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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0 ...

  •   危机之中,她还是不忘以弟弟的安全为先。

      李荨之很是感动,却又不得不对她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走。”他面对着她向后退去,身躯渐渐被竹林的影子所吞没,在她惊慌失措的注视下,他安慰似的挤出一个微笑,“抱歉,姐姐,但我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出来的。下个月的月圆之夜,还在这里,我会带上我找到的答案一起来见你。”

      黑犬妖高高在上地压制着自己的身体,导致她无法采取任何措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进去那个未知的世界。

      “荨之!”

      “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这是单纯的欢迎仪式。”食怨跳到远处的岩石上,回过头来说,“欢迎他……成为妖村一员的仪式。”

      “你说什么?等等!”

      她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向前奔去。

      然而,不论她得到的消息有多骇人听闻,真相之门都已经闭合。食怨的敏捷地在竹林之上跳动着,几下便不见了踪影,而她密切关注的李荨之的去处更是无迹可寻。

      今夜,行走在妖村石径上的李荨之总觉得有些不宁静。

      地面似乎在一闪一闪,原来是涨潮的溪水冲上来了很多磷光浮游生物一样的小家伙,满街都是。有东西擦过的时候,它们就发出光来,就像一种妖术。他每走过一步,那些光芒就显示出他的脚的轮廓,然后越来越微弱。

      是因为午后的那场大暴雨吗?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

      “是祭仪的声音。”走到村口后,李荨之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前方隐约可见的灯火,自言自语着,“深竹会在那里吗。”

      食怨抱怨似的趴在他的后背上,撒娇道:“就知道深竹深竹的,我们也很久没见了耶。来陪我一起玩吧!”

      “对不起。今天我有很重要的问题想问他。”

      与往日不同的是,此刻李荨之的脸上满是僵硬的沉重神色。

      片刻后,金坞村内,金氏家庙前广场。

      一月一度的夜间祭仪照旧进行,作为固定节目的演员,盛装打扮的杏花在金珠银珠的跟随下再次登台亮相,朱唇轻启,高声吟唱了一首改编过歌词的越剧选曲——《碧玉簪》。台下的听众如痴如醉,都被她声音里的故事勾去了魂。

      杏花唱戏时的声音和平时说话完全不同,褪去了多余的抑扬顿挫,只余下婉转到极致的旋律,字字哀怨,句句倾心,格外空灵动人。

      大约是妖术的缘故,原本应该从嘴中发出的歌声经由晚风的传送从四面八方飘进人的耳中,悠悠荡荡,迷离得清新脱俗。抬眼看去,就像是躲在她灵魂深处的另一人伫立于舞台之上、眺望着远方。

      忽而,祭仪奏乐戛然而止。

      杏花也停止了歌唱,愣愣地盯着竹林下方的屋脊。

      在那里,有个熟悉的人影正在稳步前行。

      “婆婆,那是……”抱着越胡的老艺人指着对面那间墙壁颓否得七七八八的老房子,颤颤巍巍地说,“那是……”

      “是李荨之!”

      待到人影完全出现在灯笼的火光照耀之下,众人皆是大吃一惊。见状,芒桂子拄着拐杖“蹭”地站了起来,快步走上舞台,暗示金珠银珠推开了出神的杏花,用枯骨般的声音问道:

      “你为何又出现于此?”

      “不请自来,请恕荨之无礼。”他先是低下了头,道罢欠,才换上坚决的口吻说,“今日午后,道林山山口发生了一桩血案,敢问是你们中的谁做的?”

      芒桂子眯起了眼。

      “午后?除非黄昏时刻,与外界相连的大门都是不开的,再说了,我们妖怪也无法踏出妖村一步。”

      “您对此毫不知情么。”

      “你说血案,受伤的又是何人?”

      看样子,她好像确实没有参与这次事件。

      李荨之联想到朱渐躺在血泊里的画面,眉间闪过一丝不忍。

      “受伤的……是我的朋友。”

      “哦?很可惜,老身对此并不知情。冤有头债有主,你这回恐怕是找错人了。”

      李荨之努力地盯着芒桂子的脸庞,想从那份苍老干瘪的面皮下找出一丝端倪,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道:“那么,关于村外的那场大雨,您总该知道些什么吧。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会是晴天……”

      “老身不知。”

      她干脆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看来是并不想持续这场对话了。

      李荨之叹了口气。

      “我懂了。但,如果打伤了我朋友的妖怪来自金坞村、并且具有将您完完全全蒙在鼓里的本事的话,那就意味着整个村子都已经随时暴露在危险之中。这样也没关系吗?”

      “你不该来到这里。”芒桂子坚持道,“金珠银珠,把他关起来,下个月月圆直接撵出村去,若他敢反抗……就随你们处置了。”

      “是!”

      等候在戏台两侧的狐狸仆从恭敬地行了礼,双双走到李荨之面前。原本拥挤的人群纷纷避让开来,形成了一条小路,正好让二人顺利通过。李荨之握紧了拳头。他不确定是否应该相信芒桂子的说辞,但至少,目前最要紧的任务是——找到逃离这里的办法。

      “荨之!”

