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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02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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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境灵脉与盛无邗离开时并无分别,还是充满绿意的草海和清泉翠竹。
只在他抱意清收进来时,那些在草海中闲闲觅食的白鹿有些受惊,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
盛无邗心焦,顾不上看这些小生灵,
只疾步想快些去往瀑布边——那里灵气充裕,或许能够阻止意清收的灵力溃散。
他身形极快,却没注意到,站在那一群白鹿中的蓝衫白影。
白色的影子见着盛无邗去而复返,模糊的面容上似乎闪过一丝疑惑。
而后在看清楚盛无邗怀中所抱之人后,那影子顿了顿,也紧跟着盛无邗而去。
瀑布边、顽石上,意清收靠在盛无邗怀中,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睫帘微微颤抖,眉峰紧紧地锁扣,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开合、仿佛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盛无邗有些无措,他重生的这么多世:却当真从未见过境退。
“你这样没用的……”
一道空灵而模糊的声音从水帘外传来,险些被那淙淙水声淹没。
“什么人?!”
盛无邗眼神凛冽,古意几乎在同时就跃鞘而出,
他搂紧了怀中人,满心戒备地看向了水帘外——
那空灵的声音由远及近,但说话人没有理会盛无邗的警告。
只是那水帘并没有像是盛无邗进来时那样被掀开,只是在帘幕上隐约有个模糊的人影闪过。
然后盛无邗就看见了那道他见过了数次的白色身影:
“你该先运起灵力护住他的灵核,然后再引导他的灵核吸收此境灵力。”
“是你?”
直到此刻,盛无邗才从那影子虚空的景象中,勉强认出——
眼前的白茫茫的虚影就是那个他在这灵脉边境看到的、前往药师崖求医的蓝衫公子。
白影点了点头:
“要快些,你师尊如今的境况十分凶险。”
心下虽有千万种疑惑,盛无邗却还是连忙将意清收从怀中推起来盘腿而坐。
而后,依白影所言运转灵力护住意清收的灵核,催动着它吸收周围灵力。
看了他们半晌,白色的影子又缓缓地消失了。
盛无邗微微蹙眉,
想了想还是闭上眼睛认真替意清收调息。
与此同时,长佑峰净居。
青色的帘幔翻飞,素来整齐干净的屋内,此刻略有些拥挤地站着三个人:
一身紫衫、面白如纸,唇色却异常鲜红的江风际率先开口,
他盯着旁边冷面沉默的李玄泽,几乎是咬牙切齿:“人、呢?!”
“……”
“大师兄,你和师尊朝夕相处,怎会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李玄泽看了看站在江风际身后:
一身黄衫、面容虽带笑,垂在身旁的双手却在握拳的颜星剑,摇摇头,哑声道:
“师尊带着盛无邗上长佑峰后,我便不知晓了。”
“不知晓!不知晓!”江风际恼了,原地暴躁地转了一个圈后,“那、那个什么盛无邗呢?!那个小畜生呢?!你总不会也不知道吧?!”
回答他的是李玄泽一如既往的沉默。
“魇魔已经成功控制了师尊的心神!这几日师尊的修为境界就会倒退到与你我一样的化神期!再加上我炼制出来的这枚药、这枚药!这一切原本万无一失!”
江风际恨恨地盯着李玄泽,美艳的脸气得通红:
“你却告诉我你不知晓?!师尊那样的人!除了青夷山他还可以去哪里?!修为境界倒退、一段时间他根本与常人无异,用不得灵力更没办法离开这长佑峰!你竟然说你不知晓!要你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用?!”
“那你便知晓吗?!”
终于被江风际不由分说的责问逼急,李玄泽眼光一闪,其中杀意陡现:
“我早就同你说过,别用那些损阴鸷的法门对付师尊!你偏要剑走偏锋!师尊若是出了什么好歹——”
江风际血红着眼,讽刺地看向李玄泽:
“别装什么正人君子了,李玄泽,你当我不知道师尊从前那套衣衫是为何不见的么?”
