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与影子》顾见月

14、014

　　这天下午六点，裴泽准时收到王楚凝微信。
　　他猜测能够准点去吃饭的原因，不外乎她吃过饭回公司继续工作。

　　裴泽刚出办公室，就看到王楚凝站在不远处同一名年轻女员工在说话，言语间带笑，举着女员工的摆件研究，似乎很喜欢。

　　是一掌高的宇航员抱着一个倒过来的头盔，头盔里面可以放东西。

　　王楚凝见他身影将宇航员放在桌上，语调轻松地说：“走吧。”

　　裴泽见她拿着钥匙，便问：“王总，你开车？”

　　王楚凝道：“对，我一会儿得回来，还有事没处理完。”
　　她的车已经维修，正如裴泽当天所说，是轮胎传感器问题，已经换好。

　　裴泽想，这么忙还要去吃饭吗？但是她的事情似乎永远忙不完。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开车跟在她后面。

　　下班时间点，公司出去的人多，大家挤在电梯里。

　　王楚凝在跟市场部的一个策划说活动方案的事情，另一个负责加盟商统筹的员工则询问裴泽订货会上相关事宜。

　　大家都忙得也没时间说其他的闲话，对于白天发生的事情，似乎早就无人在意。

　　到停车场，裴泽亦步亦趋地走在王楚凝身侧，看着越来越近的两辆车。

　　他每天都来得很早，抢她相邻的车位。
　　这很幼稚，他懂。

　　还剩下三四步的时候，裴泽找到一个借口：“大嫂，我还没有坐过你开的车呢？我能坐吗？一会儿我跟你回公司，我本来也要加班的。”

　　王楚凝闪了闪车头灯：“嗯？不回去陪妈妈？”

　　裴泽胡乱“嗯”一声，第一次没给她开车门，拉开副驾就上车了。

　　王楚凝见他已经坐进去，总不至于把人赶出来。
　　她想起白天裴泽在办公室一直跟她解释，非要她听的事情，再看他此刻“一意孤行”的态度，有些发笑。

　　看来请他吃顿饭的确很有必要。

　　王楚凝上车，一边启动一边说：“我开车很慢，总觉得路上会突然蹿出个人或者猫猫狗狗。”

　　裴泽早已将座位调整到最舒服他身高的位置，一条胳膊靠在车框：“没事，现在这个点，你想开快都不行，晚高峰了。”

　　王楚凝将车子开上马路。

　　裴泽眼眸不着痕迹地留意车台和置物格，正想慢点挺好，他可以多看看车里的东西。
　　见着包装熟悉的小包湿巾，他想到办公室那个卧室里也有这个品牌的湿巾，可能是她喜欢的。

　　裴泽以前就知道王楚凝不是那种喜欢锦衣华服与名贵首饰的人，现在深入她的生活，的确是如此。
　　那她喜欢什么？

　　裴泽忽然失了神。

　　按照他目前的了解，王楚凝恐怕是只喜欢工作。

　　-

　　餐厅不远，慢慢吞吞地开了半小时后就到了。

　　王楚凝解释：“九十点的时候过来，其实十多分钟就能到。”

　　裴泽琢磨这话里的意思：“你经常晚上来？”

　　“嗯。”王楚凝拿起手机解开安全带。

　　裴泽见她推门要下车，忍不住问：“一个人？”

　　“嗯。”王楚凝推开车门。

　　裴泽不由得多想，那意思是她带他去她常来的餐厅吃饭？只带他来？
　　他心情上佳地下车合门。

　　王楚凝锁车：“我跟老板很熟，会一起坐着闲聊。”

　　裴泽：……老板？
　　他对着新加坡标志性的正红色“狮”子logo皱眉，这可不是他想听见的话。

　　裴泽心生警惕，依旧十分绅士地为她拉开餐厅的单边雕花大门。

　　餐厅内部以大红为主色调，橙红的灯光、赤红的纱窗、搭配上正红的餐具，再佐以极具南洋风格的雕花纹路，异域风味浓郁。

　　客位很少，都是需要提前订。
　　不过王楚凝得到优待，进去便有靠雕花窗洞的小桌。

　　服务生娴熟地同她打招呼，说她这个月还没来过。

　　王楚凝下班后，说话声音更柔，说出口的话不管内容如何，听上去都有一份婉约动听。

　　裴泽坐下后，靠着皮质的硬质沙发，心道，她平日里都是这么跟别人说话吗？
　　不熟悉她的人或许都会以为她是哪所学校的中文或者英文老师吧？

　　服务生将菜单放下，为他们倒茶。

　　王楚凝请他先去忙别的，她要跟裴泽商量点菜。

　　小方桌上面悬挂了一盏花盆模样的灯光，散发出暖意的光，灯罩是浅红色，因而光也透着昏暗的红，映照在她白皙无暇的鹅蛋脸上，既古典朦胧又唯美浪漫。

　　裴泽忽然有了灵感，为他这阵子在思考的新设计。
　　“大嫂，你点菜吧，我没关系，没忌口。”

　　王楚凝低眸认真翻阅菜单：“多半的菜我都尝过，你难得来，选点特色的。不过说是说新加坡，其实南洋大混杂，什么都有。”

　　周遭没有别的客人，大家都在餐厅内高大绿植的遮掩下，窃窃私语，饮酒吃菜。

　　裴泽放肆地留心看她细巧的动作，被橙红光芒笼罩的淡金色卷发，在某个角度的低眉顺眼。
　　他在国外见过很多被外国人推崇的中式美人，可以确定的是，外国人的确完全不懂中式的美，也永远无法意会这种蒙着一层薄纱的动人。

