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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毕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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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织娘淡淡收起笑容,收拾妥当后,便带着桃子、榛子出门了,留下果子看家,谁知道季氏哪天会设下什么陷阱出来,她要做好各种准备。
这京城的晨昏定省,着实耽误工夫,每日请安后还会被拉着说些贴心话,两个明明互不对眼的女人偏要互相怀着心思惺惺假意,照萧织娘来说,还不如让她去劈柴浇地省力气。
今次的请安,萧织娘只在外面等了一刻钟,便被请了进去,不料却意外的看到一个人,妙娘,不,应该称呼瑾姐儿了,打扮的很有京城小姐的样子,低眉垂眼的站在季氏一侧。
季氏这是觉着单枪匹马干仗太累,要组团碾压了吗?只是选瑾姐儿这么个孩子做枪矛,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季氏见到萧织娘,很是开心的责怪道:“你这孩子,每日请安时辰都这般规矩,你几个兄嫂都不及你来得早。可叫我说你什么好,一家人不虚得那般约束的!”
萧织娘现如今行礼也有模有样了,“太太仁厚,每日请安这是规矩,织娘不敢念辛苦,这也是替三爷尽孝。”
“看见你们夫妻感情深,我这心里也就安生了。”季氏笑的一片仁慈,看了看身边的关晨瑾,掩下眼中的鄙夷,笑着道:“瑾姐儿在我这里也住了一阵子,我这心里真是喜爱,只是年纪大了,精力上有些不济,也不忍你们母子长久分别,今日你便领瑾姐儿去你院子里住吧!”
萧织娘一愣,这么快就忍受不了,要退货吗?
不止萧织娘愣住了,晨瑾也很是意外,忙对着季氏跪下来:“孙儿不走,孙儿愿陪在祖母身边。”
“瑾姐儿,刚教你的规矩怎就忘了?我在和你母亲说话,你能随便插嘴吗?”
“孙儿错了,孙儿只是一心想孝顺祖母,还求祖母成全……”话还未曾说全,她已是深深的拜服下去,强忍着泪水,半晌见季氏还不松口,萧织娘也不言语,不由悲上心头,哀哀痛哭起来。
季氏揉揉额头,这丫头言行粗鄙,全无教养,偏生嗓门奇大,动辄哭嚷,这几日她被吵得头疼病都犯了。原本只是想用她控制萧织娘,哪成想她们母子早有旧怨,白折腾一番反倒拖累自己。这萧织娘,看来也是个不顶事的,关戊江膝下唯有此一女,才几岁的孩子都拢不住心思,自己还担心些什么?
底下关晨瑾还在哀哀哭泣,季氏听得心里烦闷,见萧织娘也不搭话,更是有气。她身边的贴身嬷嬷看出她的心思,便上前扶起晨瑾,笑眯眯的道:“这孩子,大好的日子哭个什么,有什么话讲不清楚,听话,咱们侯府可不兴这样的哭法!”
晨瑾还在极力的抽噎,萧织娘看着季氏掩饰不住的厌烦,内心很是感慨。这么点大的孩子懂得什么?得不到的只会不停地哭闹,心中认定的理无论如何劝说都是听不进去的。她现在将自己视做仇敌,自然会将季氏看作是亲人靠山,拼命要扒住了。季氏将人要过去容易,再想退,可就难了。
无论苏嬷嬷如何劝说,关晨瑾一字未听进去,只是哭着反复一句话,愿意继续孝顺祖母,把季氏气的倒仰。萧织娘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温柔道:“依儿媳看,这孩子是与母亲有缘,母亲不妨再留她几日,让她把心愿了了,自然不会再犟着了。左右今日哭的这般厉害,再拖下去,兄嫂们都要来请安了,进门撞到这个样子总是不太好看……”
季氏听她提到,想想却是不妥的很,她如此哭闹,虽则丢的是萧织娘的脸面,可自己也养育了几日,又能落下什么好处?她叹口气,对苏嬷嬷道:“你将她带下去吧,把脸洗洗,这事过几日再提也罢。”
苏嬷嬷忙好言劝着将人半拉半拽的请走了,剩下两个女人,相对无言。季氏一直盯着她,萧织娘也坦然自若的很,面带微笑,很沉得住气。门外有丫头禀报,如画、若梅两位姨娘带着恭哥儿来请安了。
姨娘?恭哥儿?萧织娘依稀记得,眼下府里的男孙只有大爷的嫡出幼子顺哥儿,这是哪里又来的一个庶出小孙儿?
