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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人皮再现 ...

  •   提绳勒马,胡涯耳单脚踩着马镫,恍惚中借着力就从鞍上翻下来。
      侯在门口的阿福手脚勤快,赶忙扶了涯耳一把后便接过缰绳,一边牵着马往棚里去,一边嘴上说着:“小姐,老爷和夫人等您用晚膳哩!”
      “好……”
      “小姐?你怎么了?”阿福张望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没什么……我进去了。”
      脚步带风,涯耳的裙边拂过门槛,迈入膳厅,“阿伯、阿伯母,我回来了。”
      “才说着,小六就到了!”胡夫人弯起眉眼应答着,正和阿彩在盛汤。
      胡濙捧着一把瓜子嗑着,咔嚓脆响,“小六,怎的回来迟了?”
      胡涯耳摸过一块绿豆糕喂到嘴边,看着大伯认真地回答:“阿伯,我在城外遇到一队流民,其中有个孕妇在官道上临了盆,我便去接生……”
      胡涯耳的声音戛然而止。
      “为何不说了?小六?”胡夫人关切地问。
      这时,阿彩已经将菜肴全数摆好,并悄悄退了出去,顺带掩上厅门。
      突然——胡涯耳挪离坐凳,顺势就“扑通”跪下!
      胡家二老先是心中一震,随后相视一眼。
      “……小六,那之后呢?发生了何事?”胡濙的眉心一动,他兴许猜到了……
      胡涯耳垂下头不敢看他们,娉婷的双肩忍不住地颤抖着,泪水盈眶,晶莹剔透的珠儿瞬间砸在地板上!
      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他们……他们不要那婴儿,便托我送进城里的弃婴馆……可是……可是当我发现孩子突发险状时,纵使快马加鞭……那孩子还是夭折了!我……我太大意了……阿伯阿娘……我太没用了……我真是糊涂!”
      涯耳不住地颤抖着,情绪太过激烈的她哭到打冷噤,只能不停地倒吸着凉气。
      胡夫人心疼得赶忙蹲下来紧紧抱住她,轻轻地把她的脑袋搂近贴在胸口,温柔地安抚着:“小六……哭出来就好了,别闷在心窝处……”
      片刻后,涯耳的冷噤声终于有了点舒缓,她低低的啜泣着:“阿伯……是我的错……我没有认真记住您的话。”
      【闪现】
      三年前——
      月夜寂寥,胡宅庭院正中央,少女跪地。
      “胡小六!老夫最后再教一遍——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能轻易行医!若是行医,那便不能抱有一丝懈怠!”
      “……”豆大的泪珠滚落到衣襟,少女一言不发。
      “你以为是在救死扶伤,稍有不慎,便是无故伤人性命!你可明白?!”
      那时的胡涯耳跪得挺拔,犟得像头牛,腥红的眼底全是不服气!
      “啪”手起尺落,厚厚的板条重重地打在胡涯耳的掌心!
      一下!两下!三下!风都被抽得呼啸不止!
      “大声回答,你记住了没有!?”胡濙倒吸一口气,丹田发力,沉声而问。
      “记住了!”胡涯耳吼出了一句话。
      “好!你最好记住。”
      连打三戒尺后,当啷一声,板条落地。
      那一次,是胡濙第一次用戒尺狠狠教训胡涯耳,也是一如既往都慈爱的大伯第一次怒发冲冠……
      【闪回】
      胡濙紧蹙着眉头,良久,他捋着胡须叹声道:“小六啊……别自责了。医者仁心,你亦是想救下那对母子。”
      说着,他轻轻地拍了拍胡涯耳的脊背,“地上凉,你伯母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抱着你,起来吧……阿伯不责罚你,也没有理由责罚。”
      “可是……”胡涯耳站起身,红着双眼看向胡濙。
      “弃婴馆的医者怎么说?”
      “他们忙得转不开身,我把婴儿送到时,只告诉我没得救,收了婴儿就让我快些走。”
      “这样,先吃饭。吃完饭,老夫陪你走一趟,去弃婴馆看看那婴儿。”
      “阿伯……”
      “那么小一团,不明不白地来到这世上走一遭,总得让他明明白白地走吧!”
