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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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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罗尔的精神状态处于混乱中:
一段段称不上是记忆的碎片,以文字或影像的形式从她眼前、不,应该是她肥宅宫殿的空中飘过去,莫名其妙的音乐在演奏,她也不知道那到底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或是李斯特的《爱之梦》还是别的。
她混乱中想到原著《巴斯克维尔的猎犬》一案中,华生对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好友阿斯伯格说,大侦探可能患有自闭症,证据是他不通人情,执着查案,没有别的激情和爱好,还有超凡的记忆力。
自闭症,那个时候就有这个东西了吗?甚至还没有症状谱系分类。但这个名字取得也太精妙了,实际上当代常被当做自闭症的AS,正是阿斯伯格综合征,一种属于ASD和PDD的精神/心理症候群,它是孤独症的细分,也被经常拿来当做孤独症。
等等,她怎么想到孤独症上的。孤独症和高功能反社会没有一毛钱关系,说来说去,每个症状都有可能对应到其中一个点,但也会被多个“天才病”收录;孤独症是孤独症,高功能是高功能,反社会是反社会,一个人可以只得其中一个,也可以是多个,比如也有高功能而不反社会的人比如麦考夫。
不对,为什么会扯到他。
夏洛克和自己明显都是孤独症+反社会,夏洛克肯定算得上高功能,自己虽然智商低了点,比他蠢,但好歹也是最接近超忆征的人——拿物理功能来弥补,勉强能算?大概?真得感谢自己出生的时候脐带绕脖三圈加缺氧一分钟,把智商勒低了几点,如果她真的成为了世界上第81个超忆征(USMS)患者,是肯定活不到今天的:
无法整理的记忆量会把她淹没。
所以灵魂到底是以什么方式存在、传输和运作的?为什么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自己身上,没有得到她的记忆宫殿,仿佛对方蒸发了?而她的大脑是如何接收自己的宫殿?这一切是怎么兼容的?会不会撤回,消失,甚至某天她一觉醒来,记忆的记录便如同清晨回忆昨夜的梦,骤然消失——那是她唯一无法记录的东西。
是庄周梦蝶?还是洞穴理论、缸中之脑、沙耶之歌?
她如何来证明自己确实已经来到并存在于这个她所喜爱的世界,而不是因太过喜爱一部电视剧,而重演曾经的把戏:沉浸在自己的脑内世界,往下一层、再往下一层,构建一个盗梦空间式的折叠,在里面封闭,向内挖掘自己,不愿意醒来。
考虑到这个世界那么荒诞,不仅有《神探夏洛克》,还有哈利波特和其他影视作品,与其说是现实,不如她的妄想更为合理。她曾这么干过,她也是如此喜爱这部作品,这些人,没什么奇怪。
脚下是悬崖,是漆黑的夜,她垂眼往下望,继续思考:
要是这一切是梦,该怎么醒来?不,她暂时不想醒,她只是好奇解开谜题的方式。若这是梦,那这一次开始前她一定做了万全准备,足够高明,以致自己都被骗了过去。她曾经条件设置为海,从高处坠海,砸入冰冷、高压的海水中,经历窒息般的梦醒,再浮出水面——以免被浴缸、游泳池或其他什么地方的水给淹死。
坠落是有可能的。
但这一切若是梦,为什么会有超乎她预料的情节?或许复制的人设和资料过于聪慧,其超出自己理解范畴的行为不被解释。这很难说通,尤其是她发现麦考夫·福尔摩斯竟向她下药——用于满足他的绝对掌控欲——也为了他重要的弟弟。动机符合设定,但交换誓言本身就很扯,更何况他的提议并不像麦考夫·福尔摩斯的提议,按照她所知的范畴。
远处黑暗的丛林里,一只什么鸟叫了一声。
啊,是夜莺。
让她想想,济慈的《夜莺颂》开头;
【吾心疼痛,困顿麻木,如饮鸩酒,或服鸦毒,
方才的话刚吐出,便朝冥河之底沉去】
真是凑巧,那个药叫什么来着?
【你身处其中,尚不知已被嫉妒,在幸福中枉顾幸福;
颤动莹莹的翠翅,你这立于山毛榉枝头的树精,正展露歌喉】
那夜莺又鸣叫了一声,她晃了一下。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喊,很近的地方,然后是一只有力的手猛然拽住她的肩膀,将她一把拉了回去:
“——凯罗尔!你在干什么?!”
冰冷夜风扑面,凯罗尔猛地清醒过来:
眼前是约翰·华生的脸,它被焦急、震惊和愤怒充满,他抓住凯罗尔的肩摇晃她两下,大声质问:
“怎么回事,你要跳崖吗凯罗尔?你刚才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华生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他两个室友都是疯子,一个满嘴伤人的话,另一个吵了架就跑到石头顶上想跳崖;
天知道刚才自己找到她时多害怕——他都不敢惊动她,只能悄悄从后面接近把她拽回来,差一步她就一脚踩空下去了。
“你们两个都是疯子,为什么我遇见的都是疯子!”
