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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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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从雍州城外的一家空置下来的山神庙开始。
因为还算上有挖中有樑下有墙,吸引到一些家里房榻墙倒的穷苦人家,在那艰难度日。
后来因为一伙乞丐的到来,为了抢夺地盘,发生摩擦。
人穷气也大,两边都死了人,后来不知是哪边,一把火把那山神庙给烧了。
那山神庙经常有附近村民前去祈福,哪里会善罢甘休,你来我往中,再次发生械斗。
到了后来,胜利方直接抢劫到其他村民家中。
就这样事态渐渐扩大,官府却未见任何行动。
直到人马聚集到雍州城下,州衙才发现,形势不对。
新到任的总兵,没在雍州干过,一时之间,并未完全把控住局面,以致于那些亡命之徒,已经攻入城内。
整个雍州城,顿时混乱不堪,成为人间炼狱。
事情发展太快,从山神庙纠纷开始,到人群攻入城里,整个时间,只有三天。
而恰恰是柳瑞和赴京,新总兵接任的当口。
说只是一群百姓闹事引起,程远麟是绝对不相信的。
这分明就是有组织有计划的攻城行动。
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显然是蓄谋已久。
既然总兵和他不熟,他也只能依靠自己,守好自己的地盘。
两家首先把手上的店铺全都关掉,遣散所有帮工。
留在城里的许东茂和叶四把店面里值钱的东西,迅速派人打包,送到程远麟在城里的那处宅子。
叶家姐弟被迫留在家中,叶九和叶十轮番不歇守在身边。
即便是因年老体力不济的陈嬷嬷,现在也是满弓满弦,和另两个厨工,负责所有人伙食饭菜。
这其中还包括王家的一批人。
基于危险,程远麟已经厚脸,在扁豆的屋子和他一起住下。
隔壁是叶四叶十,再隔壁是叶九。
反正,他也不嫌什么地位不同,身份不等,艰难时期,就是兄弟。
尽管有些人并不打算认他,他也甘之如饴。
永盛从西南弄回来的大狗子,名唤铁蛋,天天被永盛拿着大家的衣裳,一遍遍在它大鼻子前闻,渐渐的,它已经被永盛训练的能识别出两府里所有人的味道。
只要不是府里人,当仁不让,第一个出击的便是它。
即便连院墙周围,依然被素有经验的叶九和永盛,布置不少的机关。
起初几天,难民还不算多。
起码竹村周围,还算安稳。
可出去传递消息的叶六,却传回来不太好的消息:雍州城外,不仅有难民,还有许多来不及掩埋的尸体。
这样下去,只会更乱。
程远麟作为曾经的朝臣,他真正是陷入两难了。
生灵涂炭,他有义务站出来。
可,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归隐的老百姓,再次冒头,不仅会招来祸端,还会连累到叶府。
这种纠结,让他踌躇难平。
思虑再三,程远麟还是选择暂时按兵不动。
既然是有组织的暴动,背后是骡子是马,他都不知道,何必把自己先暴露出去呢?
他才不会上当。
同时,他让艾歆把队伍再次细分,散出去看风向。
一有苗头,及时来报。
暴动后的第四日黄昏,下了近大半月的雪停了。
艾歆的人马有了新发现:暴乱分子们抢下的一处豪苑,被赶来的新总兵团团包围,动乱中,趁势跑了一伙人。
其他人马,全都被新总兵抓住。
骚乱了四天的雍州城,总算暂时恢复平静。
那批逃走的人,被高凉亲自带队跟着,来讨上司的指示。
程远麟二话不说,带上叶大,直接上马,亲自前去。
叶漫不懂战争,但她也明白,这股暗中势力,肯定不会就此罢手。
兴许,下一次暴动,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再来。
这种心情,和自己遭遇意外,太不相同。
自己家,那只是家道不好,是私事,可眼下这种乱,是国事,是苍生。
她没那么高的觉悟,也没那么多的怜悯,可她还是毅然的,让府里的人,把谷仓的粮,偷偷的往城外那送。
看到实在可怜的,便去施舍一些。
她能做到的,只有这。
这点上,程远麟并没阻止,相反,还派出永旺和几个护卫,暗中保护。
·······
程远麟走到一处雍州城外两道岭的地方,才和高凉汇合上。
而那伙人,就在这处,莫名其妙的跟丢了。
两山夹一道,山势陡峭,道路狭窄。树木葳蕤,确实躲进去,不大容易找。
他只是粗略瞧了眼,便知道,是一处适合土匪生存的好地方。
心内便开始打起鼓来。
艾歆在身后,“主子,还追不追?”
“不能,且看动静。”程远麟沉吟间,眼神四处巡睃。
他心内暗暗叫苦:一出戏,一出引出他的戏。
骤然间,冷箭刷刷飞来,所有人立即进入战斗状态,程远麟马缰重扯,“快速躲避,不宜恋战。”
话音未落,已经从两山之间,窜出无数道黑影,朝他们呼啸而来。
他大惊,显然,高凉跟踪的那伙人,是直接冲着他们来的。
貌似有人朝他喊话,穿过层层密林,那声音像被刀片刮过,喑哑又刺耳,“程兄,别来无恙?”
