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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   姜未然走到沈伽罗身前两步处就停下了脚步,有些拘谨地朝沈伽罗挤出一点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巴掌大的小脸上两个乌青的黑眼圈格外明显,惹得沈伽罗嫌弃地多看了两眼。
      姜未然不好意思地扣了扣眼睛,心道:“都说了还没洗漱,有眼屎也不能怪我呀。”
      “.......随我进来。”
      沈伽罗说完,转身推开自己的房门,先跨步走了进去。姜未然只好跟上。
      室内十分昏暗,不过姜未然依然看得清楚。只是房间里充斥着侵骨入髓的寒意,与沈襄养蛇的地方如出一辙,让她十分不舒服。
      姜未然没有穿外衣,此刻更觉寒冷,她摸了摸脖颈处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面已经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寒颤,伸出两条胳膊抱在身前取暖。
      沈伽罗只当作没看见,径直往屋内的木椅上一座,看着站在她对面的姜未然。
      姜未然忍不住先开口了:“你这屋子怎么这样冷?你有什么话快说吧,我要冻死了。”
      沈伽罗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这点冷你就怕了?我之前可是用了五六成的内力灌进你的周身筋脉,不是还活蹦乱跳的么?”
      姜未然立刻想起了花神节那日的悲惨经历,一时间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沈伽罗摇摇头:“你这丫头,时而有几分小聪明,有时又笨得和实心似的。三脚猫的功夫也是功夫啊,既然冻得直哆嗦,为何不用内力驱寒呢?”
      正如那日在蛇室需要沈襄提醒一样,姜未然此刻听了沈伽罗的话才想起来运功。她赶紧凝神运气,一股热流从丹田发出,缓慢而困难地流向周身静脉。
      “若是我今日不提醒你,你是要活活冻死么?”沈伽罗冷冷地说道,“你现在可不是江堰村里摔跤玩泥巴的小孩了。即便时时防备,事事小心,尚且不能保证性命无忧,再像现在这般没心没肺,我看你是嫌活得太长了。”
      “知道了。”姜未然稍稍缓过来,嘴上应和着,心里却很有些不服气。
      沈伽罗只看姜未然了一眼,就瞧出了对方的口是心非,不过她倒也不急着责骂。对这些不长记性的小鬼来说,口头上的责怪是最没效果的,等让她们亲身尝到了苦头,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而对于姜未然来说,日后“尝苦头”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你现在练的内功,是给你匕首的那个人教的?”沈伽罗端起身旁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后问道。
      姜未然一愣,下意识地就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沈伽罗朝她一抬眼,姜未然立刻怂了下去:“是的......”
      “他是个好人,你可不要难为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姜未然还是不放心,壮着胆子说道。
      沈伽罗翻了个白眼,嘲讽道:“难为?我看起来很闲么?你也太抬举他了,什么阿猫阿狗的,也跑过来加戏。”
      沈伽罗的嘴巴是毒了些,说出的话让人乍听十分难堪,只是姜未然也拿她没办法,只能听着,到现在竟然渐渐有些习惯了。就比如刚刚这句话,她自动忽略了沈伽罗言语中的轻蔑与不屑,只抓住了一个核心思想:坏女人不会为难罗汉大哥。
      姜未然放下心,语气也轻松起来,还有心情拍个马屁:“他那点儿功夫确实不能和姑姑比啦,你要为难也是为难那个楚门主那种级别的大人物。”
      “呵,”沈伽罗轻笑一声,看向姜未然。
      姜未然被她盯得有点发慌,小声问道:“我说错什么了么?”
      沈伽罗摇摇头,唇角的微笑之意让姜未然直发毛。
      “你说得对,我确实想为难楚江阔。”沈伽罗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然后接着说道,“只是我想为难的人太多,不能一一亲力亲为。现在有了你,想来对付楚江阔也不用我出手了。”
      “哈哈,哈哈。”姜未然干笑两声,“姑姑说笑了,哈哈,我,我这种、这种......小虾米,怎么能和楚门主叫板呢”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叫我送死么,我还没见到楚江阔,就先被他的手下剁成肉泥了!姜未然内心疯狂地咆哮着,亏她这几天还觉得坏女人也不是特别坏,还是可以相处的,错觉!都是错觉!
