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习零[强强]》A黑桑A

75、雨夜行军

　　暴雨似乎已经偃旗息鼓，却还心不甘情不愿地淅淅沥沥着。习零皱着眉头看着GPS导航。他在指挥车上，后面两辆军卡。天气预报他看了，情势并不乐观，而此刻缠绵的阴雨有种莫名的诡异，仿佛有什么凶猛的危机正蛰伏在那后面，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车轮缠着防滑链，队伍缓缓行进。上尉听着通讯器时断时续的脉冲杂音，微微皱起眉头。

　　阴天总是让人心情低落。任务向压在胸膛上的石头，你跟它脸对着脸，就觉得和那种阴沉和残酷近在咫尺。有的时候自然比什么都可怕。习零忽略掉心头的那一点焦躁，看着前方的路面。

　　一旁的司机猛地一脚刹车。

　　上尉直起身。挡风玻璃上面一片雨雾，但还能看得见前方滚落下来的巨大山石，正正堵在道路中央。公路一侧就是山，不算峻拔，眼瞅着光秃秃的一片，几乎没有植被。地面上已经全是泥浆，大大小小的碎石从山体上滚落下来。上尉面无表情地从后座那边扯出件儿塑料雨衣，直接就下了车。

　　后面的卡车也跟着缓缓地停下来。男人的声音在雨幕里穿透力很强，带着军人那种号令的坚硬。

　　“全体都有，下车！”

　　士兵们沉默地从车上跳下，在雨里列队。指导员从后面上来。“习零，你看------”

　　上尉抿了下嘴唇，向对方道：“没时间了。通讯情况不允许。”

　　指导员犹豫了两秒钟，下定决心似地点点头。他浑身上下都已湿了。习零把手里的一件雨衣塞给他。“走吧。”

　　“全体都有，目标垄底村强行军，跑步走！”

　　天色渐暗。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队伍原地待命，习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临时设置在村子里面的指挥部走过去。

　　村里的居民都疏散了，就只村委会的院子还亮着灯，倒是格外的好找。

　　“报告。”

　　喊了声报告习零撩门帘儿就进，屋里四个人，师部一个参谋，营长，营指导员，程铭。

　　四个人目光都集中过来。习零甩了甩袖子上的水，无奈雨水滴滴答答淌个没完，也便作罢。“报告，独立营尖刀连全体人员到达，请指示。”

　　营长似乎有那么一秒被噎住了，语气里带着怒意：“这三个小时没有通讯联络，解释。”

　　习零“啪”地立正。“报告，通讯设备失灵。”

　　这套说辞明显着屋子里没一个人会信，营长大概早猜到他的借口，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习零上前。

　　男人这才看到站在桌子边上的程铭。

　　也是上尉军衔，作训服的领子上溅着泥印子，裤腿上明显从水里蹚过来的印记还没干。

　　对方跟他对上目光，两个人都是礼节性地一点头。现在并不是打招呼的时候。

　　师部的参谋开口，看起来是继续习零进来之前的话题。“四连从原区域调到三号堤。原来的位置------”他抬头看向习零：“习连长，尖刀连有问题么？”

　　习零站直身体。“保证完成任务。”

　　营长一直绷着的嘴角终于带出那么一点儿弧度：“你知道要把你往哪调你就答应？”

　　习零脸上的严肃也缓和了。他道：“六堤沿线？”

　　一边的师部参谋疑惑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程铭脸上倒是滴水不漏，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水顺着习零的鬓角淌下来。他道：“尖刀连有准备。”尖刀连，碰上硬仗了他们不上还轮得着谁？

　　营长淡淡看他一眼------连续强行军三小时紧跟着上一线就这也叫“又准备”？！大概也只有眼前这位爷才说的出来。他没再质问，知道习零的脾气------如果他说准备好了，那便是准备好上战场了。你得让他去。于是少校放缓了语气：“尖刀连全员进入一级战备，今晚十点之前到达六号堤指定位置。”他顿了顿，然后道：“关于你违反命令擅自脱离指定路线行军的事情，以后再说。”

　　习零立正：“是。”

　　参谋在介绍情况之前又向习零说了一句：“这次六号堤的防护任务由尖刀连和三营一连配合完成。”他拍了拍一直沉默的程铭道：“这位是一连长，程铭。”

　　习零“哦”了一声，他转身面向程铭：“程连长。”

　　对方向他伸出手来，简短地握了下手。程铭向他露出一个近似于微笑的表情。

　　营长在旁边不耐烦地道：“老相识了别在这儿装大瓣儿蒜，前边儿等着你们呢。程铭我把你跟三营那儿调来可不是为了看你和他叙旧的。”

　　俩人都不废话，给营长敬了个礼就出去了。

　　雨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沉默了一会儿，程铭开口道：“车撂山道上了？”

　　习零点点头。

　　对方苦笑了一下。“我还真没想到跟这儿碰见你。”

　　习零也勾了勾唇角，“一年多没见，再见着还真是在‘战场’上。”

　　程铭颇有感触地说了句“是啊”，便不再吭声。再见到习零对方肩膀上也扛着上尉的军衔，对此程铭不出所料。说句难听的，他俩都算有“硬背景”的人，早被划进“天之骄子”的圈儿里，破格提拔不在话下。想想那个人的性格，他也并不意外他们会在这样的场景下碰见。

