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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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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泽原本还担心私自闯入九霄殿,说不定要被问罪,听他这样一说,先是放下心来,而后却又更加不解:“你等我做什么?”
魔尊没有回答,只是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云泽心里一沉,脱口问道:“你是不是也想把我炼成丹药?”
听了这句,魔尊扭过头来,几乎是勃然变色:“谁要把你炼成丹药?”他磨了磨牙,声音沉得可怕,“谁敢把你炼成丹药?”
他虽不是在对云泽发怒,可是周身魔焰暴涨,竟是着实吓人,云泽不由得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他们说……我是少微剑的剑灵,要把我炼成丹药给你服下,难道不是?”
魔尊一眼瞧见他眼底惧意,微微怔了一怔,瞬息敛去了身上魔焰,又蹲下身来,换了安抚的语气向他道:“是他们弄错了,你不是什么少微剑的剑灵。”
因魔尊生得十分高大,云泽一直都是仰着头去看他,愈发觉得他难以接近。现下见他蹲下身来,倒要抬起头才能与自己平视,心头惧意稍稍退去,便也向他走近了一些。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近地看清魔尊的脸,只见他发色火红,长眉入鬓,生得轮廓极深,唇角微翘,薄如寒刃,并非是什么端和的好相貌。然而不知怎的,云泽却觉得这张面孔比仙界那些冰姿玉貌的仙人更加入眼,尤其是那双暗红色瞳眸,深邃耀眼,像是有两团火焰在跳动。他怔怔望着魔尊的瞳孔,然而魔尊却只与他对视了片刻,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云泽见他不肯看自己,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喃喃道:“我既不是剑灵,那又是什么?”
魔尊听见这句问话,像是很倦怠似的垂了头:“你就是你,问我做什么?”
“我还以为……”云泽犹豫着,小声道,“还以为你从前认识我。”
听他这么说,魔尊不由抬眼向他看来,看了他片刻,方问:“为何这么说?”
“听无英说,你对我的喜好了如指掌,这些我自己可都不记得了。”
魔尊眼中一时复杂至极,不知想起了什么,竟抬起了手来,就要向他脸上抚落。先前业灵帝君也曾伸手抚过云泽面颊,却被他一闪而过,此时他对魔尊却没有那样嫌恶,便怔怔站在那里,并未闪躲。谁知魔尊的手只伸到一半便生生停住动作,像是猛然惊醒似的站起身来,远远退开了几步。
云泽莫名其妙看着他这番动作,甚是不解,还以为自己又怎么惹怒了他,想要唤住他询问一二,却又不知要如何相称,只好学着魔界众人一样,结结巴巴向他喊道:“尊……尊上……”
魔尊听了这一声,却是脸色大变,沉声道:“不要这么叫我。”他顿了顿,声音极低地道,“我叫昭炎。”
云泽稍稍一怔:“啊,原来你叫昭炎,”他生怕又失了礼数,忙道,“我叫云泽。”
魔尊听了这名字,很古怪地瞧了他一眼,有些狐疑地道:“为何会叫这个名字。”
云泽忙将婆娑罗王为他起名之事说了一遍,他瞧出魔尊神情古怪,不由问道:“怎么,这名字不好么?”
“不……这名字很好。”魔尊淡淡说道,眼睛却望向别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泽见他总是不肯搭理自己似的,有些疑心是因为自己贸然闯来,惹烦了他,思来想去,干脆道:“既然我不是剑灵,你们留我在这也没什么用,能不能……放我离开魔界?”
“你要离开这里?”魔尊微微皱眉,像是十分不悦,“你离开这里,难不成想去仙界么?你难道忘了,三界盛会上,赤天不过用两个小魔便换了你来,可见仙界根本就不在意你的死活。”
他说到这,又低低冷笑:“那些仙人看似个个同你交好,事到临头却还不是独善其身,千百年来竟是一点也没变过。”
云泽听他这话说得恨意昭然,又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一时有些莫名其妙,愣在那里。
待魔尊稍稍平息,一眼对上他茫然神色,又再发不出火来,只是面色依然不佳,冷声道:“我知道,你在魔界中多半留不住,也罢,我放你走便是。”
云泽没想到他放口如此轻易,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放我走?”
魔尊却背过身去,再不看他:“这几日魔界之门不能开启,还需再等三日,三日后我自会放你离开。”
云泽“唔”了一声,心里却是蓦地一空,他抬头看向魔尊背影,隐隐期望他能再转过身来与自己说上几句话,谁知魔尊自始至终都未再转过身,只是道:“你去吧。”说罢衣袖一拂,已消失在殿中。
等他缓缓走出九霄殿,幽暗的殿门外却有一点亮绒绒的灯火,是无英提着灯笼在等他。云泽还不知无英是怎么找到这里,向他走近了几步,又想起先前故意支开他溜了出来,怕是要惹得他恼怒。然而走到近前,却见无英面色如常,甚至还向他笑了一笑,不像是恼怒的模样,只伸手将云泽胳膊一挽,轻声道:“回去吧。”
他这次没有乘风,而是伸手在云泽眼前一晃,眨眼间就把云泽带回了云梦阁。云泽还未见过这样的法术,只见头顶从夜空忽而变换成了云梦阁的横梁,一时微微晃神,却听无英在他耳边道:“你可真不让人省心,这个时辰居然独自跑去九霄殿,幸好尊上大度,没有与你计较。”他看了云泽片刻,又问,“你找尊上,究竟所为何事?”
云泽张了张口,还是道:“我想请他放我离开魔界。”
无英似是愣了一愣,并未问他因由,只是道:“尊上应了么?”