      胡濙的语气柔和,眸光温和,他微微一笑,夹了一块白切鸡放到涯耳的瓷碗里,语气柔缓地说着:“你不是爱吃这个吗?我夫人可是一早就让阿福捉了只大母鸡准备着,你可别让她白忙活一天啊!”
      涯耳愣了几秒,噗嗤一声被逗笑了,看着身侧眉眼宠溺的伯母,她又钻入伯母怀中,只想永远守在他们身边……
      晚膳后,胡濙带着涯耳,二人快马加鞭赶到弃婴馆。
      经过一番查看,胡濙轻舒一口气,久经风霜的面容在烛灯掩映下浮起一抹怜惜:“小六,婴儿天生有疾,是从母体就带着的病根子,哪怕不是在荒郊野岭出生,估计也撑不过半日。”
      闻言,胡涯耳忍不住又红了眼,“他还这么小……”
      “……好了,孩子,你已经尽力了,人生各有造化,切勿自暴自弃,我们走吧!”
      归家途中,胡濙看着心绪恍惚的涯耳,他勒住缰绳,枣红的大马停下了蹄步。
      他朝着白马上的少女道:“小六,变得坚强也是一种成长。阿伯和伯母不可能陪你一辈子……老夫以为,你和我的男儿们一样,女儿也当自强,你可明白?”
      片刻后,胡涯耳微微点头,“……阿伯,伯母说女子是要嫁人的,那我日后若是有了夫家,也还能像哥哥们一样独立自强吗?”
      胡濙的眸中带上一抹笑意,眼角的皱纹挤拢成缝,坚定地答道:“当然!只要你想!”
      兴许是天冷,街上人烟比往日稀少很多,轻轻的叫卖声环在耳畔。
      忽然,涯耳抬起头,朝着行在前面的大伯答道:“多谢阿伯,小六这次定当谨记。”
      ……
      那天之后,胡濙又进了一次宫,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涯耳听伯母说大伯必须抓紧把礼部的事情忙完,好像过几日又要出远门了……
      庭院里,夫人领着涯耳和阿彩在为胡濙准备远行的吃食。
      “阿伯才回来几日!又要出门!那仙人是非找不可吗!”涯耳努着嘴,有些愤懑。
      还没来得及反应,伯母就在她额头敲了一下,“这等胡言休要再说!”
      “哦……”涯耳耷拉着脑袋,像只挨了打的小狗。
      胡夫人狡黠一笑,“你这小皮猴!是不是想和你阿伯一起去啊?”
      眸光水亮,熠熠生辉,涯耳惊喜地叫道:“伯母同意?”
      “我同意有何用?要你阿伯同意才算话呢!”夫人用沾了面粉的手指在涯耳的鼻尖上轻轻一刮!
      胡家瞬间就多了只小花猫,惹得院里一阵欢声笑语……
      前几日便看到皇榜告示说皇帝今日要出宫狩猎,届时浩荡的仪仗队要从长安街过。正好这次胡濙要紧随皇家仪仗,难得一睹壮观的大场面。
      天还没亮,涯耳便带着阿彩、阿福出了门,巴巴地候在街边的百姓堆里。
      号角吹响,皇门洞开,两队禁军守兵整齐排开,街道两旁的百姓陆续跪拜在地,紧接着,皇帝的车马便浩浩荡荡从宫门中驶出来,百姓们开始欢呼雀跃,山呼万岁,一时间场面好不热烈……
      车马队伍朝着都城东门而去,快到城门前的一座牌坊时,刺眼的太阳被云遮挡起一半的光辉,霎时间响起晴天霹雳,狂风四起后便是飞沙走石……
      皇家舆辇当即停下。
      车马左右的宫仆婢女也慌了阵脚,御前侍卫和街道两旁的禁军立刻列阵护卫。
      就在朱棣掀开舆辇的帘幕询问四下时,狂风卷起来一物在空中飘来荡去,众人皆疑惑此为何物……待尘沙消散,百姓中忽有一人尖叫着大喊道:“城楼上有鬼!”
