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梦》落雁玄冰

16、是敌？是友？

　　“呵呵！宛宁，看你这话说的，如欣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妻子呢？这么多年了，你何曾见过我把什么不相干的女人带回到家里来过啊！我不过是因为这两天有些风寒怕过给你大嫂所以才没和她住一起的，宛宁，你想多了呢！”面对宛宁的一番质疑，嗣成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发出了一阵轻笑，他随即拍了拍宛宁的肩膀一边换上轻快的语气道：“原来是这样啊！你这么神神秘秘地把我弄到这里来是不是怕你大嫂会在外头偷听啊？呵呵！宛宁，你大嫂不是这样的人呢！也许……她可能脾气是有些不太好，但是你应该知道的，她原先是上海滩上有名的电影明星，在那种名利场上待久了，身上总免不了会有一些傲气，再说你们毕竟不是很熟，难免就……”
　　“不是的！”不等嗣成说完，宛宁已经大声地打断道：“我不在乎她的脾气好不好，我也不介意她对我好不好，只要哥你喜欢她，我绝对没有半句话说！可是，哥，我已经不是你的傻瓜妹妹了，我看的出来，你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一对正常夫妻该有的亲密与关心，她根本就没有半点妻子的样子！她其实，她其实是来监视你的对不对？”
　　在说出最后那句话后，宛宁不觉也被自己的这一突兀想法吓了一大跳。
　　监视？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间在脑海中冒出这样的想法来？也许，也许是因为这几天来一直看着天水帮的那些人在门外头转悠才会有此联想吧！
　　不错！这个苏如欣的确像是来监视嗣成的，她虽然整日里闷在家里不出门，平时也不多说话，但对于嗣成和自己甚至是巧珍的一举一动她却都显得十分的在意，而对于嗣成和自己之间的交流则更是表现出处处提防，方才在饭厅时，她那似是而非的语气和看着嗣成时那若有所指的眼神便是一切最好的说明，种种迹象都表明，她绝非真如这几天在家中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简单，她一定有所企图！
　　只是……宛宁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连她都看出来了，难道嗣成会不知道？还是说……嗣成其实是甘愿被这个苏如欣这样监视着的？甚至是连同自己独处的时候都还想着要替那个苏如欣打掩护？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嗣成有什么受制于她吗？还是嗣成因为几天前她在阿笙面前演的那一场戏为了表示感谢而表示出来的一种忍让呢？亦或者，这里面，其实还隐藏着很多她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呢？
　　当思绪渐渐延伸之后，宛宁胸中的怒火开始逐渐淡去，在平复了一番因为方才的激动而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之后，宛宁缓缓地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她开始觉得有些后悔，方才的那些话是否说得有些太过了呢？
　　“宛宁，你真的长大了！”正当宛宁心中微微涌起不安之时，嗣成的大掌轻抚上了她的额头：“看来我真的不能再把你当做小孩子了！”
　　“哥……”嗣成轻柔的动作让宛宁觉得鼻尖一阵酸楚，她强忍住即将下滑的泪水抬头看向嗣成道：“我是真的不希望看到你有事啊！你知道在你失去音讯的那几天我有多想你吗？我一直在为你提心吊胆，我就怕天水帮的人会抓你对你不利！好在你最后总算是平安出现了，可是我知道，他们还是对你虎视眈眈的！那个叫阿笙的已经盯上你了，要不是因为宋腾川……而现在又来了个苏如欣，虽然那天她是帮了你，可是她出现得如此奇怪看上去又是这样的难以琢磨，哥，你就告诉我，她到底是什么人！你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语终毕，宛宁已是泪流满面，而嗣成则不断轻抚着宛宁的后背安抚着她。
　　“宛宁，你为什么会认为天水帮的人想抓我？是因为你方才说的缘故吗？你觉得那个想开枪打死宋腾川的人是我？”
　　“难道不是吗？”宛宁觉得奇怪，嗣成为何会有此一问。
　　“不是。”嗣成斩钉截铁地说道：“没错，那天你在公园里看到的人确实是我，那个打死想用匕首刺杀李先生的冒牌学生的人也是我，但是在那之后，我就离开了，你中枪的事情是我在事后才听说的！”
　　居然不是？那……
　　宛宁觉得脑子里开始有些发昏，如果嗣成没有对宋腾川动手，那自己的担心岂非完全多余？难怪那个宋腾川会对自己表现得如此友善！
　　“宛宁，既然话说到了这里，那我就想问问你，你和那个宋腾川是怎么回事？”正当宛宁因为嗣成的回答而感到万分惊讶之时，不想嗣成却忽然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怎么回事？”宛宁不觉反问道：“我和他能有什么事情？”
　　“听说你之前收到过他的‘水牌’？”嗣成追问了一句，脸上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哥……这你也知道？”不防嗣成会提及此事，宛宁顿觉也是一阵紧张。
　　“是，我知道，现在外面传得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但我只相信事实……”
