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西幻]》离人悲

2、黑珍珠街

　　半个小时后，船停在了白螺湾码头，他和卡洛斯提着箱子随着人潮一起下了船。

　　船到岸并不是终点，接下来还要去果玛的海关。

　　审查官并没有过多为难他们，但等到他们通过了审查从海关出来时，夕阳的余光也已经洒满了海面。

　　据说所有生活在陆地上的人在第一次见到海时都会为她心醉，即使杰克在这三个月已经看够了海，依然觉得很美。

　　他驻足欣赏了一会，便收回目光，看向身边沉默的同伴。

　　“接下来去哪？”

　　不得不说，即使与他已经相处了三个月，对于这位常常用斗篷遮住样貌的同伴的了解却并不算多，比如杰克时常为他那长长的遮住眼睛的斗篷感到好奇，这个人这样看得到路吗？

　　“我们去黑珍珠街，先到外面去，那边应该有不少马车。”卡洛斯说。

　　他们在码头外找了一辆马车。汽车已经在涅亚渐渐流行起来，不过买得起汽车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在果玛马车仍然是主要的交通方式。

　　“黑珍珠街19号。”

　　卡洛斯和马车夫说，与他商量好了价钱，马车很快就动了起来。

　　杰克没有问那是哪，他不关心那个，只要离开萨米特便好，去哪里都无所谓。他将一切交给了卡洛斯，任由他将他带上了阿尔娜女王号，漂洋过海来到了涅亚。

　　路上，马车夫向他们搭话，这似乎是当马车夫的必备技能，杰克坐马车时就没有几次是能安静的，不过他也很喜欢和人聊天，倒也不排斥。

　　“你们是从萨米特来的吧？”

　　“什么？”

　　杰克会说涅亚语，说得还不错，但马车夫的口音实在太重了，他一下子没有听懂。

　　“我说，你们是从萨米特来的吧？”

　　马车夫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的发音标准了一些，杰克这下听懂了。

　　“这么明显？我觉得我涅亚语还挺标准的。”

　　“你们可能不觉得，不过我们涅亚人一听就听出来了，而且一看你们的衣服就知道你们是萨米特人！”

　　杰克笑了，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这么厉害？那你再猜猜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嗯……你不是那些来碰运气的人，那些人都没什么钱，穿不起你这样的衣服；但你也不像是商人，呵，那些家伙！让我想想……对了，你是来见朋友的吧？或者有哪个亲人在这？我猜对了吗？”马车夫说。

　　“猜对了！你可真厉害。”

　　杰克大笑着称赞了他。

　　其实杰克自己都说不清他是来做什么的呢，他只是好奇这个马车夫能看出什么。

　　他们又就着果玛有什么可去的地方聊了聊，马车很快就到了地方，临走前马车夫特意告诉他们：

　　“和你聊天挺开心的！你要是去哪的话，还可以找我，电话打到红玛瑙街274号就行！”

　　街的对面有人举起大拇指，他话一说完又扬起了马鞭。

　　“真是个能说的人啊。”

　　杰克感慨道。

　　“你也不差。”

　　卡洛斯回道。

　　这是在挖苦他，对此杰克一笑了之。他转头看向了黑珍珠街19号，打量了一下。

　　这是一家花店，向着街道这一面是大片的玻璃，里面亮着暖色的灯，好让外面的人可以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盛放的鲜花。店的主人一定考虑过每一盆花摆放的方式，每一盆都在最好的位置上，娇艳的叶子与花朵衬托得这家店本身就像是一幅艺术品一样，杰克想。这些鲜花不仅美，而且价格也都不菲，光是杰克能认得出的名贵品种就有十多个。

　　在店的门口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刻着一朵盛开的蔷薇，并在下面写着花店的名字：法琳，这个词在涅亚语里是“荧光”的意思。此时，店里只有一个女人正低着头整理花。

　　“就是这里？”

　　“对。”

　　卡洛斯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门口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抱歉，本店现在已经打烊了，要买花的话明天再来吧。”

　　女人头也不抬地说道。

　　卡洛斯在门口站定，摘下了帽子。

　　“梅，是我，卡洛斯。”

　　“啊，卡洛斯！”她抬起了头，惊喜地说道，放下了手里的花，走到他的身边，拉起他的手。

　　“好久不见了，卡洛斯！原来如此，就是今天啊，你之前和我说这个时候会到，我居然忘了日子。”

　　之前远远地看着时没有感觉到，但她走过来时杰克发现，她长得很高，甚至比卡洛斯还要高一点。

　　女人有着惊人的美貌，黑色的长发与双眼在灯的照射下闪耀着如同黑珍珠般的光泽，当她笑起来时，店里的鲜花比起她都要逊色不少。杰克已经可以想象，应该有不少男人只为博她一笑而一掷千金。

　　她看向了一旁的杰克，“这就是你和我说过的杰克了吧？”

　　“你好，美丽的女士，我是杰克·沃特斯。”杰克摘下帽子，行了个礼。

　　梅也提起裙子回了个礼，“我是梅，就这么叫我就好了，是这家店的主人。走吧，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她没有说自己的姓氏，杰克便也礼貌地没有问。

　　梅让他们提着箱子先进来，然后锁上了花店的门。

　　“你的花不整理了吗？”卡洛斯说。

　　“明天再整理也来得及。你们的房间我已经让米拉把房间收拾过了，而且今天你们应该都累了吧？饿不饿？都是这个时候了，那些审查官可不好应付。”