“你十八岁的时候就敢偷拿师尊的衣物自|亵,面上还端得一副尊重师尊的圣人模样,我瞧着你便恶心!”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颜星剑终于长叹一口气,站到了两人中间:
“好了,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别吵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师尊的人,”颜星剑眨了眨眼睛,又补充一句,“至于之后你们二位若有人要退出,那便是第一个与我无痕山庄为敌。”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玄泽和江风际也不好再冲突。
两人充满敌意地对视了彼此一眼后,纷纷别过了头。
“……我去找燕挽问问,”李玄泽离开前丢下一句话,“她一向同师尊感情好。”
“那我便和二师兄先一道回去,无痕山庄和长夜杏林不能无人主持”颜星剑打开折扇,摇了摇后道:“此事,还是莫让第四人知。”
三人达成共识后便分头行动,一时倒还无人想到——
意清收根本就没走,只是进入了青夷山的心境灵脉内。
灵脉内,瀑布边。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盛无邗额上、身上大汗淋漓:
长时间的灵力流转让他疲惫得紧,但他却不敢停。
毕竟——怀中的意清收还没有醒。
“歇歇罢——”
那道消失的白影去而复返,空灵的声音有些突兀地响起。
“可是……”
“境退凶险,也并非你一日两日就能治好的。”
白影顿了顿,没有进来这瀑布水帘内,反而在外面冲盛无邗招了招手:
“你来,我正好有几句话要交待。”
盛无邗犹疑片刻,手指先点在意清收的脉门上探了探:
意清收体内的灵力还是不能自由流转,但却已经被这富裕的灵气缓了溃势。
长舒一口气,盛无邗神情稍缓,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意清收身上。
这才抹了一把脸,挑开水帘走了出去。
灵脉内阳光万顷,鸟啼鹿鸣。
站在瀑布边的白色虚影负手而立,身上的蓝衫若隐若现。
见着盛无邗出来,他轻轻笑了一下,不等盛无邗问,便主动开口道:
“我算是你师尊的故友吧,来到这心境灵脉也是机缘巧合。”
故友?
盛无邗在心底咀嚼了一道这两个字,
他可从未听说过青夷山的意清收、九州十四境的意清收有什么至交好友。
但是在这心境灵脉中,他却又始终记得。
在药师崖的意清收,面色沉郁、眼神一片死寂,直到遇见了这个人,漂亮的眼眸中才有华光闪现。
他……
盛无邗心里泛起一些连他自己都陌生的酸涩感情,神色复杂地看向那个人影。
白影有些慨叹:“往事坎坷,一片狼藉,你师尊应该也不想提——左不过都是过眼烟云,能再见故人,我便没什么遗憾了。”
盛无邗不明所以。
“罢了,”白影转过身来正视盛无邗,“小友,你师尊这个人心肠软,别看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其实他内心里对谁都好、对谁都仁慈,所以才招致了今日的祸端。”
“祸端?”盛无邗一愣,继而眯起眼睛,“前辈似乎话里有话?”
白影笑了:“这些年,我虽在心境灵脉中,但你师尊将这灵脉钥匙贴身放着,我便也能通过灵识探知一二外界发生的事情——”
“他那三个徒弟,啧……”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但是又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白影模糊一团的脸上,竟然叫盛无邗看出了三五分的无奈和惋惜,之后白影又看着盛无邗道:
“还是你乖觉,也难怪他要出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收你。”
徒弟。
盛无邗抓住了这人话中的关键词。
前世种种变端终于在这一刻、被这个词给串在了一起,他从前没有参与过青夷山的门派小较,往年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孙芸的带领下,闯过虚海之眼、越过了神魔交界,去到了魔界之内。
九州十四境发生了什么他并不关心,只是在孙芸的蛊惑下修炼魔道法门。
然后带领魔界边境那些被魔族奴役的妖族、那些被魔尊赶出来的叛军,一点点地从本任魔尊手中掠夺地盘。
他听说过青夷山创派祖师的出山,也知道他们魔界发生的动乱会引起修真界的主意。
因此他让孙芸带人去到了魔尊被封印之地,搞出了不大不小的许多动静——将那些蠢顿的修士引过去修补封印,而他则是着手下将本任魔尊拖下万鬼池、夺走魔道大权。
之后,他为了获得更大的力量。
孙芸自愿走活祭之路,召唤了九部恶魔、打碎了那个残破不堪的封印。
邪元降世,末日将临。
九州十四境大乱,魔道自虚海之眼倾巢而出,
作为魔尊的他,也终于看见了意清收——
一个在传说中、曾经被他向往和敬佩的剑尊,
正被霜天绡蒙住了眼睛,一对纤细的腕骨为一道银色锁链扣在头顶:
整个人衣袍凌乱地躺在三个男人身下,被肆意淫|玩。
盛无邗记得,自己是失望和不屑的:
剑者,如何能这般下贱,如何能这般自甘堕落。
然而今生此刻,那些隐秘的记忆,
甚至包括这人最后与他同归于尽时的解脱笑意——
都化作了意清收轻轻点在他额头的微凉指尖,
还有看向他饱含信任的眼神、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
徒弟。
徒、弟!
