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高纾悦

31、三十一

　　“尹思忆，起来了。”感觉还没有开始睡，尹思忆就被身边人叫醒了。困难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林寻的一张脸，这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曾经让尹思忆崇拜，现在她只觉得害怕。
　　“林老师，几点了？”因为刚醒，声音微不可闻。
　　“四点了。”林寻说的理所当然。
　　“啊？昨天不是两点睡的吗？为什么只能睡两个小时啊？”
　　“知道什么叫挑战极限吗？给你五分钟。”林寻说完就出去了。
　　集合的时候，大家都是有怨气的，一个个垂头丧气，没人说一句话。林寻带路，走了大约十多分钟，看到冷铭宇站在一处峭壁下。
　　“大家看到这一处峭壁了吗？我和林寻找了很久才发现这个地方，很适合咱们训练。林寻已经来回走了几遍，反正对他来说挺容易的。从矮的这头爬上去，面对着大家往远处走，大约只有三米远，最高的地方距离地面两米多，站在上面也可以很稳，宽度足够放得下脚。上去的人，双手要平行举，这个石壁很滑，没有可以抓的地方，完全就是靠你身体的平衡力。”冷铭宇一边说，一边伸手指着后面的那处石壁。尹思忆看过去，冷铭宇所谓的可以站人的那条突出来的地方距离地面最近也有一米多，爬上去之后如何转身就是一大难题，那里比远处稍微宽一点儿，就算勉强能转过身，那宽度顶多能放得下脚，而且越往远处走，离地面越高，她不知道如果掉下来会怎么样。
　　“这个比较耗时间，咱们十六个人不可能每人都走一次，这样吧，先让林寻给大家演示一下，然后选两个队员上去走一遍。”
　　在尹思忆的心里，林寻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他就算飞过去再飞回来，尹思忆也不会觉得惊讶。所以，当林寻走完全程轻松跳下，周围人鼓掌的时候，尹思忆也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手。她心里忐忑的是，被选中的那两个人里，不要有她。
　　“大家都看清楚了吧，首先从这里爬上去，转身的时候要小心一点。”林寻指着离他们最近的那一处，虽然也很窄，但是跟需要走过的那条线相比，要自由多了，但是关键需要转身。一侧是光滑的石壁，转身的时候就意味着肩膀太宽可能会触碰到，就需要往另一侧偏一些，这样就可能会掉下来。所以第一个被桑柔叫上去的男生，光转身这一项就掉下来两次。
　　“背对着大家行不行呢？”有些队员想了个主意。
　　“不行，这个石壁直上直下，他如果面向着石壁，背后悬空，太危险了。”有人表示反对。
　　“嗯，我觉得还是背靠着石壁，面朝大家更容易一些。”冷铭宇说。
　　那名男生终于转过身来，然后慢慢地往远处走，整个人紧靠在石壁上，双臂平举，手掌贴着光滑的壁面。
　　“啊，我真的做到啦！”那名男生一边走一边兴奋地喊。当他走回来跳到地面上的时候，大家为他鼓掌。
　　“怎么样？害怕吗？”冷铭宇过去拍着那男生的肩膀。
　　“不害怕，觉得很刺激，战胜了心里的恐惧。”他激动地说。
　　“今天晚上跟大家好好分享一下你的心路历程。好了，那下一个名额，林寻你选吧。”冷铭宇把权力交给了林寻。
　　尹思忆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以免受到林寻的注意。她认识的林寻，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的。
　　“林老师，让我去吧。”江玉妍主动举手。
　　尹思忆松了口气。
　　“你的平衡性很好，不用做这个了。”林寻没同意，这让尹思忆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林老师，让我去吧，让我去吧，我上去一会儿就下来。”江玉妍对这个项目还挺执着。
　　“你最该学的是服从命令。”林寻一点儿怜香惜玉的高贵品德都没有。
　　“尹思忆，你上去。”这句话一下子把尹思忆打入了地狱。尹思忆欲哭无泪，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汹涌澎湃。她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了林寻的，他总是能掌握自己的生死大权，而且从来不会对她稍加怜惜。尹思忆看了一眼江寒，默默地走向石壁，她步伐缓慢，希望有人在这段时间里喊停，可是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人反对。
