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王》江湖冶

5、狩猎

　　大司马将手中的信笺传到我案几上，说这是清晨有人用飞鸿咒语传来他府上的。王宫周围的结界是王朝中最强大的，不易破解，而作为巫师的大司马的府邸是不设结界的，这也是巫师的传统。
　　信笺封印着白依圣朝的五彩祥云，解开封印的正是我们兄弟三人幼时相约的咒语：“兄弟携手，心照不宣，白依显圣。”信中夹着三株脱了水的蓂荚，那是象征祥瑞的草，当年我与式微公主相约政变的信号就是灵雀捧这一株蓂荚前去陶邻墅。
　　“陛下，信中所谓何事？”大司马拱手拜道。
　　我将信丢下案几，大司马俯身捡起看了看问：“陛下，要答应吗？”
　　“他是我三弟啊，当然不能拒绝，再说……我们三人也很久没有一起狩猎了。”
　　当我告诉桑兮，棠兮约我二人到琳岈苑狩猎时，桑兮正懒洋洋地卧在软塌上，他颇不以为然的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我好久都没有碰弓箭了，是要输给你们的。”
　　我冷笑一声，不无讽刺的说：“你的歌舞我们可比不上。”
　　桑兮举起那苍白的手挡在眼前，光与影映在那熟悉脸上，却突然陌生起来。他也笑，说：“看来二弟我也还有一技之长啊……”
　　琳岈苑距王城仅二百余里，距棠兮却是九百里，是前白依圣朝的皇家猎苑，后来才被我废弃，现在又不得不翻修整理。
　　棠兮说：“大哥、二哥，我们有将近一百年没有见面了吧！”
　　我别开目光：“是吗，那么久了。”
　　“二弟这些年还好吧？”桑兮问。
　　棠兮拍拍他肩膀，微笑着坚定地点头。

　　就是半个月以后，我们的谈话还总是索然无味，大家都重复说着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从前的旧事，最后总以沉默而结束。
　　那一晚风清月明，每个人都只赏着那明月，惯性的维持着安逸的神态。最先崩溃的桑兮忍无可忍终于问我身后的彤汝说：“彤汝，你会唱歌吧？”
　　周围的气氛似乎让彤汝一直恍惚着，她愣了下，看了看我，才小心地点头，低声说：“只是没有带琴来……”桑兮轻挥衣袖将她手中的羽扇变幻为二十五弦竖式箜篌，她坐到石凳上拨弄琴弦唱道：“我行与野，夭之沃沃，不觉荆勾衫破。踏之我血，蝇蚁相食，月照孤影徘徊。缠绵悱恻，我思悠悠，君何负有情。飞蓬扬，流水落花，此恨期何至……”
　　曲罢，彤汝抬眼望向桑兮。桑兮抿了口酒说：“情溢，技缺。”彤汝当下羞愧的满脸通红，下巴几乎贴着胸口，执了羽扇重新站回我身后。
　　棠兮含笑道：“琴艺大师不过是熟练罢了，勤加练习便是了。彤汝姑娘的情态可是他人望尘莫及的，是吧，二哥？”
　　我垂目自饮，一言不发。
　　“你是从哪儿学得这曲子？”桑兮问道。
　　“回殿下，这曲子先前流行一时，所以就会了。”
　　“你可知这曲子唱得并不完整？”
　　“是，奴婢知道。”
　　“你知道这曲子是谁写得吗，大哥？”桑兮突然扭转话锋，让我措手不及，脱口问道：“谁啊？”
　　“兰珈城式微公主。”
　　我心头一颤，就从杯中泼溅出来，彤汝连忙上前擦拭。
　　桑兮看着彤汝，却是对我说：“大哥，式微公主您应该是牢记于心的吧？”
　　棠兮看了看彤汝，又看了看我。我抬手推开彤汝：
　　“不曾牢记，向来淡忘。”

　　经过多年的休养，琳岈苑草木野兽更加茂盛繁多。我叫彤汝带着三十名侍卫到四周巡查，其实只是想她到处游玩罢了。而桑兮不好狩猎总是早早就折了回去。
　　我与棠兮追着只带幼崽的火狐直入林子深处。棠兮的箭架上箭弦，才要拉弓放箭，一个纤弱的身影却从草中冲出，扑住了一只掉队的小狐狸，等我们回过神剩下的火狐已没了踪影。彤汝爬起来，抓着小狐狸的尾巴将它倒拎着，另只手又拍拍它脑袋心疼的搂在怀里。
　　随行的侍卫紧跟着跑过来，领队的人朗声笑道：“好呀，可逮到了！让我们好追啊！”彤汝也咯咯地笑，其他人也跟着笑。
　　我们所追逐的原本就是相同的呀。
　　棠兮放下箭，温柔的笑着说：“让它跑掉了啊。大哥，我们去那边吧。”
　　而我忍受不了他那温柔的和她那明朗的笑容。“三弟很喜欢彤汝吧！？”我从箭囊中取出一枝箭。
　　棠兮在马肚上一夹，又是一笑，他说：“大哥，我们去那边吧。”
　　“三弟，失了只火狐，为兄送你一只小鹿吧。”我举箭弯弓，瞄准的正是彤汝。棠兮一下子白了脸，彤汝还在烂漫无忧的玩弄着怀中的小狐。我屏住呼吸，让那双弯弓的手不去颤抖。
　　整个森林都回荡着箭脱弦而出，划破空气的声音。我合起双目，棠兮保持着欲扑过来夺箭的姿势。为什么不快一点呢！？
　　“哎呀！”彤汝惊叫一声，我心一揪。听到棠兮长长的舒气声才敢睁开眼睛：彤汝被那领队的人扑倒，躲过了一箭。小狐从她怀中逃脱出来，彤汝捂着手腕似乎是被咬了一口。我这才也长长舒了口气。
　　众人都向箭射来的方向望去，一动不动。我又取一箭射杀了那只小狐，他们这才反映过来纷纷跪倒。我掉转马头向另一边走去，棠兮却看着那边依依不舍。我分明觉得已有什么东西在我身后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