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怎么又是它 ...
-
六点半李赫往办公室外看，周媛媛早就不见影子了。
小师妹陆修生着病。她这当师姐的没忍心再让陆修去挤晚高峰的地铁，一下班就赶紧叫住小师妹，开车送她回家，顺便还在陆修家蹭了个六菜一汤的晚饭。
晚饭结束都是八点多钟，她原计划一下班就去海洋酒吧找女神顾小鱼，如此，计划也只能推迟一天。
十点半到家，十一点洗澡，十一点半护肤，十二点上床睡觉。
从前跟团开荒耗费大量时间，现在不开荒了，按理说时间应该多出一些，然而周媛媛还是觉得时间紧迫。
不知道她的时间究竟花在了哪里，一上班，人便极累，绝不会失眠，占床就能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她又是六点就得起床。起床第一件事，是连灌三杯黑咖啡提神，然后才说洗漱更衣，出门上班。
早饭在车里解决。如此，方可在八点前赶到公司。
昨晚离开陆修家里的时候，她还在发烧。周媛媛不太放心，一到公司就瞄陆修的位子。
接近八点，见陆修来了，一来就去茶水间，周媛媛也端着咖啡杯过去，半道上就听见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
随后便见陆修风一般从茶水间冲出来，迎面撞上周媛媛。她惊魂未定，看到周媛媛像看到救世主一样，直接抱了上去，嘴上也不再避讳，大声喊起“师姐”。
“……怎么了？”
周媛媛被她吓了一跳。
手上咖啡杯“哐当”一声，砸了个粉碎。
她回过神来，很不自然地拍了拍陆修的后背：“怎么回事小害羞？”
“……有一窝蟑螂，”陆修哆哆嗦嗦地开口，带着浓重的哭腔，抬起头看她，一双桃花眼里眼泪汪汪的，楚楚可怜。
“我的天呐，在里面！我不敢过去了师姐！”
“……”周媛媛没吭声，一听那词，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手臂上像有东西爬过似得，突然传来一阵凉凉麻麻的触感，心里即时泛起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她死拧着眉，安慰陆修，语气还很是平淡：“……没事没事，别哭。”
陆修本来没哭，周媛媛一开口，她“哇”的一声就哭了，抱着她愈是不撒手，哭得肩膀耸动，气都喘不上。
“……啊啊啊师姐，我去喝药，就放杯子在那里，我、我、就过去洗一下杯子，就看到一窝蟑螂……怎么办师姐，我不敢过去了！”
周媛媛反应过来：“你还没退烧？”
陆修哭着点头，她拿手一摸，当真滚烫滚烫的。抬起头来，她连眼白都烧得泛红。
陆修啪嗒啪嗒地对着周媛媛掉眼泪。
“没事没事，蟑螂而已，别哭了别哭了，”周媛媛耐着性子哄，抱着小个子的陆修，哄孩子一样。
生病的人大多都比较脆弱。
陆修被吓得惨，眼下见到师姐，是越被哄，哭得就越凶。本来她年纪也不大，才二十岁，还是上个月刚满的，跟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经她一哭一闹，这边发生的事情策划部很快悉知。
茶水间闹蟑螂的事却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习以为常。尖叫声之后，有人伸长了脖子，有人竖起了耳朵，有人从旁经过，却没有人前来帮忙。
周媛媛抱着陆修，笨拙地拍她背心。
目光扫过办公室的每一寸角落，从A组扫到D组，与起身看热闹的宋媛媛撞个正着。
当时是，一股甚于被蟑螂爬胳膊的恶心感瞬间涌到嗓子眼上，周媛媛不动声色地拧起眉，一句话也不想说，动手把环在她腰上的胳膊拉开了。
“师姐……”陆修并不太愿意放。
“你站远些。”周媛媛吩咐着，从旁边的台子抄起了一本废杂志，三五两下卷成了纸筒。
一咬牙，迈开大步往茶水间走，过处云淡风轻。
陆修不敢跟着进去，人躲在茶水间外，低着头擦眼泪。
她看不见，周媛媛舒了口气，这才把眉头死死地拧起来。
那东西即使遇到一百万次，她都只会感觉恶心，绝不会有习以为常的感受。但只要不爬到身上，一切似乎都是可以忍受的。
吃药要紧，吃药要紧！
周媛媛心中默念，咬了下牙，忍住心烦意乱。
