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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官道相逢 ...

  •   胡家的家奴阿彩和阿福刚好采买回来,刚转过街角就看到小姐像只兔子似的扑进了一个老者怀里!
      两人相视一笑,当即拎着热气腾腾的糕点和烤鸭就飞奔过来——
      “老爷!”“老爷!”阿福和阿彩异口同声地喊道!
      胡濙转过身看到阶下的少年和少女,眉眼弯得更明朗,灰黑的胡须抖了抖,“快来快来!让老夫也看看你们!”
      穿过庭院,胡夫人缓缓行出来。
      “夫人!我回来啦。”
      胡夫人扬起嘴角,一切不言尽,泪花闪动地看着眼前——
      三个孩子将胡濙团团围住,好不活泼热闹,鼻息间遂轻舒一口气,莞尔一笑便开口道:“回来就好……老胡,快带孩子们进屋用早膳!”
      “好!走!快进屋!”
      早膳后,胡濙沐浴更衣,再次回到前厅——已然是一位儒雅清爽的智叟老学究。
      涯耳、阿福和阿彩早已猴儿精地候在门外,猫着头瞧——因为他们知道,老爷每次出行回来必然会带礼物!
      胡濙将一个素雅的小盒推到夫人面前,眼色温和:“夫人打开看看?”
      绣着女红的夫人低眉浅笑。
      随即,他饮下一口茶,故作镇静地朝门外招招手。
      “三只猴儿!进来吧!”
      不消半刻,三只“猴”心满意足地捧着自己的礼物,喜笑盈盈。
      “孩子们,近来学艺如何?小六的礼教、阿福的算术、阿彩的药理……欸?都如何呀?”胡濙的话才出口,三只“猴”皆是一顿。
      “……”
      “老爷,我……后院还有柴要劈!”
      “老爷,我……去把您的行囊洗洗!”
      阿福和阿彩急忙打着哈哈就退出前厅,期间还一个劲地朝胡涯耳使眼色——
      小姐,您自求多福吧……
      好啊!你们两个——有福倒是同享,有难就不同担,有骂也不同挨!
      片刻后,胡大人瞧见涯耳红着大脸蛋子,捧着一堆似歪瓜裂枣又似鬼画桃符的书卷折回前厅。
      “大伯伯……小六,小六确实怠慢了礼教功课……您责罚吧……”
      一旁的胡夫人眼波柔和,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胡濙挑拣着看了几篇,柔眼可见,他的眼神一步步迈向晦暗……
      终于,老脸皱巴起来,扶额轻叹道:“罢了罢了,休要再刺老夫的眼睛,快拿远些!”
      胡濙拍拍胸口——好险!差点气晕了,喝一口茶,压压惊!
      寂静半刻,胡涯耳猛地一抬头,“大伯伯!这么说——您是允许我不再学这些从德礼教啦!?”
      胡濙揉了揉太阳穴,不理会,不回应。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用进宫选秀女啦?!”
      一旁的夫人松了一口气,慈爱地看向涯耳,笑意浅浅,点了点头。
      下一秒,欢呼声响彻胡宅!
      “聒噪聒噪!”胡大人伸出手指堵住耳朵,只一个劲儿想往桌下钻。
      涯耳激动地跳起三丈高,当即就抱住大伯母,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
      胡濙刚抬起脸,就亲眼目睹到自己的爱妻被涯耳亲了一大口,震惊之余又是一番震惊!
      “夫人!你瞧瞧这泼皮崽,被惯得真是成何体统啊!”
      夫人低眉专注于女红,只是笑而不语。
      “大伯伯!休要拈酸吃醋!”
      此时的胡涯耳端的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调皮的小鼻尖粉嫩可爱。
      胡濙白了她一眼,气呼呼地别过身子。
      “幸甚至哉!胡家九族的命保住了!你这番模样进了宫,也是祸害皇家子弟!保不齐还连坐我们,我和大伯母养你一辈子才好!”
      “好啊好啊!我黏着你们二老一辈子!”
      ……
      正在这时,阿福便急匆匆地进屋禀报,“老爷!宫里来信了。”
      展信笺,胡濙眉头微蹙,当即换了衣服便要入宫。
      ……
      家宅门口,胡濙翻身上马,肥大的官袍广袖被风充盈,鼓鼓地迎风摆动,他牵制住马蹄,俯身和夫人道别,转而看向胡涯耳——
      “小六,分头行动!早去早回!”