　　梅说着，带着他们穿过花店侧边的门，来到了二楼的起居室。

　　一个女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壁炉前，拨弄着里面的火，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时她转过头。

　　“梅，你来看看这炉火——”

　　她的话猛然停下了，在看到杰克和卡洛斯时她的神情肉眼可见地糟糕了起来。

　　“没想到你们居然会这么做。你们是哪边的人？乌鸦还是灰隼？”

　　她大步走到梅身前，用身体将她挡在身后，一只手伸向了后腰，警惕地看着他们，像只发怒的母狮子。她厉声警告道，“不管你们是哪边的人，都别想动她！”

　　她显然是误会了什么，杰克意识到，但为了不激怒她，还是举起手往后退了一步。

　　“我们只是梅的朋友，不是哪边的人。”

　　梅也有些无奈地从按下了她摸枪的手，拍了怕她的脸安抚道：“奥菲，他们不是帮派的人，是我的朋友，来涅亚找我的。”

　　被她称作“奥菲”的女人神色缓和下来，“好吧，既然梅这么说的话，不好意思刚刚这么对待你们。”

　　她向他们伸出手，这并不是淑女应有的礼节，不过这个身穿猎装，如同猎豹一般矫健的女人显然也不是淑女。

　　“奥菲利亚·班克。”

　　杰克也伸出手，对于这种涅亚特有的打招呼方式他也略有了解，“班克小姐，我是杰克·沃特斯。”

　　“没必要这样，叫我奥菲利亚就好，你呢？”她看向卡洛斯。

　　“卡洛斯·高尔斯沃西。”

　　这是杰克第一次知道他的姓氏，奥菲利亚在听到他的名字后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她上下打量着他，语气让人捉摸不透，“哦——原来你就是卡洛斯？梅和我提起过你，听说你们认识很久了。”

　　她话中有话，还没等杰克细想，梅就打断了这古怪的氛围，“好了！奥菲利亚，他们会在这里住一时间，有什么话以后还可以说，我先带他们去房间了——对了，米拉呢？”

　　“米拉说今天有事，我让她先回去了。”奥菲利亚还有些不满，想要说什么，“梅……”

　　但梅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壁炉旁的沙发上，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奥菲利亚的脸色好了很多，她瞥了梅一眼，乖乖坐在那了。

　　这样亲密的举止和氛围，再看不出来杰克就是瞎子了。两个同性之间这样的关系让他觉得有些新奇，在信仰光之主的萨米特，这是足以被送上绞刑架的罪行，不过杰克倒不觉得这是什么罪，他虽然如每一个萨米特人那样能将教义和经典倒背如流，但他并不认同其中的一些观点。

　　梅安抚好了奥菲利亚，走过来对他们说。

　　“我替奥菲向你们道歉，她有些太紧张我了，最近黑珍珠街不太太平。”

　　“没什么。”杰克体贴地说。

　　“上去吧，你们的房间在三楼。”

　　三楼有四五个房间，并不是住人而是用来放书的，从半敞着的门可以看到里面堆积如山的书籍。给他们准备的房间在尽头，刚好是隔壁，旁边还有一个小楼梯通往阁楼。

　　梅打开门，按亮了里面的灯。

　　“这里前几天才打扫了一下，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和米拉说——米拉是我家的女仆，她今天恰好有事不在，明天她早上她会过来的。这两个房间都差不多，你们可以商量一下谁住哪个。”

　　杰克看了看房间，大约有四五十平米，墙壁上贴着米色的墙纸，没有任何装饰。两个房间都有独立的盥洗室，床、桌椅、柜子，该有的家具一应俱全，床已经铺好了，随时可以住下。

　　“我没住过比这还好的地方了。”杰克开玩笑地说，“卡洛斯先选吧。”

　　卡洛斯要了离阁楼的楼梯更近的那一间，他向梅点了点头示意，就提着箱子走进去关上了门。他的这个旅伴能不说话的时候就绝不说话，哪怕是对着熟人也一样。

　　杰克没有进去，他还有话要对梅说。

　　“说起来，我是不是该付给你房租？”

　　“啊，这个啊，卡洛斯已经付过了。”梅说，“这两间房间本来就是给你们留的，你们可以住到不想住为止。”

　　杰克有些吃惊，他认识卡洛斯不过三个多月，而这栋房子少说建了有六七年了，难道他六七年前已经认识他，打算带他来涅亚了？不，也不一定，也是卡洛斯只是打算带某个人过来这里，并不一定是他。

　　“刚刚听你说，你和卡洛斯是老朋友，那么你应该知道卡洛斯不少事？说来惭愧，我们虽然一同旅行，但我对他并不熟悉，关于他的过去一无所知。”

　　“他呀，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有这么大呢。”梅笑了起来，比划了一下，那大约是六七岁孩子的身高，“那时候他……”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啊！我忘了告诉他一会下来吃饭！”

　　她走到卡洛斯门前敲了敲门，和他说了几句话，又回来抱歉地和杰克说，“我竟然把这事忘了！你们现在应该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你先去收拾东西吧，关于卡洛斯的事下次再说。”

　　她丢下这句话，没有给杰克留下任何说话的机会，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