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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南枭 ...

  •   殿门被推开的时候,泽渊就站在梳妆台前,珠钗步摇丢在地上,发髻散乱,听到声响侧过头冷冷的看向进来的人。

      走在前面的四个魔族女子,梳着同样的发髻,画着相似的妆容,穿着青橙黄蓝的罗裙,簇拥着一个身穿新郎喜服的男子走来。

      泽渊微眯了眼睛细瞧,却见那男子身量颀长,墨发用一支白玉簪束起,脸如雕刻般棱角分明,若是打眼一看,只觉那人不苟言笑,面容冷酷,胆小些的怕是只敢贴着墙边走。然而他那双丹凤眸澄澈透亮,泛着水光,宛若山涧里汇集的天然湖泊,不染半分杂质。更奇怪的是那人额间衍生的花瓣大小的魔纹宛若他曾在忘川河畔见过的彼岸,妖娆而魅惑。

      这魔族,怎会有这般奇怪的男子。

      乍一看到,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忍不住再瞧,又会觉得他本就如此,集魅惑,俊朗,澄澈于一身,却又不会产生违和感。

      还没待他惊诧完,就看到那个男子突然挤开围在身旁的婢女们,像头饿狼似的唰的一下扑了过来。泽渊吓了一跳,回神,急忙后退。

      下一瞬,眼前一暗,殷红的身影直挺挺的站在眼前,一只手精准的抓住了他流着血的手腕。

      “血…”

      泽渊微扬了头,皱着眉看着这个胆敢冒犯的陌生男子。浅紫色的眸子微垂着,剑眉紧蹙着,视线直直的落在他冒着血的手背,眸底的担忧,心疼一览无余。

      随侍的几个婢女匆匆地走上前来,看清新嫁娘的伤势,以及一地的碎片,顿时脸色骤变。

      “殿下,别着急,奴婢这就去请余医师。”青衣女子说完立即转身急急的冲出了殿门。

      “殿下,奴婢这就让人打扫干净碎片。”橙衣女子点了身后的三两个人,吩咐他们拿着洒扫的工具将一地残片细细收拾妥当。

      “殿下,您先让王妃坐下。余医师快到了。”蓝衣女子在一旁提点到面色焦急的男子。

      泽渊蹙眉,敛了怒意,刚要开口呵斥一句放肆,结果嘴还没张开,就感到腰间一紧,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人连搂带拖的摔在了床榻上。

      他:……

      “娘子,不疼,不疼,娘子。”压在他身上的男子嘴角一撇,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

      泽渊嘴角微抽,脸色一沉,满脸嫌弃,冷声喝道,“给本君滚下去。”

      此言一出,不光是眼前的男子愣住了,离床榻近的侍女都不由抬起眼满脸惊奇的看向他。

      “没听见吗?本君叫你滚开。”泽渊拧眉,冷冷地瞪着身上死沉死沉的男人。

      “娘…娘子。”男子睁着一双不安的瞳眸,轻声喊道。

      “本君可不是你的娘子,再乱喊一声就割了你的舌头。”泽渊冷眸一扫,语气狠戾。

      虽然不知为何新嫁娘的声音是个男人,也不知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为何称自己为本君,但凭借着多年管事的经验以及泽渊浑身上下渐渐浮现的怒气,黄衣女子忙上前解围道,“殿下,先松开新嫁娘,不然她生气了,就不理殿下了。”

      闻言,那个男子猛地松开了他,好像碰到毒蛇猛兽,本能的弹跳开,一连后退了几步,站定后恍若做错了事的孩子,垂着头说,“娘子别生气,南枭会听话的。”

      泽渊刚喘过一口气,听到此话,又不由怒从心起,一双清冷如月的眸子狠狠的盯着他。

      氛围一下子凝固,侍女们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偷瞄向她们的殿下。南枭悄悄地向着床榻挪动了半步,悄悄地窃了泽渊一眼,看到他面上乍起的寒霜,又耸拉着脑袋,委屈的退了回去。

      “殿下,余医师来了,余医师来了。”殿外,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霎时将殿内凝固的气氛打破。

      泽渊抬眼就见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手中提着个医药箱,被穿青色罗裙的小侍女拉扯着过来。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邋里邋遢的男人甩脱小侍女的手,弯着背脊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小…殿下,又…又怎么了?”

      站在一旁可怜兮兮的南枭,忽地抬头,几步蹿上前,伸手抓着余医师的肩膀就给提溜到了泽渊床前。

      “哎呦,我的小殿下哟,老夫的骨头快要散架了。”余医师站稳脚,揉着酸疼的手臂,气喘吁吁的哀怨道。

      “娘子,手流血了,治。”南枭指了指泽渊,又看向余医师。

      余医师忙不迭地点头,连说,“治治治,老夫马上动手。”说着打开药箱,熟练的取出镊子,药物,细布,利落的给泽渊清理伤口,上药,包扎。顺带替他诊了下脉,然后眉头一挑,笑呵呵地问,“王妃,你服过迷迭香?”