      “好!大伯一路顺风!”
      蹄开疾行,胡濙驾马而去。
      随后,胡涯耳也跨上一匹白马——直指西北方向,城外三里坡,取一剂药。
      ……
      林道间,鲜衣白马,飞驰而来……勒住缰绳,马蹄渐渐慢下来,眼前之景太过触目惊心——
      “啪”“唰”“啪”“唰”……风声洗耳,几名官役手起棒落——干脆狠烈,火辣辣的钻心痛感瞬间就在一众流民的脊背上绽开!
      男女老少,血肉模糊,无一幸免!
      官道上,流民们被脚拷和手拷串联起来,蛇形的队伍长长排开,向矿山的方向行去。
      队伍的最前方,毛发锃亮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位身穿玄衣的尊贵公子——
      举止潇洒,姿态霸道,周身裹挟着松弛感。
      远远看去,胡涯耳却只觉他的眸中尽是阴险狠厉,毫无人性可言!
      涯耳当即微微调开马头,小腿微夹马肚,白马当即撒腿快跑起来,她心里暗道,三里坡应该快到了,尽力让自己不去回忆刚刚那可怕的场景。
      三里坡,一片空地,无人在此,想必是自己到早了……
      胡涯耳漫不经心地踢着地上的石子,不远处,棍棒打骂之声再次袭来……
      世态炎凉!过之太甚!
      永乐盛世,法典严明,纵使是罪犯亦不能私自刑罚,更何况只是一众都还未戴黥刑的流民,他们看似就是举家入列,男女老少皆在其中,带队之人怎能容许底下的差役私用荆棘大棍行棒打之罚驱使其前进!
      胡涯耳眉心微颤,十指攥成拳头,指甲掐入肉中……太过分了——这世道,竟到了这般麻木不仁的地步!
      忽然,在队伍最前头,那匹黑马驮着的玄衣官飒然撩开披风,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长腿蹬踩着马背,纵身跃下,几步蜻蜓点水,好似明光幻影般朝胡涯耳这边飞来!
      只需几秒,他已然稳稳落到少女近前,“胡大人让你来的?”
      一阵疾风拂面,胡涯耳被这霸道的气势逼得往后退了几步,她没想到大伯竟然让她来与这等魔鬼接头!
      “是!”她没好气地瞟了面前之人一眼。
      “凭证?”
      胡涯耳心不甘情不愿地递过去一份盖有胡濙私章的手书。
      对方接过看了看,自始至终根本不在乎她眼中的敌意,接着就从怀中摸出一只白色的小瓶递过来,没有多一句话,转身就走。
      “胡大人怕是从不知晓你这般面目!”
      黑皮靴驻足停下,面对胡涯耳脱口而出之言,对方倒是极为从容镇定。
      “你是说我吗?”
      “不然呢?”
      几秒后,他的语气依旧冷漠平静,“胡大人知道。”
      “……”
      “所以,你该失望的是你家胡大人吧——竟然和我这样的人合作?”
      胡涯耳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迅速地将话挑明,“不!不存在失望!大人年纪大了,偶尔瞎眼昏头也不足为奇!”
      对方不禁低笑一声,头也未回地径自跃上马。
      流民押送队再次启程。
      忽而!一阵骚动传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高喊着:“求官爷开恩,我娘子要生了!要生了!可否……”
      话还没说完,就被差役反手甩了一记重重的耳光!火辣的眩晕感速攀而上!
      接着,男子的嘴里又被粗暴地塞了一团臭布。
      “再敢废话!要你狗命!”
      话音刚落,只见不远处长臂挥动,鞭花穿风扬至,皮鞭之尾便凌空甩了过去,下一秒——嚣张跋扈的差役顷刻间就被抽得腾空而起,整个身子重重地摔砸在地上!
      一口鲜血呕喷出来!
      而扬鞭之人——正是队伍首席骑黑马之人!