      “我没有说笑。”沈伽罗淡淡地说。
      姜未然嘴角强扯出来的笑意立刻就挂不住了。
      “你只要按照我的话做,三年,”她伸出三根纤长有力的手指,“三年后,你就能成为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
      姜未然咽了咽口水,“第一流高手”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可她也不蠢,功夫哪里是白学的呢,而且楚江阔这么厉害,她当真三年就能赶上?总觉得坏女人是在忽悠她。
      “姑姑,你不是诳我吧?我这都十岁了,习武不过几个月,练三年真的能当一流高手?”姜未然语气十分恳切,就差没说“求求您别骗我了”。
      可沈伽罗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我说能便能,习武靠得是天分、资质,还有悟性、恒心。又不是谁习武习得早,谁就练得好。”
      “话虽如此,可是我听他们说,楚门主武功深不可测,江湖上鲜有敌手。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三年就能成为可以和他匹敌的第一流高手,那我,那我得多天才啊!说出来我自己都怕。”
      沈伽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谁说你练三年就能和楚江阔比肩啊?”
      “哈?”姜未然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她连忙控诉道:“不是你说的么,只要按照你说的做,三年后我就能成为第一流的高手?”
      眼看沈伽罗不认账了,姜未然这才发现自己对一身高超武艺的渴望,此刻心里失落非常。
      “是啊,只要你按我说的苦练,三年后确实能成为第一流的高手,”沈伽罗顿了顿,嘴角露出一点捉弄别人成功后的得意,“可是楚江阔是超一流的高手。”
      “啊?”姜未然简直要给她跪下了,丧气无比地说:“那你又说让我去对付楚江阔,这不是让我白白送死么?”
      “那可未必,不是还有沈襄么?”沈伽罗笑盈盈地说,“你再练三年,悟性好的话,大概就能赶上沈襄现在的火候。你们两人加起来,拼他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毒蛇暗器都用上,也不见得就是自寻死路,也许是两败俱伤呢?”
      “你........”姜未然根本拿不准沈伽罗说得是真是假,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总是喜欢说难以琢磨的话,干不明所以的事。
      “那,那我可以不学武,也不自寻死路么?”她有气无力地问。
      沈伽罗点点头:“可以啊,我现在就了结你,然后再送姜家几口人上......。”
      “停!”姜未然一挥手,打断了虽然已经要听腻了但恐吓效果不减的威胁。
      “我学我学,请您务必严格教导我!我一定三年拳打沈襄,五年脚踩楚江阔!称霸武林、一统江湖!”姜未然气哼哼地说,虽说的是讽刺沈伽罗的气话,但也是乖乖习武,以求保命的承诺。
      沈伽罗哈哈大笑,更加坚信在姜未然这个小鬼身上耗的心思不会白费。

      “那个二流镖师教给你的东西,无论是内功心法还是什么剑法招式,以后都不要再练了。”沈伽罗不再戏弄姜未然,转向正题。
      姜未然看了看她,然后“喔”了一声。
      “不仅不能继续练,而且要统统忘记,否则练来练去,顾此失彼,难有大成。”沈伽罗再次警告道。
      姜未然见她语气难得的严肃正经,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于是也郑重地记下了。
      沈伽罗见她还算配合,便从袖口掏出一卷小小的卷轴出来,朝姜未然一扔。
      姜未然慌忙接住,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见沈伽罗并不回答她,就想自行展开查看,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谨慎地问道:“这里面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死不了。”沈伽罗要对姜未然不合时宜的“胆小怕事”不耐烦了。
      姜未然一听,便放心解开打缠绕在卷轴之上的丝线,慢慢摊开卷轴看了起来。这卷轴的纸质十分特别,色如牛皮,纸面粗糙却很柔韧,卷面上每一个字单看起来,都有凌厉的笔锋,潇洒不羁。然而作为整体,它们又横成排、竖成行,使卷面既有整体划一的有秩之美,又经得起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得看。
      不过姜未然的欣喜却并不因为她手上拿的是一副很有欣赏价值的书法作品,而是因为她粗略