军医知道自己该对女士温柔点,但今晚真是气得他理智全失,完全搞不懂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清醒的瞬间凯罗尔就想到可能是毒气的作用;
她和夏洛克比较敏感,也有可能是吸入剂量比华生大,神智确实受到影响,以致他俩都在刚才表现失控:这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刚才差点跳下去,无论穿越是脑内幻想还是真的,她都会物理意义上“醒来”,在她的现实或者地狱里。
死亡并非她所畏惧的,但她绝对不想因此离开她的221B。
“约翰,”她握住军医的手:“...你救了我。”
军医没好气地说:
“我当然救了你,再晚来两秒...算了”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华生还以为她受到惊吓才重复,不免心软,拍拍她:
“知道了,别再吓我。我们回去吧。”
不,你不仅仅是救了我的命,约翰;
她望着军医坚毅的脸,那是一张任何人都会交付信任的脸,她突然明白了华生对于夏洛克的意义;
华生婚礼上夏洛克的伴郎致辞,她能清晰地复述出每一句话,每一句她曾羡慕却似懂非懂的话:
——“我是一个极为讨厌,无礼、愚蠢、可恨的混蛋,谁遇见我都是一种不幸”——
她是一个极为懒惰、无趣、冷漠、虚伪的可怜虫,谁遇见她都避而远之;
——“我从未想过我能成为谁最好的朋友,更别说成为我有幸认识的最勇敢、最善良、最聪慧的人最好的朋友”——
前面她完全赞同,只希望后面能加上之一,虽然夏洛克一定不会愿意;
——“约翰,我是个荒谬的人,是你温暖而坚定的友谊拯救了我”——
是你温暖而坚定的友谊拯救了我。
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保护你爱的人,保护爱你的人;
不出于任何誓言,也不出于任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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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福尔摩斯回到亨利的豪宅时,已经没人醒着了;第二天他起的很早,先去之前的制高点又眺望一番,然后回到房子偷糖:没错,他昨晚发完疯后推理认为他们没有看到那个巨大的“魔犬”,而是被人下药了,看到了幻觉。
他本以为会在厨房遇到凯罗尔,或者约翰,结果一个人也没有,除了闻声而来的委托人。两人就到底看没看见争执了两句。
还是没人。
夏洛克烦躁起来。
他的长脸拉到史无前例的长,用比普通人也长很多的腿迈着男模一般的步伐使身体的中间段、脸和腿之间的部分,被带着走到房子外面去。
目光在附近搜寻,直到墓园旁停了下来——
“我一直有个疑问,约翰,”
混血姑娘穿着摩卡色大衣,坐在墓碑旁翘着脚问:“英国这边为什么墓园老在马路旁边?而且大家会跟逛公园一样逛墓园,还坐在上面看书?我是说,呃,这很诡异。”
“也许是约定俗成?我印象中一直如此,墓碑都在教堂边上,教堂肯定连着马路,”
套着冲锋衣的军医挠了挠头:“要不是你说,我也感觉不出来奇怪...坐到上面确实有点诡异。”他发觉自己正坐在一个墓碑上,连忙挪开。
“摩斯电码,昨晚你说的那个,有进展吗?”
一双大长腿出现在两人视野里。
凯罗尔没有抬头,掏出手机摆弄。
华生有点尴尬,昨天夏洛克发疯前,华生曾跟他提过一个疑点:他看到远处灯光有节奏闪动,以为是摩斯电码;然后两个室友都出了状况,他把凯罗尔弄回去后,跑去灯光那里看,万万没想到是有人在车震,所以灯光完全是无规律的偶然。
他并不十分想理夏洛克,那会显得自己很主动——他俩还没原谅夏洛克呢!没错,他俩。华生认为昨晚吵架的事情上,自己和凯罗尔目前是站在一边的。
但问题总得回答,他不由看旁边的另一位朋友。
“我打个电话。”凯罗尔对华生挥了挥手机,上面显示:
【麦考夫·福尔摩斯呼叫中】
她轻巧地从台子上跳下,没看侦探一眼,走到远处去打电话。
华生和夏洛克开始没有营养的冷战式尬聊。
“...所以需要一个正式的进入许可,要找的人在基地里。”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我提前打过来,我不说的话您弟弟也会要求的。破坏他向您服软的机会,不好意思。”
“...好的,不太重要,日安,福尔摩斯先生。”
挂掉电话,凯罗尔走过去,那两人已经莫名其妙地和好了。
华生见她过来,用胳膊肘捣夏洛克:
“给她道歉,夏洛克。”
卷发男人一脸不自然,别过眼。
“不用了,约翰。‘我没有朋友,我只有一个’,人家都这么说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走吧,我们去找雷斯垂德。”
凯罗尔径直走过侦探二人组,朝酒吧去。
别扭的侦探在她背后低声嘟囔了句什么。
“什么?”华生使劲捣了下旁边的搭档,低声催促:“夏洛克,快给她道歉。”
“...我错了!”
背对他们往前走的姑娘脚步一顿;
大侦探自暴自弃地提高声音补充:
“我刚说错了!有两个!”
华生:......
前面的人转过身,嘴角微微带笑:
“还不快走,天才和天才的传导者?要我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