那东西她已经看见了，水池边上当真有几只。看着油光发亮，恶心透了，周媛媛死死捏着纸筒，只能咬牙，人僵硬地往前挪步，手上纸筒却被人从后面抽去了。
周媛媛一怔，转过身来，又瞧见新来的李总。
两人面面相觑。
“你做什么？”李赫问她。
她被问得莫名所以：“打蟑螂。”
“打蟑螂？”他皱了眉，目光刹那变得深邃了。
周媛媛看不懂，不知道做了什么，居然惹得李总……笑了？
李赫是想起那一晚撕心裂肺地嚷嚷着被蟑螂爬胳膊经历的周媛媛，实在没忍住。
——不是怕吗？脑子里反射出的是一张哭花的脸。
“凭什么她们是爸妈的小公主，我就不是爸妈的小公主了吗？”她把酒瓶子一砸，又哭又笑，声嘶力竭，“……我他妈真不是小公主！”
通过那一晚精彩的“演出”，他是早知道这人自称着“汉三”，其实不过是个被蟑螂吓到哭的“媛媛”。
然而他下电梯闻声赶来，却又见她一副捐躯赴国难的“全新表演”。
……很有趣。
李赫盯着她笑。
他想问一句“你不是也怕蟑螂”，又看她把人护在身后，迈开大步、十分英勇的样子。李赫没去拆穿，头一偏，好笑又无奈地示意她：“行了，你出去。”
“啊？”她还是傻着。
“我说，你出去，这事交给我。”李赫耐心重复着。
“喔……”周媛媛应着，不敢违背老板的吩咐，犹犹豫豫地往外走。
李赫监督她出门。直到脚步声离开茶水室，方才收敛了笑意，撸起袖子，去把那一窝蟑螂解决了。
“咚”“咚”“咚”！
里头连续传出敲打桌面的声音。
一阵喧哗后，李赫大步出来，丢掉手里纸筒，顺便在旁边的厕所洗了手，径直走到了还抱着陆修安慰的周媛媛跟前。
陆修已经不哭了，一看到李赫过来，怯生生地叫了声“李总好”，人自动往后退，留下个周媛媛。
周媛媛后知后觉地回过头，二十四小时内，在熟悉的茶水间，一连三次同新来的李总面面相觑。
两人距离四十公分不到。
平常总是低头俯看别人，如今被别人低头俯看，他眼神奇怪，还特别爱笑，笑得她十分不自在。
何况这人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比小杜总还让她感觉诡异！
周媛媛只觉得摸不透他，至今还没能把初次见面的“花美男”和帮她换水打蟑螂的“铁血硬汉”统一起来。
人便呆着，仰着头看他，半开着双唇，眼神空灵，像蒙着一层雾，瞧着傻愣愣的。
周媛媛是在等他吩咐。
然而李赫却什么都不说，只看着她笑。
他着实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同“坚毅冷酷”联系在一起。
他只知道这人自称“汉三”，却空长这么高的个子，遇到只蟑螂，不也跟她旁边瘦瘦小小的女生一样，怕得要命，哭得稀里哗啦。
甚至她个头比别人大，所以哭起来也比别人多了一份排山倒海的气势。
明明是难受、伤心、委屈、想哭，却搞得像生气、发怒一样……看得他着实好笑极了。
不是嘲笑，只是单纯地以为……很有意思。
不论怎么说，是缘分。
李赫回头看了眼事不关己的办公室职员们，眼里闪过会意的光，唇边却只是淡然一笑，问周媛媛：“你们这里女人当牲口使，男人当老爷用吗？”
“……”周媛媛答不上来。
她们这里，男人何止当老爷用？盛创广告公司女多男少，男女比例二比八，极其偶尔才见到一个男人，若是还相貌还稍微过关些的，那压根是当作公主捧。
但她说不了，只能愣着。
李赫就笑笑，本也不是要她给个答案。转而看着地上碎掉的瓷杯，又问：“这杯子是你的？”
说着蹲下了身，去捡那碎开的白瓷片。
“——李总！不用麻烦了，这个我来！”
周媛媛回过神来，赶紧蹲下去抢，手稍微一伸，就被他一胳膊拦住，强势地隔开了。
力道之大，差点叫她一个趔趄。
但人刚有后仰的趋势，李赫的手掌已扣在她突兀的骨结上，把她扶住，拉了回来。
周媛媛的手不比男人的手小。她握住自己，和真正的男人抓住她，那种感觉却迥乎不同。
她不由得愣住。对方早已放手，甚至道了句“抱歉”。
转过头去，捡起了带有商标的碎瓷块，看了看，转身交给秘书：“赔她一个。”
扭头又告诫她：“别拿手捡，拿扫帚来。”
“……噢，”周媛媛点点头，整个人都傻了，赶紧去拿角落里的扫帚，那一贯无人问津地东西此刻却被好几人抢在手里——
不知何时，看热闹的一干子同事都聚了过来。而且冲在前面的都是男人，个个都卷起了袖子，好似要随时大干一场一样。
“方方你让开，我来我来，这点小事我来就行了！”一群男人争着跟她讲。