云泽点点头:“他说三日后放我走。”
无英“嗯”了一声:“明日就是月魇之期,魔界与外界全然隔绝,你若要离开确实要等到三日后。”
云泽有些奇怪:“什么是月魇之期?”
无英没有立刻答他,而是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一半,向他道:“你看。”
云泽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只见外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呆了片刻,忽而道:“是血月不见了?”而后又猛然想起什么,赶忙追问,“你先前不是说,血月是魔尊的精魄,它现下失去踪影,难不成是魔尊出了什么事?”
无英连连摇头:“尊上是何样的身份,这偌大一个魔界,皆仰仗他一人掌控,故而常年不眠不休,只每隔一年才入睡一次,每次入睡也不过两三日的时间。在此期间,尊上会失去对魔界的一切感知,血月也会从天空中消失,”他顿了顿,神色有些委顿,“对我们魔界来说,最难熬的便是这两三日的月魇之期了。”
“为什么?”云泽问完,又忙道,“你们没有血月,魔界中漆黑一片,所以难以度日,是不是?”
无英微微苦笑:“我不是说过么,魔族夜里也能视物,黑暗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熬的事,我们只是担心……”他说到这,犹豫了片刻,才继续道,“魔界与外界不同,没有那么些神仙掌管昼夜变换,四季轮转,这里的一草一木,天地山河皆只与尊上息息相关。他清醒时,自然万事无虞,可一旦沉睡,只怕有些事便不可控制。”
云泽听得懵懵懂懂,只是问:“他沉睡时,会发生什么事?”
“千年前仙魔之战,尊上曾被仙界所伤,那伤势……似乎十分严重,那段时间他但凡入睡,便会噩梦缠身。”无英说到此处,声音竟有些颤抖,像是想起什么极其惊骇的往事。
云泽愈发奇怪,想到,不过是他做个噩梦而已,难道还会伤到你们分毫?
无英似乎是看穿他心中所想,又是苦笑:“尊上是天魔降世,非同一般,魔界存亡皆在他一念之间。他在梦中时力量又不受控制,有时陷入梦魇,整个魔界都会天摇地动。还记得有一次,也是在月魇之时,魔界的西面竟坍塌了大半,那里原本是赭赤帝的居所,之后无法,才迁到了微玄山。”他说到这,又微微摇头,“外界与魔界虽有隔阂,却也受到了震荡,那时魔界刚好运行在东海左近,这一变故使得海水尽数从归墟中倒灌出来,带着左右仙山灌进了西极,凡间死伤无数。”
云泽先前听人参娃娃说起过东海倒灌这场巨祸,却没想到其中因由只是因为魔尊做了个噩梦,一时心中微悸,忍不住向九霄殿的方向看去:“那他……现在又睡着,万一做梦可怎么办?”
无英向他笑了笑:“尊上现在已能极力在梦中克制住了,近几百年来还未曾有过什么大的异动,只是每逢月魇,魔界中皆还是郑而重之,就连五帝魔王也都收起玩乐之心,生怕扰到尊上安睡。”
云泽此刻方明白为何无英刚才说他太不省心,这个时候还跑去九霄殿,原来指的便是月魇将至,不便打搅魔尊之意。思来想去,还是老老实实向无英道:“你放心,这两天我不会再跑到九霄殿去了。”
无英似是从未担忧过此节,轻轻一笑:“今夜子时过后,九霄殿便会结起法阵,到时候不要说是你,就连殿旁巡逻的魔兵也都不能轻易入内,自是不必担心。”
云泽听说自己再不能进九霄殿去见魔尊,心中微微一松,却又有些发空。他经过这大半日的奔波,早已疲累,此刻再躺到床榻上,没过一会便已沉沉睡去。
这一合眼却又做了一场梦,他自进入魔界,便接二连三地做起怪梦,现下这梦较之先前的,却又有些不同。
只见周遭触眼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云雾缭绕,正是先前在九霄殿幻境里所看到的云海断崖。断崖上伸出了半面竹桥,他斜坐在桥上,看着桥下烟波浩渺的云海翻涌,身后是九重天的流光浮云,灿若霞辉。
正在他看着远处出神的时候,膝盖上有什么动了动,又将他的思绪扯了回来。他低头一看,只见膝上伏着个红发的脑袋,跟他撒娇似的抱住他膝盖蹭了两下,又伸手来环他的腰。不知怎的,他心中忽然涌出柔软如棉的怜惜来,伸出手,摸了摸那人的头发,火红的发丝在他指间穿梭而过,又丝丝缕缕地流泻了下去。他就这么看着远处的云,缓缓轻抚着怀中那头红发,过了许久,那人又伸过手来,却是抓住了他鬓角落下的一缕黑发,缠在指间,细细看了许久,忽然声音沙哑地唤了声:“师父。”
云泽正被这声唤得有些恍惚,忽然肩上一沉,竟像是被人从竹桥上推落下去,他猛然一惊,立刻便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却是无英正在他肩头连连摇晃,看起来十分惊慌,见他睁开眼睛,忙向他道:“你快起来,外面有些不对劲。”
云泽被他骤然惊醒,方才梦中之事已忘了大半,只迷迷糊糊下了榻,问道:“什么不对劲?”
“我方才听见人马异动的声响,还在奇怪月魇期间怎会突然出动这许多人手,谁知御风出去一看,却是幻域里涌出了大队魔兵,看样子是向着云梦阁来了。”
“幻域,魔兵?”云泽定了定神,有些难以置信地道,“领头的是那个业灵帝君么?”
无英面色凝重,向他点了点头。
就在他二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外面已传来飒飒风声,堪堪落在云梦阁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