      “没有。”泽渊淡淡的答。

      “哦,那就是被人下药了。”余医师淡定地收回手,将东西一一放回药箱,整理好。

      泽渊皱紧了眉,神色不悦。

      “对了,老夫方才探你脉象,发现你体内有浊气且经脉受损,不知是否每隔一段时日,浑身疼痛难忍,骨缝发冷犹如虫蚁食身?”

      闻言,泽渊抬眸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个头发乱成草窝,衣衫松松垮垮且还满脸笑意的医者道,“没有。”

      “唉,你就算有,老夫也治不了。”余医师一摊手,无奈的道。

      泽渊:“……”

      “不过,有人能治得了。”余医师饶有兴致的盯着他,余光还瞥了瞥站在一旁的南枭。

      “呵。”泽渊冷笑一声,扭头不再搭腔。

      “余叔,我娘子怎么样了?”南枭怕惹他不高兴,一直憋着没敢出声,现下终于忍不住上前,抓着余医师追问。

      “你舌头不想要了?”泽渊余光一瞥,低声威胁。

      闻言,南枭忽地往后退一步,抓过余医师挡在身前,眼神躲闪不定,默默地垂下头又不说话了。

      “殿下莫怕,王妃是同你开玩笑的。”余医师哈哈一笑,半转过身伸手拍了拍南枭的肩膀,又拉着南枭走到一旁,神神秘秘的嘀咕了好一阵子。时不时还往泽渊这边瞥上一眼,眼底笑意更深了,俊朗的男子还跟着点头附和。

      泽渊寒着脸,不悦地看着他们。

      余医师悄悄交待了一番,临走时,脚步一顿,回头冲南枭高声喊道,“殿下,洞房花烛夜悠着点,王妃身子不好。”

      话音未落,人就已跑没影了。

      “扑哧。”殿内的侍女们一个没忍住,纷纷笑出声来,娇嫩的双颊飞起一抹霞晕,害羞的低下头,扯出帕子捂着嘴。

      泽渊气的差点咬碎了后槽牙,恶狠狠地扫过摸不着头脑的南枭,嘴角一勾,笑说,“你,过来。”

      众侍女心下一凛,暗道,不好。一个个面面相觑,想要出声去拦她们殿下,方抬头就见南枭在听到泽渊喊他时,眼睛一亮,开心的凑上前去。

      泽渊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对着殿内站着的众侍女,淡淡地说,“还不出去?”
      “祝殿下和王妃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奴婢们告退。”然后齐刷刷地走出殿门,体贴的带上门,心中却暗暗祈祷,希望她们殿下不会被打得太惨。

      宫殿内,泽渊仰头盯着呆愣愣的男子,敛了一脸的笑意,拧着眉冷声道,“你可知本君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与我,就不怕本君一气之下,杀了你?。”

      南枭嘴角一咧,伸手握住抓在领口的手,傻兮兮的说,“母皇和哥哥都说,你是我的新嫁娘,也是陪我共度余生的人。”

      泽渊咬牙重复,“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的新嫁娘,更不是陪你……”他后槽牙一酸,实在吐不出‘共度余生’这几个字。

      “你长得比我母皇都漂亮,就是我的新嫁娘。”俊朗的男子握着他的手,向前一步,不依不饶的说。

      “……”泽渊看着逼近的人,使劲想抽出自己的手,却不曾想,这呆呆傻傻的人力气竟然那么大。

      “松开本君。”

      南枭眨了眨眼,微歪了歪头好奇地看着他。

      泽渊神色疲倦,未受伤的手烦躁的去推挨近的头,转头避开近在咫尺的脸,说,“再不松开,本君就生气了。”

      “那娘子,不能烦我,不能不要我,不能赶我走。”南枭抵在他额前,微微厮磨。

      泽渊:“本君饿了,要吃东西,你把手松开。”

      “那娘子先答应我。”南枭紧握着他的手,眸光闪亮。

      “……”泽渊身子后仰,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问,“谁教你的?”

      果不然,南枭身子一僵,握在他手上的力度明显一松,抿紧了唇,迟疑着不肯开口。

      “不说就滚出去。”泽渊眸子一沉,冷声道。

      “余…余叔。”欺在身前的男子撤开了身子,耷拉着脑袋,双手捏着袖摆,小心翼翼的说,“余叔说,这样做,你才不会生我气。”

      泽渊淡定的起身,扯了扯褶皱的衣摆,越过杵在一侧的人,走到桌案旁抬手倒了杯水,端着杯子细细的瞧着。

      “娘子—”南枭凑上来,殷勤地给他递上一块糕点。

      “……”泽渊瞥了一眼傻呵呵的人,伸手接过,问,“是不是本君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南枭认真的点了点头,开口说,“只要娘子不走,让南枭做什么都可以。”

      “那本君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南枭点头,眼神明亮。

      “你要娶的王妃叫什么名字?”

