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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盗请柬 ...

  •   房屋楼阁在雪中静默,冰封雪地,仿若裹着整座溪谷村透不出气。
      抬眼可见客栈外的漫天飞雪,只见那雪轻如烟,柔如柳絮,却始终不可断绝。司徒瑾正是顶着这一遭风雪往还了趟客栈,待归来时,他手中提着两袋油松饼儿,漫着酥香味,远近皆可闻其香。

      饭点本该是客栈内最为热闹的时段,可这云来客栈倒是上下全然一副冷清状,就连大堂店小二也无精打采、连打瞌睡。
      司徒瑾踩着松木梯上楼,步履尤为轻浅,却因木梯老旧仍会发出微弱嘎吱声响。

      还未等他推开房门,楼下便传来一阵喧哗声响,将整间大堂衬得空灵无比。
      “来两间上等房!”
      “只过一夜!”
      司徒瑾侧耳细听,与先前所料之事八九不离十,他内心顿然笃定万分,同时对今夜将要发生之事也有了十足把握。紧接着,他回身悄然推门而入。

      屋内的单云端侧坐于暖炉旁陷入睡顿,双臂抱胸,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见眼前之人沉睡时低眉紧锁、眼睫密长,那往日的冷峻与强戾不觉中被一扫而空,也不知是累到了何种程度,才会像而下这般倚墙睡得安稳又沉静。

      司徒瑾望向单云端的眼神有一丝错乱,确切言之,是与记忆有违的些许茫然。

      身为门宗玄的人,这一生就注定了要竭力为朝廷办事、遵从孟嶂派遣,否则幼年因那场大火而失去爹娘的司徒瑾,许是早不知饿死在何处了。
      他自小同伏昍一起长大、后也一同吃过苦,此人自然是除抚养自己长大成人的孟嶂外,最值得他信任及亲近之人。
      而大哥俞无寅为人正直、剑术了得,就连政事也涉阅颇多,是不可多得的才人,更是义父最为欣赏的徒儿,自懂事起的司徒瑾更是将俞无寅视为榜样般的存在。

      至于单云端,两人的关系极其微妙。

      幼年时,司徒瑾得知单云端乃先朝开国将军之子、而早年其父却以乱党之名被斩首处死,他自小想与单云端亲近,可对方似乎待谁皆是冷冰冰的,直至少年时期,单云端始终给司徒瑾留下“此人孤冷、不易相处”的印象。
      ——再加上三年五载的积攒,将天下情报收入囊中的司徒瑾,不得不因单云端的行事作风而偶有骇讹。

      譬如门宗玄次榜单云端,处理江北乱政臣子的方式是,于三炷香内杀尽五十余涉事之人;再譬如江湖上德高望重的麒麟山庄庄主庞大海,曾因主动与单云端过招切磋,下场竟是被废半臂,此生不得再挥剑。
      虽皆是为朝廷尽忠,唯独单云端的行事派头却属门宗玄少有的凶悍残暴。自然,这也是孟嶂多派他处理隐秘案件的缘由,以至朝中上下乃至江湖人士每每提及单云端这三字,能议论起的总归不是些什么好事。

      可这一趟西行,目的一为缉拿邪魔、二为寻找伏昍,难以具体言说,半路参入其中的单云端确实令司徒瑾产生了如此感触。
      此二哥并非他昔日所知的那个二哥,亦或许,是他自己确实不够了解对方罢了。

      还未等他再往下细想,单云端适时睁眼醒来。
      司徒瑾明确察觉到,对方骤然睁开的双眸中藏着无法隐匿的杀气,那是常年在外提防寻仇而理所应当所有的反应,然只一瞬不到,那杀气仿若又因出现在眼前的人是自己,顿时冰消瓦解。
      后者略有些怔住,心说,他将我视作同门可信托之人,在此之前我却是以另一番眼光看他,难免自责不已。

      “回来了。”对方的语气倒是没有丝毫异样。
      “是,”司徒瑾掩盖住稍有的不自然,回他道,“各店铺都打烊得早,只买到些油松饼儿,二哥趁热吃。”
      单云端道:“劳烦司徒了。”
      司徒瑾却道:“分明是二哥先提要一人出门去买吃的,是我不让。”
      “外边冷不冷?”单云端突然道。
      司徒瑾朝他笑了笑,道:“还好。”

      这云来客栈,当真是给天上人过夜的客栈。天色未暗时,司徒瑾下楼询问得知云来客栈竟只供过路人留宿,不供应酒食,可谓是异乎寻常。
      二人进食油饼,实则也不过是各啃几个饼儿罢了,后单云端下楼特意讨来了些热茶,那饼才不至于太过干硬。