      读了几排文字,就意识到这是一份内功心法。
      “这......”姜未然张嘴,问题还未来得及问出,就听沈伽罗说道:“拿回去后,尽早背下来,然后归还于我,不许自己誊抄。”
      “奥,知道了。”姜未然看了看手中的卷轴,点头应道。
      “有不懂之处,不要擅自揣测,可以找时机问我。”
      “好。”姜未然点点头。
      沈伽罗却还没嘱咐完,她十分严肃地告诫道:“切记不要听沈襄的简洁,她当年自己照着心法瞎练,差点走火入魔。”
      姜未然吓了一跳,原来练个内功心法如此危险:“沈襄和我练得是一样的么?”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沈伽罗摇摇头:“你是纯阳之躯,沈襄的体质却是至阴至寒,我给你们二人的心法大大不同,但殊途同归,若日后你们真能有所大成便可知两者的相通之处了。”
      姜未然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自己再追问下去也不会多明白什么,于是便不再多言。
      这时候又听沈伽罗说道:“这心法一共七层,不过寥寥千字,但也许你穷尽一生也不能练到最顶层的境界,这既要看你付出的心血,也要看你天生的悟性。你要将这心法倒背如流,然后日夜苦练。我想你该明白,你现在虽说是受我挟制,供我驱驰,但说到底,你是为了保全你自己和你那不争气的爹娘弟妹的性命。你武功高一分,多活一天的可能就大一些。所以,是苦心孤诣,倾心尽力还是浑浑噩噩,应付了事,你自己斟酌吧。”
      姜未然不得不承认,坏女人的话正中她的心思,她此刻干劲十足,觉得只要练好武功,将来怎样,一切都还来得及。这样想着,她恨不得立刻就回自己房里埋头苦练。

      不过,显然沈伽罗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现在知道我们身处何地了么?”沈伽罗将左手搭在自己右手腕上,感受着律动的脉搏,漫不经心地文道。
      姜未然一边小心收好写满心法的卷轴,一边回道:“知道,沈襄已经告诉我了,我们现在在皇宫里。”顿了顿,她还是补充道,“应该是皇宫里一处偏僻的小院子。”
      “偏僻?这也是沈襄告诉你的么?”
      “不是”,姜未然摇摇头,“是我自己觉得的。皇宫里不该是到处都是太监宫女么,可我们这个院子好几天都没有一个人过来,也没有其他人在。我以前听人说书,皇帝不喜欢哪个妃子,就要把她打进冷宫,冷宫偏僻又没有人,所以叫冷宫。”
      “你还挺能想的,”沈伽罗也不知道是夸是讽,“不过你猜错了,我们这里不是什么热闹地方,但也不偏僻,就在太后寝居的寿康宫旁。回去记得让沈襄把宫城全图找出来拿给你看看,重要的地点,诸如寿康宫、勤政殿、御书房都要记住位置和路径,几个宫门、侍卫哨所也都要记住,日后大有用处。”
      “知道了。”姜未然一边答应着,一边暗暗纳闷:皇宫的地图不该是十分机密的么?沈姑姑能拿到不说,怎么感觉还不甚在意似的,放在沈襄那儿,还得“找出来”?
      “你怎么只会说“知道了”?”沈伽罗突然问道。
      姜未然觉得莫名其妙:“我明明还会说“好”。”
      “在宫里,上面吩咐什么,你得答“是,奴婢知道了”。”沈伽罗说。
      姜未然听了心里不舒服,她反驳道:“我不可想当奴婢。”
      “哦,那你就犯了大不敬之罪,得被拉出去砍头了。”沈伽罗故意吓唬她。
      姜未然十分难受,不知道说什么好。以前姜家虽穷,日子过得拮据,但从未觉得低人一等,有钱也好,没钱也罢,大家都是“民”,即使遇见当官的,也不过自称“小女、小民”。可现在她到了皇宫,住的地方宽敞多了,穿着光鲜漂亮的衣服,吃得比在梁家做客时还好,可自己却变成“奴婢”了,这让姜未然有些不能接受,自己一瞬间就从普通百姓变成奴仆了。
      沈伽罗见她眼圈发红,嘴唇使劲抿着,十分倔强的模样,于是说道:“不管你想不想,你现在确实进了宫,当了宫女。既然如此,你就得按照宫里的规矩来,你若不能接受,那也没关系,轻则罚跪鞭笞,重则掉脑袋,你若不怕,只管领罚便是。”
      姜未然还是不说话,心里却有些动摇了,为了一时的痛快顺意丢了脑袋,仔细想起来确实不值。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想不想是你自己的事情,别人可不会为你着想。没有本事,便只能按照别人的规矩来。这一点,你可得牢牢记住了。”沈伽罗面容冷酷地说道。
      姜未然垂下眼眸,无声地点了点头。
      沈伽罗见了,缓和下语气:“我会找个嬷嬷过来教你宫中礼仪,这样你出了院子,也不至于在太后皇上面前出纰漏。不过在这儿,你就随意吧。”
      姜未然被沈伽罗意外的宽容惊讶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急忙点了点头。

      见姜未然情绪重新正常起来,沈伽罗问道:“你这么喜欢猜,有没有猜出我是什么样的身份,为什么住在宫里呢?”
