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薛瑾璱

31、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的作曲课，陈曦没有与摇光挨着坐，两人中间隔了一个苏合，苏合像夹心饼干似的，浑身上下被她俩的气氛刺挠地不舒服。
　　陈曦一面三心二意地刷着手机，一面时不时抬头扫过教室门口，直到裴天泽的身影出现了，她才又是惊喜又是愤怒。
　　天泽越过人群，走到摇光后座，看着坐在两人中间一脸晦气的苏合，这才发现她跟陈曦的反常。
　　他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一般，半点没有惊讶的神色，只是从另一头轻轻地点了点摇光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把手机还给她。
　　他有些担忧，她总是该敏感的时候不敏感，该粗心的时候过于细心，原本想着自己在她身边，总能帮她留心一二，可目前看来，自己只会让她的生活平添烦恼。
　　为了他，与舍友处不好着实不值得，毕竟，室友要陪伴她四年，若是这四年都这样过，那她该多么难熬。
　　他有些头疼，恰好在这时，手机里进来了一条短信，他迅速地瞄了一眼信息，再次感受到烦躁。
　　他望了一眼他前面坐地笔直的摇光，再次盘算着，她现在年纪还小，应付生活费的事就足以让她焦头烂额了，有些人情世故，不如等再过两年，安稳了，她也大一些了，再告诉她也不迟。
　　苏合借着余光，看到了天泽的小动作，她重重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上下审视了他一眼，再次“哼”了一声，扭过头。
　　祸水！
　　苏合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他儒雅隽秀的脸蛋，更加认定“帅哥没一个好东西”。

　　作曲课的老师依旧秉承着‘悟’这个字让所有学生每人当堂写一首艺术歌曲，下课之前交给他修改。
　　交作业并不可怕，之前交作业也会给一周的时间思考，可这次变成当堂写作，对于一帮每天只知闷头练琴的学生来讲简直是受刑。
　　尤其是摇光这种对作曲真的没什么天赋的人，写一两首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这次要当堂写，可真是要命了。
　　她绞尽脑汁，音符擦了又写，写了又擦，再加上心里总是想着陈曦与她冷战，心中更加不痛快，那一页五线谱都快被擦破了，纸上还只有寥寥几个音。
　　陈曦一改往常，快速在谱子上写下自己构想的乐句，配好伴奏后，迅速上交。
　　老师先是定睛一看，快速地扫了一眼全曲，渐渐地，他大为惊喜，激动地双手都在颤抖，问道：“你以前学过作曲么？”
　　陈曦低下头，一脸谦虚，她摇头说：“没有。”
　　“哎呀，是个好苗子啊，你有作曲的天赋，以后要不要考虑学作曲？”
　　老师讲台上的麦克风没有关掉，他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每个学生的耳朵。
　　陈曦越加谦逊有礼地低头微笑着，同学们的窃窃私语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借着余光，偷偷瞄向裴天泽，只见他托着腮，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这一瞬间，她顿时原谅了昨天发生的一切，下课后她亲亲热热地挽住摇光的胳膊问：“你要去琴房么？我跟你一起去呀！”
　　苏合挠了挠头。
　　啊？有谁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们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地好了？还真是小孩子脾气，一会儿吵架，一会儿又和好。
　　摇光受宠若惊：“啊......对啊，去琴房……”
　　“走吧走吧！一起去！”她把桌上的纸笔扫进背包里，将自己作曲的那首曲子单独拿了出来。
　　摇光一想到自己写得狗屁不通的曲子，干脆装瞎，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有关作曲的事。
　　坐在她们后面的杜衡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他凑了上来：“你们要去琴房？我跟天泽也要去，不如一起吧！”
　　陈曦转过身，像是才看到天泽一样，面露惊讶，然后顺手拿起他桌上的五线谱：“这是你写的吗？”
　　她顺势哼唱了出来，唱完还不忘夸一句：“写得真好啊，我就完全不行。”
　　摇光的脸彻底黑成了黑大帅。
　　天泽夺过她手中的曲子，折成四四方方的小纸片，塞进口袋里。
　　“哪有，刚才老师夸你写得好，全班都听见了，是不是，苏合？”天泽还不忘拉上看热闹的苏合。
　　苏合正躲在摇光身后鬼鬼祟祟地偷看，突然被天泽点到，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两声，满脸通红地应道：“对......对......”
　　陈曦越加羞涩地低下头：“那也就是老师随便说说的。”
　　天泽看起来像没睡好似的，语气不大好地跟杜衡抱怨：“不是说要去琴房吗？还去不去了？”
　　“去去去！这不是看你们在讨论作曲么？现在就去！你怎么回事，今天火气这么大！”
　　于是一行四个人，外加一个倒霉鬼苏合，大家排成一排，人墙似的浩浩荡荡地向琴房走去。
　　一路上就属杜衡话多，天泽看着他那张一直晃在眼前、一张一合不停吧唧的嘴，他头都晕了，心想，杜衡大概就是人类哈士奇吧，精力可真旺盛，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能找那么多话说。
　　“杜衡，你这么爱和陈曦讲话，你俩走一起啊！隔着我讲，我都快被你们吵死了。”他顺理成章地从杜衡和陈曦中间解脱出来，如愿地挤到摇光身边。
　　“你们和好了？”他低低地问。
　　摇光抬头，目光正好落入他眼眸，她略微仰起头，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大概吧。”
　　“嗯，那你上课写了什么？”
　　摇光不禁瞪大眼睛，差点叫了出来，又觉得太丢脸，于是压低声音，含糊其辞：“作曲课你都要管了？”
　　“不是我要管，是你自己脸上写满了心虚。”
　　摇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都能想到自己心虚的模样了，天泽总说她心虚起来特别明显，因为整个人都会缩起来，活像做错事原本想栽赃，却一不小心被主人抓现行的小动物。
　　“后天，有一场钢琴独奏音乐会，去不去？”
　　“嗯，谁的？”
　　“你喜欢的演奏家。”
　　“爱丽丝·纱良·奥特？”
　　“嗯，一起去吧！”
　　“你们在说什么？”陈曦不耐烦杜衡老缠着她，赶紧把话题引到他们身上。
　　杜衡一心二用，还能听到摇光和天泽的悄悄话：“天泽说，后天有一场音乐会，钢琴独奏，问你们去不去。”
　　陈曦正在犹豫，天泽清了清声音，朗声问道：“陈曦，你去么？我跟摇光都去！”
　　“嗯，那我也去吧！”
　　众人望向苏合，苏合摆了摆手：“你们去吧，我没兴趣！”
　　天知道，她有多想逃离这群心中只有古典音乐和练琴的怪物，她喜欢流行音乐，可偏偏父母就是死板，死活都不让她考流行，搞得她每天都很痛苦，她还问过摇光：“你不觉得古典很枯燥很烦么？”
　　摇光给她的回答是“小时候的确觉得很烦，但长大了，慢慢懂了之后就很喜欢了，你不觉得分析那些曲子很有意思么？”
　　苏合大悚，原本觉得摇光是个只懂打工的怪小孩，现在发现她也是怪物，居然会喜欢古典音乐，还会觉得分析曲子有意思。
　　果然她和摇光天泽这种怪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