      单云端三两下便吃饱了,开口问司徒瑾:“此趟出门可有何异样?”
      “唔……”司徒瑾不小心噎了一口。
      “……”换来却是单云端不免抱有歉意,同时也茫然于司徒瑾为何看上去有些许的不自然,“慢些吃。”
      “好。”司徒瑾应了声,才好不容易将那口吞咽下肚。

      半刻后,司徒瑾才神神秘秘道:“……见到了老熟人,你听。”

      此刻才刚入夜,窗外深沉的厚雪因村落客栈设有暖炉显得全然隔绝。屋内仍是趋于寂静无声,不久,门外一阵哒嗒声响彻,是店小二领着新入住的客官朝隔壁厢房走去的声音。
      敏锐直觉令单云端察觉出异样,他随即望向司徒瑾,迫切等待着一个答案。后者不由自主地“嘘”了一声,随后压低声音,沉言道:“正是我们途中遇到的万邪教和天弃庵的人。”

      单云端颔首不作声,顿时心领意会。

      .

      次日,黎明破晓。
      换了身行头的单云端与司徒瑾已接近行至山腰,顺着山道往上,约莫一个时辰内必能到达邪教。厚雪经过一夜渐薄化,积雪不退,仍是有着阵阵刺骨寒意。

      他俩又闷声走了一阵,良久,这才有了对话。

      “二哥,我这模样是不是很奇怪?”此刻司徒瑾胡子拉碴、长发整束,全然一副异域门派人士着装,完全令人联想不到他往日温润俊秀的模样。
      单云端倒还好,他浓眉高鼻、五官深邃,若是要伪装成十二连环坞的毒教教徒且不被人发觉,对他而言并非难事。可司徒瑾肤白纤瘦,眉清目秀,不论如何看都是个本土人士。

      所幸那点缀之笔的络腮胡,倒是原原本本盖住了司徒瑾先前的模样。

      单云端不好说奇怪、更不好说不奇怪,考虑了很久只能憋出句:“看不出司徒原来的长相。”
      说者有意,害怕道出心上人的半句不好,听者却半分都未察觉,反倒是增了几分悦意,喃喃道:“那就好,所幸这天弃庵内并非全是女尼……”

      借着夜色掩护,银针透过云来客栈纱窗刺进,直插屋内休憩之人的身上。银针里下有药,但并非致死之药,而是令中针之人陷入昏迷的迷药。
      随即另一屋内沉睡之人也难逃这一遭遇。

      这便是昨日夜里发生之前。
      司徒瑾与单云端各自行动,分别将那万邪教与天弃庵的两人弄晕,随后搜刮他们身上的物件,发现了那两人身上的请柬。
      ——请柬来自西岭雪山,其上写得一清二楚,为庆贺西岭教主六十大寿,特此邀请十二连环坞前往西岭雪山参加寿宴。
      他俩取到请柬,再将那二人处理掉,便明白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如此,这才有了今日司徒瑾与单云端换装混入邪教的如此行动。

      云蒸雾涌,山势险陡。
      现如今邪魔真实身份也未查清,伏昍具体身在何处又未得确认,此番西岭雪山一探,也不知是否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司徒瑾不过只是闪过如此念头,单云端却好似掌握读心术般,对他道了声:“船到桥头自然直。”
      得此安慰,司徒瑾定下了心,想到也不知单云端为何会提早来这一趟,许是心中惦挂着他们这两位师弟,这才反是安心了许多。

      他猝不及防开口道:“二哥常年在外,一人会不会感到孤独?”
      单云端未料到司徒瑾会突然这般问,略有些怔住,后知后觉道:“……久了也便习惯了。”
      司徒瑾不知如何出言安慰,只得岔开话题:“那……疆界可有何好玩的?”
      “小玩意儿不少,景色山水也与京城有甚区别。”
      “这样,”司徒瑾笑笑,“那二哥在那处,可会念着在京城的义父与府上之人?”
      单云端呼出热气,有些心不在焉道:“……时而很想念。”

      不到日中,他二人终于行至那邪教边下。
      铁门屹仡,两侧敞开,往里与寻常门派无异,却因矗在一尘不染的雪景中显得格外宏壮。
      把守教徒高声道:“敢问来者何人?”

      司徒瑾与单云端各自将请柬从衣内取出,前者一齐递去,道:“万邪教、天弃庵代十二连环坞前来祝贺西岭教主万寿无疆。”
      把守教徒扫视一眼,自顾自点了点头,这才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原来是来自十二连环坞的两位客人,请随我往里来。”

      司徒瑾、单云端二人极其沉稳,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他俩齐声道了声“多谢”,便随着那名引路的往里走去。

      红砖瓦顶,雕阑玉砌,更甚者遍地奇花异草,皆被雪霜盖之。
      这一路走着,司徒瑾心里又生起异样,总觉得进这邪教不会是这般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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