盛无邗捏紧了拳头,他似乎有点窥视到他从前从没有注意过的事情了:
就在那魔尊的封印松动之前,意清收似乎就被他的徒弟算计了。
修为境界倒退、面对孽徒的作为无能为力。
白影没注意到他变换莫测的神色,只继续道:
“你们在这青夷山灵脉中,他们暂时找寻不得,但时间久了,总不是办法。”
“还是要叫你师尊醒过来、好起来,才能够抵抗——”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有些涩哑:
“抵抗未来要降临的灾厄……”
盛无邗回头看了一眼隔着重重水帘、静静躺在白色顽石上的意清收,
他咬了咬牙,冲着白影拱手:“还请前辈指点迷津,晚辈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救治师尊。”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讲,”白影似乎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你虽然是你师尊的弟子,但我瞧你师尊教你的多是剑法,而并非疗愈,也倒——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一切代价。”
“你找个机会悄悄去宴华峰,找那位精通医道的女医者取一枚固元丹来。”
固元丹?
这名字盛无邗从未听过。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应下,而后那白影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嘱咐了一句:
“你出去的时候小心些,避开旁人,尤其是——你那个几个师兄。”
“……前辈放心,”盛无邗拱手,“这个晚辈省得。”
“那便放心去罢,你师尊这里有我。”
看了那个白影一瞬,盛无邗想了想,
还是当着那白影的面儿,留了一道灵识在意清收附近。
那白影好气又好笑,
最后只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盛无邗从灵脉中出去,净居内倒一切如常。
李玄泽、江风际和颜星剑三人行为虽悖乱,却对意清收的居所恭敬。
他谨慎地隐藏了身形,
先用灵识探过一遭后,才小心翼翼地从长佑峰出去——
这几日的宴华峰热闹,门派小较受伤的弟子们多在此处静养。
风映月作为峰主的嫡传弟子,也比往日忙碌许多。
其中天师堂受伤的洛无忧,算是燕挽给她的考验:
叫她第一次独当一面地照顾一个病人。
盛无邗到的时候,恰巧看见风映月面红耳赤地同那洛无忧争辩:
“我、我方才明明就看见你能自己下床来摸到东西!”
洛无忧眼上蒙着一圈药棉,笑得却很敞亮:
“是么?许是姑娘看错了吧?”
风映月气急了,指着洛无忧想骂,
又忽然瞧见了站在屋外的盛无邗,她像是找到救星一样,有些高兴地叫了一句:
“盛前辈!”
那洛无忧一愣,耳朵微微动了动,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泄气。
但却还是带着笑容,跟着转过身来、面对盛无邗:
“盛兄。”
没理会这两人之间的互动,盛无邗还礼后,只问燕挽所在。
风映月一听他是来找自己师尊的,更像获救了一般,当即亲自带着盛无邗去找人。
比起外头宴华峰弟子的忙碌,燕挽这个峰主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当风映月带盛无邗过去的时候,她正好捧着半包瓜子在吃,一边吃还一边逗弄养在院内的鹦鹉。
看见盛无邗,她的眼睛一亮,结果戏弄的话还没说出口,
盛无邗就面色凝重地说意清收受了伤,需要一枚固元丹。
“固元……丹?”
燕挽手中的瓜子掉了。
瞧她这个表情,盛无邗心里咯噔一下,
立刻十分紧张地看向燕挽。
燕挽则是看了看盛无邗,又看了看风映月,
良久之后她突然开口冲风映月道:
“阿月,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去前面忙吧。”
风映月看了看自己师尊,又看了看盛无邗,依言转身离开了。
等她离开后,燕挽就飞快地张开了一个结界,将她和盛无邗套在其中。
她看着盛无邗,脸色有些难看:
“小师叔,这世上早就已经没有固元丹了……”
不等盛无邗回答,她又要哭不哭地补充了一句:
“炼制固元丹的玄日花,早就在九州十四境绝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