      “……”南枭挠挠头,赧然道,“不就是娘子你吗?”

      泽渊一个眼刀递过去,道,“回答。”
      “苏…苏泽。”

      “不是琼雪?”泽渊挑眉,上前一步急问。

      “二哥说,泽渊神君不同意将琼雪仙子嫁给我,就另选了人。”南枭语气里有些失落。

      “怎么?你还想着要娶琼雪?”泽渊斜睨他一眼,满脸不悦,心道,凭你,也配娶本君的妹妹。”

      “不,不,南枭已经有娘子了,才不会娶别人哪。娘子,你不要生气。”说着就要伸手去抓泽渊,被他轻轻一闪,避开了。

      “苏泽是哪里人氏?对外宣称的是什么?”他绕到一边,坐在椅子上,淡淡地问。

      “这个,二哥也没说。”南枭左右为难,说,“原本新嫁娘是琼雪仙子,喜帖都发了,可是……”

      “可是什么?”

      “定完血契的时候,母皇和二哥突然叫我过去,说……”南枭悄悄地看他一眼,两颊微红。

      泽渊将茶杯猛然置于桌上,冷然道,“有话就说,再吞吞吐吐就休怪本君赶你出去。”

      “信上说,娘子您是神族后裔,孤身一人在落雪山长大,因爱慕…爱慕我,又得知琼雪公主对我无意,所以才…才冒名顶替琼雪公主嫁于我。”南枭磕磕绊绊的重复完母皇告知他的话,眉目含情的说。

      落雪山的神族后裔,苏泽?泽渊望着闪动跳跃的烛火出神,将上清界近千年的遗孤在脑海里都过了一遍,却并不记得有这个人的存在。

      “娘子?娘子?”

      耳畔传来若有似无的呼唤,仿若远在天际,又好似就在咫尺之间。

      “娘子。”

      眼前虚影晃动,泽渊眼前一道黑影罩过来,眼前一暗,开始回神。

      “你离本君那么近做什么?”泽渊刷的一下后撤身子,紧紧靠在椅背上,与杵到脸前的人拉开距离。

      “刚刚我喊你,你都不理我。”南枭委屈地道。

      他一噎,转过脸说,“以后莫要挨本君那么近,也不要喊本君娘子。”

      “那我喊你什么?”

      “随便。”泽渊脚在地上一蹬,椅子向后滑出一尺,他扶着扶手站起来,背对着南枭敷衍说。

      南枭:“那以后我就喊你阿泽,好不好?”

      “随你。”泽渊走到洗漱台旁,用未受伤的手,打湿脸上厚厚的脂粉,取了皂角卸掉乱七八糟的妆容,露出他本来的面目。

      凝重地看着水波起伏的水盆,心想:明日一定要找人弄清楚事情的大致情况,然后再做打算。

      他转身向床榻走去,经过南枭身边,说,“熄灯。”然后窸窸窣窣的解腰带。这么复杂繁琐的衣裳不知道是谁做出来的,那么难解。

      他摸索着扯了几下,都拽不开。

      烛火已被熄灭,殿内除了洒进来的几缕月光,漆黑一片。

      “阿泽,我…我可能会解。”南枭走到他身后,出声说道。

      泽渊转过身凝眉,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想来也是让人很想欺负的模样。真不知道,魔族这等地方怎么会培养出这样心思单纯的人。

      他展开手臂,淡淡的说,“你来。”
      南枭走近他,伸到他腰间,摸索着找腰带。

      温热的触感燎得他腰间的肌肤一片灼热,绵薄的呼吸声喷在他劲间,有些痒。泽渊皱眉,“好了吗?”

      “嗯,快了。”南枭指尖一勾,扯开了繁琐的嫁衣。泽渊后退半步,正好碰到床沿。

      除去嫁衣,他穿着里衣利落的上了床榻。

      刚阖上眼睛,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睛,扭头看向站在床榻前解衣衫的人,眉头一跳,沉声问,“你要做什么?”

      南枭道,“睡觉。”

      “谁准你睡这里了?”暗夜里,他寒着一张脸,冷声问。

      南枭不明所以,对着人影问,“那,阿泽,我睡哪里?”

      “地上。”泽渊起身从床榻上扯了床被子,朝着南枭所站的位置一丢,然后又躺下来,裹紧了身上的被子,面朝着里,不说话了。

      “阿泽—。”南枭抱着怀里的被子委屈的喊道。许久,都不见床榻上的人挪动一下,更遑论他答上一句。

      窗外月光如水,室内寂静无声,本是良辰美景,奈何一场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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