      沈伽罗问的,也正是姜未然想知道的,她稍微思考了一下回道:“姑姑大概是太后身边的人,所以住在宫里。”
      “哦?你何处出言呢?”沈伽罗问道。
      姜未然并不想让沈伽罗知道,她已知晓沈伽罗曾经图谋用一线红取卫家小姐卫云乔性命的事儿,于是她聪明地换了一个理由:“因为阿襄说,你带她见过太后许多次,除此之外,她很少出院子,也没有怎么见过皇上或者其他人。”
      “是么,我还当你猜出那日我为何放蛇咬人了呢。”沈伽罗笑笑,望着姜未然说道,“阿襄带你去了蛇室,怎么没告诉你我向她拿了一线红对付卫家小姐么?”
      姜未然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没想到不仅她试图从沈襄那儿套坏女人的消息,坏女人也是可以询问沈襄自己都问了些啥,又干了些什么的。
      “她说了,”姜未然赶紧补救道,“只是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按照太后的意思,才要对付卫家小姐。”
      沈伽罗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吓得姜未然不敢说话。好在沈伽罗并没有再追究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曾说过,你没又任何可以完全信赖、毫无保留的人,我也不例外。不过,我应该也教过你,说假话可以,但得想出周全的法子才行。”
      “嗯。”姜未然心虚地应了一声。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太后身边的人,不如再猜一猜,我和太后是什么样的关系,换而言之,我们和太后是什么样的关系。”沈伽罗说完,像是要鼓励姜未然一般,加了一句“猜对了有奖。”
      姜未然腹诽道:我算是看透你了,你说有好事,那八成是坏事。你说有奖,那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可不求你给我什么恩赐,别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当然,再借姜未然一个胆子,她也不敢把这些说出来。于是她作苦思冥想状,好一会儿才编出个答案来:“我以前看话本,上面说有一个皇后和一个妃子都怀了小孩子,而且还是同一天生小孩。皇帝喜欢妃子,不喜欢皇后。皇后的小孩儿一生下来就夭折了,妃子的小孩儿却是一个可爱的小皇子。皇后很生气,就让她的嬷嬷把妃子生的小皇子偷出来,当成自己的儿子,然后给妃子塞了一只小猫。”
      姜未然说完看向沈伽罗,沈伽罗眉头蹙起:“你说的不就是狸猫换太子?我小时候就听过,老掉牙。”
      “你这么年轻?”姜未然故作惊讶地说。
      沈伽罗气得翻了个白眼:“让你说说上官太后,你瞎扯什么?”
      姜未然笑嘻嘻地说:“我说啦,姑姑你和上官太后的关系,就像这故事里的皇后和帮她换孩子的嬷嬷的关系。”
      “嬷嬷?”沈伽罗被气笑了,她显然对姜未然关于她年龄的调侃耿耿于怀,“我还没上官太后老呢!”
      姜未然挠挠头:“我就是打个比方,没说你是嬷嬷啊,大家不都叫你姑姑么。”
      沈伽罗摆摆手:“好了好了,不听你这个小蹄子胡扯了。我只说了吧,我们和上官太后的关系,说起来复杂,其实也很简单。你听好了,我们现在为她办事,不过是互相利用。对她,既不可百依百顺,毫无保留,也不能惹恼了她,或者让别人扳倒她。你听明白了么?”
      “大概......明白了。”姜未然支支吾吾地说。
      沈伽罗一看就知道她你全然明白,不过这倒也不急,只是先给她提个醒而已:“以后你就明白了,你只记住,上官太后也不是全然可信的。她既然知道我把你带进宫了,想来日后会找机会召你觐见,你机灵些,也警觉些。还有,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不要妄想能靠着她摆脱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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