      突然,背后传来深竹温润而急促的声音。

      李荨之猛地转过头,只见数次出现在梦中的那名青年就那样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张大了嘴,竟失去了言语。

      “啊……看来计划要提前了。”站在芒桂子身后的杏花半是无奈半是庆幸地呢喃了一句,悄悄拔出藏在盘发中的红宝石发簪,一把横在芒桂子脖颈前方,厉声道,“喂!你们都不许轻举妄动!谁敢伤害李荨之一根毫毛,我就要了她的老命!”

      她死死地扣住了芒桂子的双手,发簪锐利的尖刺反射出纸灯笼上的白光,很是吓人。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金珠银珠惊愕地看着突如其来的逆转,一时不知是否应该继续执行芒桂子交待给她们的任务。

      “你在做什么?”金珠觉得她是不正常了。

      杏花歪了歪脖子,“做什么?很明显吧,我在威胁你们。从那里退开!快!”

      看到自己引发的混乱,杏花妖艳地一笑,处于两难境地的金珠眼中立刻迸出了凶光,但她忍住了动手的冲动,因为她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嘴唇后,金珠带着银珠一起生硬地撤退了几步,保证留给深竹平安救下李荨之的距离。

      李荨之看到杏花“大逆不道”的举动,也惊得不轻。好在此时深竹也已来到他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安慰道:“没事的,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诶?”

      “虽然不明白你为何还要回到妖村,但总归正好应了她的计划。”深竹慢条斯理地说,“放心。有我在,无人能够伤害你。”

      深竹的脸廓在灯笼的照映下显得格外消瘦,同时,却也异常冷静。

      和第一次遇到他时给人的感觉有所不同了。如果说当时的他是无意与世间产生任何纠葛、也无惧生死痛痒的石佛,那么现在,他就是一个清楚地知晓自己前路的理想捍卫者。

      “我相信你,深竹。”

      没错,是深竹和杏花密谋了这场逼问。

      目的正是将被隐藏多年的家庙和祭仪的秘密公之于众。

      “我一直想着,趁此机会便问个清楚好了。”杏花扫视了一圈围在戏台周围的妖怪,随后冷下脸道,“是谁在背后控制着金坞村?我们现在正在祭拜的所谓‘宗主’,究竟是什么人?”

      面对她的愤怒和执着,芒桂子选择了沉默。

      “不肯说吗。”杏花手中的发簪又攥紧了几分,“我已经找周玄机问过了。他是青天观正宗的传人,丹药瓶上还有和家庙供坛一模一样的花纹,当初你能断言他没有说谎,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和‘宗主’的关系对不对?在宗庙里供奉的那尊石像,就是青天观的某位大人物吧?”

      花纹……

      李荨之忍不住“啊”了一声,他想到了挂在深竹家墙上的挂钟上的奇怪花纹,还有出现在朱渐爷爷怀表上的同样的花纹。他所观察到的一切细节似乎都在慢慢地联系起来。青天观。听上去像是道教教派下的道观的名字。再想到之前魂飞魄散的徐淮安……

      “真没想到你们居然已经调查到了此等地步。”闻言,芒桂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一瞬苍老了几十岁,“又是何苦啊。”

      杏花垂目道:“因为我不想对真实存在的罪恶视而不见。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忽然,从她眼中冒出了强烈的红光,衣袍缎带被一股气息冲得四向飞舞,变得格外凶狠,像一头瞄准了猎物便不会放手的死脑筋的野兽。

      “杏花!”深竹提醒道,“别误伤了婆婆!”

      在深竹的喊声过后,杏花握着发簪的手指一颤,飘飞在空中的长发才渐渐平和下来。

      “我不想伤到您,只是在求一个说法。”她竭力维持平静地说,“我也不想动粗,可是除了正面逼问我想不到别的路子可走。婆婆,如若您真的有隐瞒的必要,起码告诉我……家庙里的那尊石像究竟是什么人。”

      她几乎是在哀求了。

      “杏花。”芒桂子却将话题扭转了一个方向,“当年老身收留你时,你也是这样一个血气方刚的孩子。过了这么多年,竟是一点也没变……唉……早知如此,也许就不该插手你的命数。”

      “您在说什么?”杏花不解地皱起了眉。

      “和刚才同样的话,其实你在很多年前就问过老身了。在相同的地方,以相同的方式,甚至连眼神都一模一样。”

      芒桂子每说一个字,杏花的眼神便奇怪一分。但她努力排除掉心中的不安,喝道:“你是想动摇我吗?没门!”

      她的态度十分强硬。芒桂子无奈道:“……罢,罢,若这人类小鬼的到来是天意,老身便是全力抗拒又能如何?把发簪放下,咱们好好谈谈。还有周玄机,你也不用躲了,老身一早就瞧见你了,真当老身年纪大了五感就都迟钝了不成?”

      芒桂子都这么说了,依旧穿着那身脏兮兮的道袍的周玄机才讪笑着从树后走出来,对她弯了弯腰。

      “失敬,失敬。婆婆可真是好眼力。”

      “少来这套。祭仪还是必须得继续进行,金珠银珠,就由你们暂为主持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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