　　石壁附近的队友帮助尹思忆爬上去，或许是因为女生毕竟娇小，她一次性转身就成功了。尹思忆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慢慢往远处移动，不敢低头，尽量往后仰，可是有些略微凸起的地方，会让她的头不得不稍稍前倾，不利于保持平衡。她不知道脚下怎样，只能用力贴向石壁。她唯一敢做的，就是看向对面的山峦，青山白云，美如仙境。
　　当她终于下来的时候，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曾经连双杠都不能走的尹思忆，这次可以在石壁上走了，这是多了不起的进步。说说有什么感受？”冷铭宇总是这么慷慨激昂。
　　“我就是觉得，对面的风景很美。”尹思忆由衷地说，引起周围一阵笑声。
　　值得庆幸的是，当天没有再发生让尹思忆这么恐惧的事。晚上依然是讨论，很多队员讲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痛苦的往事，乔山谈到自己的前女友可以在他的怀里给别人发短信叫老公的时候，情绪激动，张雨薇讲到自己的成长经历，声泪俱下……尹思忆沉浸在故事中，却突然发现林寻和江玉妍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终于可以躺下的时候，尹思忆几乎是立马就睡着了，她根本不知道林寻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着熟睡中的尹思忆，林寻竟然有了疼惜感，这个小姑娘总是表现的坚强懂事，不让人看出她内心的恐惧不安，直到现在，很多人都袒露了自己内心最脆弱的一面，她却藏的很深，生怕被人窥探。尹思忆在石壁上走的时候，双臂不像别的人是平行举，而是不断地上下摸索。她自己其实是不知道的，就算告诉她，她也不会想的起来，但是她潜意识的不安，害怕，都表现了出来。她只敢看对面的景色，不是因为她胆子大，而是因为她在转移注意力，对她来说这不是刺激和享受，是不得不去做的煎熬。林寻帮她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躺到她的身边。
　　第三天又下起了小雨，林寻找冷铭宇商量活动的内容，尹思忆起来找张雨薇她们准备早餐。
　　“还是林老师做的皮蛋瘦肉粥好吃。”张雨薇笑着说，她原本是一个腼腆内向甚至有点儿孤僻的女孩儿，但是在这里却显得比尹思忆还开朗乐观，看来心理咨询中心这个大家庭，让她改变了不少。
　　“上次他把皮蛋和牛肉干都用完了。”
　　“林老师不只长得帅，还会做饭。不过有点儿不懂怜香惜玉。你看江玉妍，脸都肿了。”
　　“嗯。啊？”尹思忆看向不远处的江玉妍，果然见她的脸好像有点儿不太一样，“她怎么了？”
　　“昨天晚上，林老师打她了。别的队员讲自己的经历，江玉妍一直都笑，后来林老师把她叫走了，问她为什么笑，她说她就是那样的表情，什么时候都改不了。然后林老师就打了她一个耳光，她还是笑，林老师又打，连续打了好几个耳光，最后她终于不再笑了。”
　　“这么狠。”尹思忆突然觉得，林寻对自己不是一般的温柔，不过以后还是躲着他点儿好。
　　所以当晚上林寻回到帐篷的时候，就见到本来还在拽被子的尹思忆，听到自己的声音立马假装睡着了。
　　“尹思忆同学，你知不知道我的专业是什么？”林寻看着尹思忆问。
　　“林老师，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尹思忆嗫嚅着，毕竟不敢继续装睡了。
　　“知道就好。”林寻躺下，尹思忆感觉到旁边的垫子一下子就凹进去了，“明天上午咱们就回学校，这次训练有什么收获吗？”
　　“嗯，挺多的……”尹思忆迅速转动大脑，思考着怎么说才能让林寻满意。
　　“别拿套话糊弄我。”林寻侧过脸，帐篷里一片漆黑，但是尹思忆能感到他的犀利的目光。
　　“林老师，你，为什么要打江玉妍呢？她也是一个女孩儿啊？”尹思忆壮了壮胆子，说出了心里的好奇，她还是不太相信，林寻是一个打女孩子的人。
　　“我打她是为了她好。她这种随时都笑的毛病，必须改过来，我得让她记住，不该笑的时候，绝对不能笑。”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是仰面朝上，略有所思的。
　　继而林寻又转过头看着尹思忆：“知道你有什么毛病吗？你太不容易专注，你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值得你付出热情。三天里，你只有下山的那次，还有走石壁的时候，才是专心的，其余的都神游天外。”
　　听着林寻的总结，尹思忆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是一个专心的人，就算江寒温柔地吻她的时候，她都在想乱七八糟的事。
　　“或许我可以帮你改正过来。”林寻笑着说。
　　“怎么改？”
　　林寻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