“……”周媛媛目瞪口呆。
这一幕，纵是梦里也不可能出现！可看着涌到跟前的一张张熟悉面孔，却只能用“做梦”来形容。
看懵了的，绝不仅是周媛媛。
趁着李赫交代秘书的功夫，陆修偷偷地扯周媛媛袖子，同她耳语：“……师姐，你和李总很熟吗？”
起身扭头的李赫正见周媛媛一头雾水地对她摇头。
“不啊！”她声音极小，却信誓旦旦。
——又是那副信誓旦旦！
李赫直起身，看着周媛媛，人先是错愕，再是神色复杂，最后竟是兀的笑了。
他把一公司的人都笑得不明所以——那傲视群雄的身高、笔直修长的身形，即便装入得体的西装里，也不禁流露出职场精英的独特魅力。人一笑起来，一张堪比韩国组合里门面担当花美男的偶像脸上，眼睛愈发深邃迷人。
“周媛媛，”李赫饶有兴致地叫了她的名字。
“……啊，怎么，李总。”周媛媛迷迷糊糊的。
李赫没说，一瞧她这个样子，不禁又笑出了声。
昨天下班李赫还在想，他是不是被周媛媛捉弄了？然而今天周媛媛一开口，他却后知后觉……这人怎么有点呆啊？
他现在深度怀疑莫不是那晚上喝多了酒，她已经把遇到他的事给忘了？
要不，依照她周媛媛“周汉三”的耿直脾气，李赫丝毫不觉得周媛媛会同他装傻充愣。
两天不止三次的对视，至少她迷离懵懂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而且就他所知，说话做事耿直透了的周方方“周汉三”也不像是这种人。
或许真就这么巧？
真还不是周媛媛捉弄他。她名叫周媛媛，可比起公司里那么多“媛媛”，她真就只能当个“方方”，确实没骗他，“你哪儿人”“籍贯阆洲”也没说错。
如此说来，倒不像周媛媛捉弄他，更觉得像是他自己捉弄了自己——就好比，他看了摔瓶子的周汉三，真把她当个钢铁一样坚不可摧的“好汉”，然而见了本人……她居然是呆呼呼的？
他完全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维陷阱。
再好比，那天他为什么不问“你在哪儿”，却问什么“你哪儿人”，不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
李赫只能看着她笑，无可奈何的。
最近几天，好像有一种千丝万缕的关系，把两人联系在一起。缘分当真妙不可言，居然真就能这般阴差阳错？
李赫并不讨厌她，实在觉得她有趣。
所有人都愣着，傻看着新总监李赫若有所思地对着周媛媛笑。
是笑里藏刀的那种笑。
没多久，他的眼神便深邃了，开口教育她，像周媛媛教育小师妹陆修一般言辞铮铮，用力喊她的名字：“周媛媛！”
“我在！”周媛媛下意识地站直了。
李赫训她：“公司聘你来是要你工作，不是要你搬水打蟑螂的。这不是你该做的事，你只需把心思花费在工作上，周媛媛，我表达清楚了吗？”
“是，清楚。”周媛媛讲。
她一开口，李赫就知道她一点都不清楚。
他真的是训她？这人怎么呆呼呼的。
李赫服了，实在好笑，啧嘴默叹了声，又喊：“周媛媛，再不济——”
他眼珠转动，目光一一看过在场所有男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最后落回周媛媛身上，还是教育她，尽管不是真正的“教育”她：“公司里也有这么多男人，换水打蟑螂这种事，轮得到你一个女生做吗？”
“你老去做这些事情做什么？”他问。
“……”周媛媛被问得哑口无言，杵在李赫面前，像陆修杵在她面前一样无措。
“公司里是没有男人了吗？”李总还反复质问她，点着她的名字，却又指桑骂槐地把一办公室的男人都说红了脸。
于是她也只有受着，反正也不是当真在骂她。
“嗯嗯嗯！”无论他怎么说，周媛媛只管点头称道，“李总说得是！”
李赫：“……”
说到最后，是他自己忍不住笑出来，实在对她严肃不下去。
“周媛媛，你就算长得再高，你也只是个女生，”李赫笑着同她讲，不介意同她讲得再明白些，“换水打蟑螂，再遇到可以叫我——你知道我叫什么吧？”
他咬重了“知道”，故意把语调拖得很长，几乎忍不住要明示她。
周媛媛点点头：“恩，李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怎么又是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