　　什么将门虎子青年才俊，他们不过是随时出发的人，和千千万万当兵的一样，所有人往后撤的时候，轮到他们往前冲。

　　而眼下的灾情重重压在心上，他也没了和这人一教高下的心情。倒是隐约地有几分感慨。当年军校意气飞扬嫩得不得了，现如今，也终于能算作合格的军人，和这个人并肩战场。

　　两个人并肩而行。程铭微微侧过头，刚好看到习零的肩膀。雨水像小溪一样从薄薄一层塑料雨衣上流下去，里面军装的颜色反倒愈发鲜明。一年多没见，而这个人依旧像他印象中的那样，隐藏了锋芒，带着不易察觉的沉冷坚硬，无坚不摧。而这一年身在军中，无疑将军人的决断和坚韧锻造得更加漂亮。程铭把自己遇到这人以后忽然变得奇怪的心情归咎于这没完没了的雨。

　　男人察觉到他的视线，扭过脸来询问地看着他。

　　程铭对上习零深黑的瞳孔，在一秒钟后反应过来。“一连已经过去了。指导员带着。我和你们一块儿。”

　　习零瞟眼停在村委会外面的越野车，笑了。“和尖刀连走就得强行军啊程连长。”

　　程铭眨了眨眼睛。那个人的笑容有一大半隐没在雨衣的兜帽下面，但是弧度明显。他不自觉地弯了一下唇角，随即粗声道：“我倒宁愿走几里路也省得落个把车扔在荒郊野外的结果。”他又顿了顿，伸手拍了下习零肩膀，“我什么时候怕过强行军了？”

　　习零抬起眼看他，总算露出一个见到老熟人的算得上诚恳的表情。“成，程铭同学，我过去整个队，咱出发。”很熟悉的语气。程铭笑了一下。

　　他因为称呼的改变捏了捏手指。那人肩上的雨是凉的，语气倒很暖。

　　尖刀连还在村子外围待命。晚上八点，天已经彻底黑下来，雨幕反而变得愈加紧密。程铭站在小院外面，里头习零讲话的声音被淅沥的雨声分割得零零碎，听不清楚。

　　没一会，整齐队伍从院子里鱼贯而出，士兵们安静而迅速，方向东南。习零跟在后面出来，程铭走上去，“嘿。”

　　男人停下脚步。

　　他问他：“有地图么？给我瞅一眼。”

　　程铭再一次不出所料地看着习零从怀里掏出副折好的地图递给自己。------果然是准备好了。他三下五除二打开那张已经被反复折叠过的地图，问道：“从公路过去？”

　　习零点点头。

　　程铭手指在地图上摩挲两下，总算在迷蒙水汽里找到了位置。“一公里以外有山道，近路。”他的手小幅度地在图纸上一划。皮肤还能感觉到那上面的温度，来自正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

　　习零问他：“你确定么。”程铭手指的地方是座山，没有一丝儿路的影子。他声音有点儿沙哑。

　　程铭肯定地点点头，“向导已经带一连走了一遍，缩短了五分之一。”他看到那个人的眼睛倏地一亮。有一瞬间他居然觉得那光芒漂亮得不像话。然后在后一秒奇怪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魔障。

　　“成。”习零道。他两只手都固定着地图，一阵风吹过来直接掀了他雨衣的帽子。程铭腾出一只手来扯住雨披，重新扣回到习零脑袋上。

　　然后他反应过来，有些踌躇地看了习零一眼。男人看起来有些若有所思，连谢谢都没说一身儿。程铭有点放下心来，又似乎有那么点儿他不能理解的失落。这个忽然之间的认知之后袭来的是一种莫名的烦躁。

　　习零合上图转身。“走吧。”

　　山路崎岖。这是一条靠人踩出来的土路，经过连绵的雨水更是又湿又滑，全是泥浆。曲曲折折的山道有的地方甚至需要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习零早超到队伍前面去了，从进了山便一直在前面和向导领着路，一边走一边分出神来听着后边士兵们的声音。程铭和尖刀连的指导员跟在队伍后面。

　　“习连干得不错吧。”程铭问。

　　指导员在喘息的空间里回答他：“习零在全师可是风云人物啊，程连长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程铭嘿嘿一笑。没人会质疑那家伙的优秀，他想。

　　也刚三十的指导员也友善地笑笑。他对程铭也有耳闻，知道这位也是个著名的“强人儿”。他道：“我也是刚调过来没多久，不过连长同志声名在外，到底百闻不如一见。习零他可是个敢拼命的主儿啊。我见过他自己怎么训练，”指导员一边爬坡一边无比艰难地做了个耸肩的动作，“一天就睡了四个小时还敢淋着雨跑十公里，完了没事儿人一样跟着全连照常训练。”他看了眼程铭的表情，又不咸不淡地加上一句：“有人说他是‘能折腾’，我看没了他尖刀连也不像现在这么强了。”

　　程铭一脸无辜地笑笑。尖刀连这位指导员，也不是一般人物呢。他抹了一把脸上雨水，抬起头朝前望去，那个人的身影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眼睛里进了水，似乎连视线也变得酸涩模糊。

　　队伍行进的速度依旧很快，习零扭头瞅了眼后边，停下脚步。“注意脚下！”他扯着嗓子喊。

　　男人站在路边上，雨衣上面已经沾满了泥巴。他目光扫视着从身边儿经过的队伍，用手电筒照着士兵们脚下的路。除却雨声和脚步声，只剩下安静。

　　然后像是相应似地，一个兵一脚绊到地面的凸起，整个人朝前一扑，正好杵在习零脚边儿上。

　　“注意脚下！”习零又吼了一声，带着点儿怒气，嗓子彻底哑掉。

　　他还没弯下身去，队伍里又出来一个兵，跑上来连拉带拽地把人从地上拖起来。习零瞧了一眼，小幅度地冲江皓点了点头。年轻的士兵皮肤黝黑眼睛有神，看不出多少疲累的痕迹。郑航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已经占了沾了一脸的泥巴。他不耐地甩开江皓搀他的手，嘟哝了一句什么往队里走。转身之前借着手电光看见他们连长身后的陡坡，深黑色看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