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高纾悦

32、三十二

　　拓展训练的最后一天，所有的人都依依不舍。
　　大家围成一圈，彼此拥抱，诉说，很多人都掉了眼泪，比如张雨薇，比如那个女汉子桑柔。
　　当尹思忆和林寻拥抱的时候，她鼓足了勇气轻轻说：“林老师，下山的时候谢谢你那么照顾我。”这句话，她从那天晚上就想说。可是，时间越久她越不知道如何开口。
　　林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回去的时候气氛轻松愉快多了，他们没有再爬山，而是直接上了一条小船，被送到来时的路上，那里早就有大巴在等着。大家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好，没多久都安静地睡着了，林寻微笑看着他们，完全不像平时严厉的队长。他当然比队员更辛苦，但是他早就习惯了，他习惯了照顾别人，习惯了被人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人。
　　回到学校，大家都互相告别。与队友渐行渐远，江寒拉住尹思忆的手跟她说悄悄话。
　　“小忆，咱们今天住旅馆吧，正好可以洗个澡，要不你回去还得去公共浴池，多麻烦。”
　　尹思忆朝身后看了看，生怕有人听到，潜意识里更怕林寻在旁边，她最近被林寻的拓展训练折磨的心里有点儿发毛，隐隐觉得他总在身边似的。
　　“咱们把东西先放回宿舍吧，拿些换洗的衣服，我现在觉得自己包里的东西都是沙子。”
　　在旅馆里，尹思忆第一次觉得洗个热水澡会这么难得这么惬意，拓展训练的地方虽然美，可是因为帐篷就在小溪边，连垫子被褥都有些潮湿，三四天的时间里，她就没有一天清爽的感觉，浑身被汗水湿透，不能洗澡不能随时换衣服。
　　等尹思忆围着浴巾出来的时候，江寒正拿着照相机对着她。
　　“哎呀，你干嘛？”尹思忆赶紧躲开。
　　“这是数码相机，不用胶卷的，试一下。”江寒一边说，一边过来拽她，结果把浴巾拽掉了。
　　“讨厌，你别拍了。”尹思忆赶紧钻到被子里，只把脑袋露出来。
　　“这个真的太好用了，你看看，拍了好多。”江寒坐到床上，拿着相机给尹思忆看。
　　“怎么还拍到我没穿衣服的了？”尹思忆看到有一张是她浴巾掉下去的时候，上身裸露着，只穿了条内裤。
　　“我是连着拍的，又不用胶卷，不想要的可以直接删除。”
　　“那你快把这些删掉。”
　　“给我留一张吧，我想你的时候可以看看。”
　　“不行。”
　　“只留一张。”
　　“快点儿删了啊。”
　　思忆只顾着抢相机，被子却滑落了，春光乍现，只能放弃又缩回到被子里。江寒把相机放起来，搂过尹思忆，没一会儿被拓展训练折磨得精疲力竭的两人就睡着了。
　　第二天尹思忆就去上了家教课，几天不见，夏鹏对尹思忆还挺亲切，给她递水果，讲他引以为傲的游戏，他问能不能讲讲除了课本以外的东西，要不他头都大了。尹思忆以为男孩子应该喜欢英雄，于是给他讲朱德，讲□□，谁知道这孩子一脸茫然，问谁是□□。
　　“好了，咱们还是讲讲浮力的公式吧。”尹思忆无奈的同时有些震惊，以前她无意中提到古代的历史人物，就发现这孩子一无所知，现在夏鹏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原来他们俩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从夏家回学校的路上，竟下起了瓢泼大雨，江寒打电话让尹思忆打车到校门口，他到那里接她，可是尹思忆不舍得，两个小时的家教课三十块钱，打车回学校直接得花去一半。她站在一家超市门口等着，希望雨稍微小一点儿，让她可以走到公交车站。
　　“尹思忆，站这里干嘛呢？”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车窗摇下，竟是林寻。
　　“林老师，我，等人呢。”尹思忆一着急，又忘了不能跟林寻撒谎了。
　　“没带伞吧，上车。”
　　尹思忆不敢再狡辩，赶紧打开车门钻进去。
　　林寻看着尹思忆坐好，却没有开车的意思，盯着尹思忆瞧了半天，一直把她瞧得手足无措，才说了三个字，“安全带”。
　　“哦”，尹思忆恍然，匆忙找座位上的安全带。她坐轿车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还大多坐在后排，有生以来都没有系过安全带。慌乱中，林寻侧身过来帮她系好，刹那的近距离让尹思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阻止不了林寻肆无忌惮地在她耳边呼气。不过这暧昧的氛围好像只有尹思忆感觉得到，林寻依旧如常。