　　“既然你没有意见，那我就擅自做主了。就点一个客家海鲈鱼，两盅大马肉骨茶，百合芦荟、和一个松板肉沙拉菜，金汤海鲜菠菜豆腐煲。”
　　王楚凝点菜也跟工作一样，做得很细致，“我吃得少，不过还想吃油鸡饭，这几道菜应该够了。”

　　裴泽打趣问：“不会最后都让我吃光吧？”

　　“嗯，我多吃点菜少吃饭。”王楚凝笑着按桌铃。

　　服务生来了之后确认菜色，王楚凝去洗手间。

　　裴泽一个人独坐饮茶，顺便悄然观察这间小而精的餐厅。

　　服务生将已点菜的单子送来，笑着对这位大帅哥道：“王小姐以前从来没带过朋友来呢，您是她男朋友吗？”

　　裴泽的情绪难以描摹，不过也知不该让误会随便滋生：“不是。”
　　他顿了顿，朝着这位和和气气的服务生道，“暂时还不是。”

　　这么说，她和餐厅老板肯定没什么其他关系。
　　所以服务员才有此一问。

　　服务生为他添茶：“好呀，那加油。”
　　说完便笑着去服务其他桌子的客人。

　　这顿饭还没开始吃，裴泽就已经心满意足。

　　王楚凝回来，见他眉梢带笑：“怎么？有什么好事？”

　　“差不多。”裴泽尽力掩住眼里的欢喜，拿出手机给她看，“我朋友给我发的画廊，等开业你去看看经营情况？”

　　王楚凝翻看几张图片，如实道：“画廊我不太懂行，恐怕给不出有效建议。”

　　裴泽道：“没事，你去看看就行。”
　　希望到时候那副雨中鸢尾花园可以如期抵达，他一定会寻一个最合适的位置，期待她一眼看到时的反应。

　　-

　　餐厅客人少，菜上得很快。

　　端上来后摆满一个小方桌。

　　同时来的还有一位风情万种的女人，餐厅的老板娘，容长脸，浓眉高鼻的混血感，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王楚凝为他们介绍一番。

　　老板娘姓陈，新加坡的大姓。
　　陈老板得知王楚凝带来的男士姓裴，端着酒杯笑：“裴先生好，我丈夫也是做珠宝生意的，总去菲律宾。不过是十年前了。”

　　王楚凝道：“珍珠。”

　　裴泽反应过来：“原来是做南洋珍珠生意，现在呢？是改开餐馆不做珍珠行当。”

　　陈老板描摹得极为尖锐的眼头觑了一眼低眸拨油鸡饭的王楚凝，对裴泽道：“十年前出海过世了。”

　　“抱歉。”裴泽也注意了下王楚凝的反应。

　　不过王楚凝能有什么反应，她只说：“最近都没时间来喝酒，可能要等圣诞节来喝你煮的热红酒。”

　　陈老板歪歪头，往她肩头一靠，红唇微笑：“你最好是真的来吧，圣诞节，你不忙么？”

　　裴泽听她们说起别的事情，也就专心吃饭。
　　圣诞节的热红酒，她是真的喜欢，还是说给朋友听的客套话呢？

　　不过，这件事他记下，或许到时候是个吃饭的由头。

　　手机屏幕闪烁，有人在群里@他。

　　钟凯明：@裴泽，你到底忙什么？难道去公司上班你爸不给你吃饭吗？滚出来吃饭搓麻！

　　上面是其他三人的闲聊。
　　裴泽：我已经在吃了，今天跟朋友吃。

　　对话框里瞬间跳出好几条消息，三个好友轮番轰炸他。

　　裴泽低眸专心回复微信消息。

　　顾家城有意向跟万和众利合作，钟凯明的公司年终想发一套纪念胸针，也想合作，另外洛桢在说画廊的事。

　　几番夹杂，裴泽很是投入。

　　等他说完，才注意到那位陈姓的老板已经离开，只剩王楚凝安静地在吃东西。

　　裴泽道：“大嫂？”

　　王楚凝道：“其实如果你今天很忙，可以约下次。”

　　“没有，我不忙。朋友闲聊而已。”裴泽看一眼聊天记录，的确聊得有些过分，也不知道陈老板何时离开，搞得让王楚凝空坐。

　　王楚凝见他似乎又要认真解释，浅笑：“好，我知道了。”

　　裴泽想起白天的事情，她也是这样耐心地说了好几次“我知道了”。

　　王楚凝拿起纸巾按了按嘴角：“吃好了吗？”

　　裴泽拿起皮质的菜单条：“嗯。我去买单。”

　　王楚凝站起身：“不用，陈老板阔气请我们了。让你下次记得带朋友来捧场就行。”

　　裴泽忽然庆幸这位老板是位漂亮女士。
　　他见王楚凝似乎忘了桌角的车钥匙，便伸手去拿。

　　正好王楚凝也想起来车钥匙，回身去握，却不小心碰在裴泽的手背上。
　　她快速收回，像是没发生过一样：“你拿吧。”

　　裴泽不知道要不要道歉，见她忽略了，也没有再提，直接取了钥匙。
　　走出餐厅时，他垂落的手背上似乎还留有她手指尖的余温。

　　裴泽见她沉默，正好钥匙在自己手里，便道：“大嫂，我开回去？”

　　“嗯。”

　　裴泽先她一步打开副驾的门，请她上车。

　　王楚凝的视线却落在他周身白净的衬衣上，想起白天他为自己挡了那杯冷咖啡，当时她被他笼在身影中，眼眸只看得到他挺括的肩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