻而来。
雁喜摸了摸荷包,拿出银子递给平弟,“你进去买六个包子,我们分着吃。”
雁喜站在包子铺的门边等着平弟。
此时停在铺子对面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男人。
他唤了一声:“雁喜。”
雁喜回头,惊讶的,“容公子。”
雁喜朝容公子走去。
她来到容公子身旁,容公子彬彬有礼,问她出来做甚。
容公子说话温和,温润如玉,让人心生好感。雁喜唇边带笑,“出来给夫人买云片糕。”
“正好巧了,我这有一盒云片糕,你拿去送给夫人。”容公子从马车上拿出一个精致的点心盒子,放入雁喜手上。
雁喜推拒着,容公子噙着笑:“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外人看了要多想了。”
男女推搡间,已经引来几个人侧目。
雁喜只好屈膝行了个礼,“那我替我家夫人谢过公子。”
马车徐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