      他的眉宇微蹙,冷冷吩咐一句:“来人,把锁解开。”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男子伏地磕头,随即慌乱地爬向妻子那处。
      那女人的下裳已经湿了,血液与羊水混在一起,临盆的疼痛使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流民围了一圈看热闹。
      荒郊野岭没有任何接生条件,胡涯耳明白现下情况紧急,她奔向毛发玄亮的骏马,仰头看向马上那人,“人命关天——我需要热水和剪刀!”
      一句话引得黑衣公子带着冷厉的目光看了过来。
      “官道的茶摊一定有这些!求你了!”
      “还需要什么?”
      胡涯耳没想到他应答得如此爽利。
      “……对!还有垫布!大小够她躺在上面即可!”
      随即,他偏头看向身侧的轻骑,“你去茶摊,按她说的办!”
      当即,轻骑策马奔腾而去。
      女人夫家的衣裳破烂不堪,自己都快衣不蔽体,哪还有多余的布料给妻子作垫布!
      余光未及之处,那人白皙纤长的手指便抚上领口,解开系好的结,披风滑落入手,“大家将披风解下来!”
      显然,这句话是对穿戴披风的数名轻骑而言。
      披风虽薄,但总比没有强,胡涯耳层层铺好,指挥着男子迅速将其妻抱于上面,纠正着姿势让其躺好。
      片刻后,官道边,枯草中,首领命令轻骑背对产妇,以人形墙为隔档。
      热水和剪刀方至不久,一声嘹亮的啼哭便响彻高树之顶。
      胡涯耳用披风包裹住婴儿,送到这位新母亲眼前……
      可让涯耳没想到的是,这位母亲却泪流满面,别过脸不去看自己的孩子,她呜咽着喃喃自语:“我苦命的孩儿,竟降生在这样的家中……苍天不公……还不如让这肉团子了却这苟活的命……”
      胡涯耳心中五味杂陈,她一时间却找不出一句劝慰的话语。
      突然!那产妇竟真的伸手过来准备按住那婴儿!
      胡涯耳立马夺回婴孩就踉跄地蹿起身,虎毒不食子,这女人还真打算掐死自己的孩子!
      “你若不要!便交给城中的弃婴馆!何苦伤其性命!”胡涯耳近乎是哑着嗓子吼出来的这番话。
      产妇哭得泣不成声,她的夫家也木愣愣地傻瘫在原地。
      风声卷席,四下静得只听见远处其余流民的窃窃私语。
      “你没问过他要不要来,却也不问他要不要走。”人墙外,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是那位首领公子。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讽刺的笑意似是而非,“出了生,命便是他的,你无权了结。”
      抱着婴儿的胡涯耳微微转过脸去看那人,他……好像异于常人般狠心厉害……但似乎又不那么锁心绝情。
      ……
      此番结束,流民队伍必须起程了。
      夫妇俩跪倒在地,请求胡涯耳将孩子送去弃婴馆。
      男子背起刚生产完的妻子,继续跟上流民队伍,他们眼中有留念,更多的却是解脱……
      胡涯耳准备将那些用作垫布的披风收齐带回城中清洗,之后再还给他们……可是,瞧这些人的装扮和做派,尤其是那名首领,一看便知是官家子弟出身,小小披风对他来说怕是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如若他们嫌弃说不要了,那便算了。
      正好方才包裹婴儿时,她一摸便发现这些布料柔韧耐用,实为中上等,留作日后接生的裹布也不错!
      可转身之际,却看见那名首领将数件披风捡起,逐一发还给那些轻骑卫。
      哈?!大为震惊!胡涯耳的话音都有些磕磕绊绊。
      “那个……你们……不洗洗吗?”
      “你是觉得我们会嫌弃?”
      “呃……不嫌弃?”胡涯耳有点错愕。
      “没必要,这不算什么,我们回去会洗。”
      胡涯耳欲言又止,到手的“鸭子 ”就这么飞啦?!
      随即,那名首领身手利落地跨上马,未着披风的他宽肩窄腰,身姿挺拔,现下再看过去,确实比初见时顺眼了一些。
      他调转马头,提起缰绳,马蹄颇有节奏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少女一眼,语气倒是很轻地道:“如果你想要这些披风——那不行。”
      胡涯耳震惊之余又吃一惊,心底暗暗发问——有这么明显吗!?
      “都写在脸上了。”
      话音落下,他策马驰去,烟尘扬起,弥漫官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官道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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