      众人立刻朝城楼望去——一张人皮在狂风的裹挟下直冲九霄!
      顿时引得众人目瞪口呆。
      就在群众里掀起窃窃私语,惊诧诡谲时,人皮竟然又穿过乌云折返回来,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天空中飘忽不定,风声穿梭于人皮的几处刀洞,发出令人惊恐不安的鬼泣之声……
      车舆内探出半个头的朱棣此刻也心慌意乱,立刻命人调转车驾打道回宫。
      可谁知,车驾刚要起步,人皮竟然如有鬼怪操纵一般,直逼皇帝的舆辇,而后定在了朱棣的面前并挡住去路,当禁军持刀剑准备上前一探究竟时,人皮忽然“哗”地一下自焚于众人面前,熊熊火焰扭动着身躯好似一个恶鬼,噼里啪啦的油爆声中里透出阴邪鬼魅的笑声,久久不能散去!
      朱棣当即被吓昏在车内!
      左右见状,立刻下令封锁城门,并举驾直奔皇宫;街上的众人也被吓得不浅,男女老少皆四散而逃,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此刻,胡涯耳早已同阿福、阿彩走散了。
      街道一侧,阿彩一边焦急地大喊着“六姑娘”一边被人群拥着往前走;街道另一侧,阿福奋力蹿过人群才拽住阿彩,阿彩一脸着急问:“阿福,你没事吧?小姐呢?”
      阿福喘着气,闷热的天气加上拥挤的人群,他只能哑着嗓子道:“我没事,但不知姑娘去向,我们先出了这人堆子,你回府禀报夫人,我继续找姑娘!”
      “嗯!”阿彩搭上阿福伸过来的手,继续顺着人潮往前挤。
      另一边,涯耳随着拥挤的人潮往前走,可不知被谁踩到了鞋的后跟,一时间没稳住就被人撞到在地。
      下一秒,压痛感袭来——她的手指被人踩了无数脚。现在,最关键的就是用手肘护住脖颈,以防被人踩到命脉!
      怎么办?怎么办……再这么下去,自己岂非要被踩死在这长安街……
      忽然——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小六,女儿也当自强!”
      她眸光一狠,咬唇握拳!
      不管了——盯准时机,奋力伸出双臂拽住身侧一人的小腿,在那人前进的步伐下,跟随一股惯性,她重新站起来啦!
      可是,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很快,她就被人挤到城墙下的角落中,奈何多大劲儿的挣扎都没用,大伙儿像插筷儿似的动弹不得,却还有一些愚蠢之辈试图挪动身子再次发起拥挤……
      不知又是谁的手肘撞来肩上,疼得她闷声一哼。
      现下,鞋被踹飞,白袜踩成了黑袜,脚丫子也快被踩成猪蹄……整个人糟糕得不能再糟了!
      不一会儿,城门洞开,另一条道路被疏通,原本一股脑往一个方向涌的百姓意识到后面有了出路,便分流出一大半——他们开始选择折头出城绕路走。
      很快,不再拥挤了。
      但人潮中依旧没看见阿福和阿彩,来往匆促的陌生人群让涯耳有些手足无措。
      她光着脚丫贴在墙边孤零零地站着,白袜子被踩得黑黢黢;面前的人流涌动迅速,她担心脚丫子再度被踩,只能等一会儿再走。
      或许……她应该去找一找弄丢的鞋子,反正还有时间。
      她招手叫来街边的一个“童鸽儿”,他们专门做跑腿带口信的活计,大多是十岁左右的孩童,腿脚快,记得住东西,家中贫困便到街上揽些传话的小差,赚个跑腿费。
      “请你帮我带句话到长安街荔枝牌坊三十七号胡宅,就说小六平安,一会儿就回去。”说完,胡涯耳在男童的手心里放了一枚铜钱。
      “好!荔枝牌坊三十七号姓胡对吧?”小孩又重复了一遍。
      “对!有劳了!”涯耳弯了弯眉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人皮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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