程远麟心内骇然,大声高呼,\"且都住手。\"
一道声影飞速飘来,矮壮且黑,却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珠子,一簇厚密的大胡子,遮住他整个下巴。
一身藏青色短打装扮,肥硕的腰间,还系条朱红色的粗腰带。十分突兀有个性。
“石清?真是你?”
石清抱拳拱手,“程兄,小弟等候多时,总算见到兄长了。”
“···你为何这般模样?”
尽管这样问,程远麟其实已经心知肚明,不过是想要从他嘴里得到证实而已。
“小弟受罚落难至此,只得落草为寇。”
满脸沧桑中,带着土匪惯见的冷厉凶狠,“不比程兄,功成身退,是个明智的人。”
石清和程远麟是在西北认识的,起初只是一个总旗,手下管着五个小旗,也算小头目一个。
慢慢的,因勇猛善战,被屡次提拔,不到两年,从百户长到千户长,再到卫指挥使指挥长。
便和程远麟开始有了交集。
可在一次行动中,急功冒进,导致整个卫,全数喂进敌人的嘴里,被罚不一依从还聚众闹事,最后被革职。
一气之下,某一个夜晚,逃出来,成为军事逃犯,直到如今。
程远麟心里有了揣度,柳瑞和走了他才冒出来作乱,还算认了些老交情,别给故友找麻烦。
他不动声色个,简单寒暄,“今日有事到此,便不多聊,等有空,为兄请你去城中喝酒。”
石清一伙人难住去路,石清站在最前列的中间,哈哈笑,“即是偶遇,也是缘分,咱们何不重叙旧情?”
他们人多,这边人少,冒然行事不是上策。
程远麟也不纠结,拉住缰绳,爽快下马,“小弟这般殷勤,为兄恭敬不如从命。”
一行人,跟在石清后面,往山上而去。
·······
叶漫得知程远麟回来时,已经是黄昏。
遮天蔽日的灰色,仿似幔布,飕飕的寒风,像刀一般,直接往人身上割。
叶家花厅里,自从暴乱开始,王家那边便歇了火,横竖也就三两个人,便直接加入到叶家的打伙饭中。
此时,程远麟正在和叶大他们一起商议,叶漫也被请了来。
还没开始说,永盛他们也回了。
不需多寒暄,四人把沿路遇到的骚乱,大致说了一遍。
在离雍州城西二百里的地方,他们发现一处两山之间的无名小镇,易守难攻,是个比较适合的地方。
程远麟也把今日遇到石清的事,大概说了,“那人,明显是故意给我用的套路,想要逼我合伙,我堂堂朝官,即便当乞丐,也不可能去做打家劫舍的勾当,担心天长时久,他还有黑手伸来,但是,现在天寒地冻,也不适宜大规模搬家。大家拿个章程出来,看看该怎么办。”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说话。
接近一年的心血,花山的地,花山,酒坊,酒楼,布坊,全都是花了心思在经营。
骤然要离开,谁也不愿意。
可,谁也不能保证,离开了便不会再有噩运。
更何况是更为陌生的地方。
讨论到最后,取了折中意见:雍州城内的生意,只要世道稍微安稳便继续做,那处地方,再去多打听研究,以做备选。
程远麟同时给京城去了密信,石清那伙人,是个隐患,朝廷应该尽快拿下。
众人退去,叶漫心不在焉。
程远麟拉她手,往后院走,\"我的本意也是不大愿意走,可这世道,不太平,新帝的治理能力是我高估了他,显然以后还会有磕绊。
咱们换一处更合适的,也不是不行,左不过是再重新开始罢了。
我亲自下地种菜,割稻,也是可以的。”
叶漫见他下了这样的决心,起了打趣的心思,趁着没人,她掐了把他腰间的软肉,“这可是你说的,亲自做,以后叫苦叫累,可别怨我。”
把她手指包在掌心,程远麟小声问,“那···成亲的事?”
叶漫也不矫情,“天晴了,便可。”
“以后再也不许同叶四他们打情骂俏。”
“那不行,那是我的乐趣,少了活着没意思。”
“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
“不愿便不成亲,我有的是人可挑,九个人呢,嫁谁不是嫁?”把帕子在他眼前一挥,留下一路清香。
叶漫故意,妖妖娆娆地往前行,语调轻挑,“我瞧永盛和永耀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你····”黑暗中长叹一声,程远麟彻底投降,“既然如此,还是嫁给他们主子更好。”
新年,在不知人间疾苦欢乐中如期而至,叶府,王家,都是世间凡胎,谁也免不了一个追忆过去,向往来年的心境。
日子,总是要过的。
磨难、欣喜,交错而来,只要大家都还在,便是自己的小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