　　“回学校吗？”林寻坐回去，看了尹思忆一眼。
　　“嗯，你把我放到前面的公交车站就好了。”
　　“我也回学校，顺路。”
　　“哦。”尹思忆不再说话。
　　“记得把感想发给我。”拓展训练要求每个队员写一份感想，发给自己的队长。
　　“嗯，我还没来得及写呢，回去就写。”
　　尹思忆的眼睛一直盯着雨刷有节奏地左右摇摆，目不斜视。外面大雨磅礴，车里却是安静的世界，她觉得时间太慢了，一动不动的坐姿实在是太累了。
　　林寻专心地开车，但眼睛偶尔却瞥向镜子中的尹思忆。林寻是第一次看到尹思忆穿连衣裙，她没有扎着马尾，只把两侧用发夹固定，乌黑的头发垂下来，显得清秀文静，跟以前那个穿着校服、运动衣的女孩儿判若两人。他想起了帐篷里的那几个夜晚，尹思忆安静地睡在他的身边，均匀地呼吸，让他觉得踏实温馨，他实在是比任何人都更渴望一个家。
　　两人一路上都各自想着心事没有再说话，等快到校园时，天竟晴了。
　　“彩虹。”等红灯时，林寻突然指了指右侧，淡淡地说。
　　“啊，哪里？”尹思忆从来没见过彩虹，透过玻璃看过去，没想到雨后的彩虹比书上画的美多了，都忘了身边的人是林寻了，兴奋地说：“我都没见过，原来这就是彩虹啊。”
　　林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真的，我真的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每次听人说有彩虹，等我跑去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尹思忆连忙说。
　　“那你得感谢我了。”绿灯亮起，车向前行驶，彩虹被路旁的树挡住了。
　　这时候尹思忆的手机响了，她连忙接听，声音温柔地说：“我马上就到了，你再等我会儿，没有打车，待会儿跟你说啊。嗯，咱们晚上吃面条吧，三窗口的好吃。”
　　林寻从来都不羡慕情侣之间的腻歪，可是他有些嫉妒尹思忆和江寒相处的这些点滴的细节。拓展训练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林寻都看在眼里，那是他最向往的简单的爱情，可他从未拥有过。他的那些所谓的女朋友，他们之间除了激情，什么都没有，尹思忆绝对不会知道，她竟然是唯一的一个可以整晚躺在林寻身边的女孩儿。
　　快到校门口时，尹思忆看到了站在一棵松树下的江寒，她连忙跟林寻道谢下车。
　　“小忆？谁送你回来的呀？”江寒询问。
　　“半路上碰到林老师，他正好回学校，把我捎回来了。”尹思忆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江寒对林寻的不喜欢是那种没有缘由的，同样是校园的名人，展飞就没有让江寒觉得不舒服。尹思忆也曾把展飞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江寒也只会笑她是个盲目崇拜的小丫头。展飞那段时间单独教尹思忆学吉他，江寒也没有太多的危机感。但是对林寻，他只希望尹思忆永远都不要接近他，不只是因为林寻的那些风流韵事，最主要的是他心里莫名的不安。江寒当然知道拓展训练的时候，尹思忆和林寻单独在一个帐篷里，可是尹思忆故意没说，他也就不愿意把这件事当成多大的事儿来问。他越是担心，越不愿意让他们的生活中出现太多林寻的名字。
　　“小忆，以后离他远点儿，咱们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嗯。”尹思忆点点头。
　　暑假快要过去的时候，展飞回来了，刘明杰给尹思忆打电话，督促他们好好准备演出的事儿。展飞是个忙人，尹思忆更多的时间是在宿舍跟着展飞的伴奏唱，终于找了个展飞有空的机会，刘明杰带着尹思忆去艺术系的钢琴室找他，远远尹思忆只看到展飞的头发更长了。
　　“展飞师兄，你越来越像艺术系的学生了。”
　　“诶呦难得，思忆竟然给我叫师兄。”
　　“难道我要叫师姐吗？”
　　“够了啊，我可是纯爷们，待会儿你要唱的不好，看我怎么对付你。”
　　“你是专业的，能不能对我这个业余的宽容点儿。”
　　“不能，严师出高徒。”
　　果然任何人出名都是有原因的，展飞弹钢琴的架势完全把尹思忆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