　　“哥，我只是碰巧替那个汉奸挨了一枪而已！“嗣成看似无所谓的语气让宛宁只觉心中一阵纠结，她不觉猛地站起身来冲嗣成喊道：“好吧，你是不是在怀疑我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那我告诉你，虽然方才知道不是你开的那一枪的时候我的确很开心，因为那意味着我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而且以后也不用再为你担心了！但是同时我心里却又免不了有些沮丧，哥，你知道吗，在我误以为你是那个枪手的时候我心中虽然忧虑但更多的却是欣喜和自豪！原来我的哥哥是这样一个让人佩服英雄，他有这样的勇气去杀害上海滩上人所共愤的汉奸走狗！就算你真的因此被他们所害，我也会笑着为了你流泪！而且我还会像你一样去做一个对得起父亲母亲和民族大义的人！难道……难道你会以为，我会是非不分地对一个依附于日本人的汉奸有什么好感吗？好吧，他是对我不错，但那也是因为我鬼使神差地救了他的命！要是能选的话，我宁可一枪被打死！至少我不用眼睁睁地看那些脏水泼在我身上！我也可以以此对得起那个有勇气开枪的义士！”
　　不知道为什么，宛宁觉得自己越说越激动，她从最初的愤怒变为了嘶吼，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居然会激动到如此程度。
　　“宛宁，别说了！”看着因为过多的话语而显得有些精疲力竭的宛宁，嗣成不觉伸手一把搂住了她，随即轻声安慰道：“哥相信你，相信你，真的……”
　　“哥……”
　　宣泄之后的宛宁无力地哭倒在嗣成怀里，她忽然开始怀念起以前在嗣成怀中佯装天真撒娇的场景，虽然那时候也难逃一些刻意，但她的心里却是轻松而幸福的。
　　这场在书房密室中的谈话最终还是没能让宛宁弄清楚那个苏如欣的真实身份，但她和嗣成之间却显然已经透彻了许多，除了苏如欣的身份问题和嗣成莫名其妙的婚事，宛宁的心中显然已经没有过多的疑问了。
　　“宛宁，我向你保证，苏如欣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但是她的身份我目前还不能和你说明，你放心，她绝对不会害我们，如果时机成熟，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面对嗣成这样的承诺，宛宁自然不可能再刨根问底的追究，而在此之后她虽因嗣成的解释而对苏如欣的防备略微减弱一些，但心底的那个疙瘩却到底还是无法完全略去。
　　几天之后的一个早晨，宛宁正坐在靠窗的软椅上看书，不想这时巧珍却忽然急急地跑了进来：“小姐，小姐，那个天水帮的……腾爷，来了！”
　　他？
　　宛宁心中一惊，不觉合上书本站起身来，回头一看，却见家门口那条小路上的“黑褂衫”俨然多了不少，且一个个毕恭毕敬一改往日里懒散的模样。
　　“他来干什么？”宛宁虽明知宋腾川此来定是因为自己，但还是免不了这样问道。
　　“他说来看看小姐你的伤势的，小姐要不要我去叫少爷回来……”
　　“不要去找少爷！”宛宁赶忙打断巧珍的话随即往前几步道：“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你别怕！”
　　虽然嗣成并不是那日刺杀宋腾川的枪手，但他那日毕竟还杀了那个冒牌的学生的，而且现在上海各方舆论都暗指李默鸿遇袭一事同天水帮脱不了关系，所以一切还是小心为佳。
　　楼下的客厅里只有宋腾川和阿笙两个，宋腾川为防手下过多会引起宛宁的害怕，故而只留下阿笙一人跟在身边。
　　“方小姐，最近杂事缠身，一直没能过来探望，看起来你的气色倒是比在医院时好多了！”
　　宛宁方一走下楼梯宋腾川便含笑着站起身来，他承认看到这个小女子的确会让他的心情愉快不少，尤其是在处理完陈天虬的事情之后他的心情显得格外愉悦。
　　与宋腾川猜想不错，那日放暗枪的人果然是老三陈天虬指使手下干的。
　　那个枪手已经找到了，正是他手下丰庆堂的人，不过那小子倒也很硬实，临了将死都没有出卖陈天虬，不过看陈天虬当时一副死了爹的模样，宋腾川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他到底还是没有点破这一层窗户纸，依旧让陈天虬好生当着他的三爷，不过在那之后，陈天虬确乎是收敛了不少，往日的嚣张气焰也已不复存在。
　　“一点小伤而已，多谢宋先生挂心了。”
　　宛宁客气地回答着，一边礼貌地招呼宋腾川入座，一边吩咐巧珍给他二人上茶。
　　这两人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宋腾川依旧对自己一脸笑意，而那个阿笙也照旧是一番面无表情，不过今天他那张铁板脸似乎看上去没有以前那样的阴沉。
　　“方小姐，此次前来，一来是探望小姐伤势，二来则是想请小姐能来我府中一聚，以示酬谢之意。”
　　“去你府上？”宛宁不觉瞪大了眼睛，宋腾川提出的建议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宛宁显然并不想和宋腾川有什么瓜葛，哪怕他确实对她不错，但凭他在上海滩上的所作所为就无法让宛宁对他产生好感，可同时她又怕着他，除了礼貌地应对和客气地应付以及尽量不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里，宛宁是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可以躲避这个人。
　　“方小姐，不用诧异，只是家宴而已，你救了我宋某人的性命，我设宴相待自是应该，请方小姐切莫推辞！”宋腾川说着便站起身冲宛宁笑道：“下周三我会派人来府上接小姐，到时候请小姐务必大家光临，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宋腾川说完后便同阿笙二人起身准备离开，宛宁见之不觉有些激动地喊出声道：
　　“宋先生留步，我……”
　　“方小姐还有事？”宋腾川转过头来笑着地看向了宛宁。
　　老实说，她着急了涨红脸的样子还是挺有趣的！
　　“宋先生，我想你的家宴我是不能去了，我……”慌乱之间宛宁竟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来搪塞眼前的这个状况。
　　“为什么？”宋腾川没有因为宛宁的拒绝而生气，相反他倒是很有兴趣来听听她的原因。
　　“我……”
　　“宛宁，为什么不去呢？你是怕一个人无聊吧！没事的，大嫂陪你去！”
　　正在宛宁为难之际，忽然楼梯口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来人正是苏如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