看着进来的两个姨娘,婀娜柔美,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其中一人手里牵着的小公子,跟瑾姐儿年岁相差不大,看着玲珑可爱,只是有些畏人,在两位姨娘的指点中,拘谨着一起跪下行礼。
季氏的心情舒展,甚至有些愉悦的道:“好了,总归是江儿的人,总养在我这里也不妥。现如今你们的主母来了,还不快见礼去?”
两个姨娘忙调转方向,对着萧织娘盈盈下拜,口称:“三奶奶万福。”萧织娘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冷不防看到如此如花似玉的两个妾室,以及她们手里牵着的孩子,内心也不可能平静如初。刚解决了芸姨娘,季氏这么快就又送来两个,是当枪使还是做眼线?还真是看不得她过一天舒服日子。
季氏和蔼的介绍道,这是上次关戊江回京时纳的妾室,只是来不及等孩子生下来,就被派去护送公主和亲了。她身为嫡母,一直帮着照顾云云……总之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你的庶子领走,你丈夫的小妾领走,回去快乐的斗争吧!
萧织娘垂下眼睫,嘴角嘲讽一笑,再抬头时,眉眼平淡无波,她静静的道:“既然是母亲身边的人,自然是妥当的。屋里多了这两位妹妹,想必三爷回来后也是满意的,不然媳妇还愁着要去哪里再寻个妥当人呢,如此全由母亲代劳,媳妇也就放心了。”
季氏笑的更是舒心,“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
领着两个妾室从正屋出来,回冼竹院的路上,萧织娘始终一言不发,直接让丫头在东厢房安排出住处,安顿姨娘与小少爷。两位姨娘对视一眼,惴惴不安的行礼,其中那个叫若梅的,手里紧紧攥着小儿的手,临退下前,还是咬着牙跪下道:“妾身份卑贱,但恭哥儿是府里正经的骨肉,还请三奶奶垂怜……”
萧织娘看了一眼那不停往亲娘身后躲的怯懦小儿,心里没来由生出一股厌烦,明显养不熟的孩子,她何必费这个心力?直接明言道:“恭哥儿既然与你母子情深,我也不做那夺人子女的主母,他还是跟着你住,一应份例俱全。我性子喜静,你们也不用来我这里伺候,更不需你日日请安,你们二人只要照顾好小少爷,少生事端,便是好的了。”
如画、若梅纷纷跪下道谢,连称主母虽仁厚,但不敢坏了府里的规矩。
萧织娘挑着一面眉毛,斜睨着二人道:“这府里的规矩太多,我至今也未曾学全,因此在我这院里,规矩如何是由我来定的!二位姨娘都是聪明人,想必学得也快!你们在太太那里受教甚久,可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看着那二人低眉顺目的,萧织娘缓缓道:“好了,莫要再跪着了,那么娇弱的身子仔细再冻坏了……回去安生的过日子,将恭哥儿好好教养长大,自然有你们的好处。这人啊,最怕是自己想不开,敞亮的大道不走,偏要自己给自己往那死胡同里钻,又怨得着谁?你们说可是?”
“三奶奶英明,奴婢不敢……”
萧织娘挥挥手让人下去,有谁不敢?端看眼前是怎样的局面,便会做出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芸姨娘那样软蛋的,也能让她一时大意阴沟里翻船,这天下间,又有何不能的?
这侯府里的日子,看似锦绣繁荣,实则无趣的紧。每日早晚请安婆媳间要虚言假笑,妯娌间也是暗自争锋。虽则二爷的官位不高,二奶奶出身商户却是个厉害的,这门亲事几乎是她娘家砸嫁妆砸出来的,府里的分赏,店铺的流水,只要事关银子就逃不开她的眼睛,事事都想跟嫡出嫂子争一争长短。大嫂是季氏为嫡长子千挑万选的良妻,一样的身家显赫,一样的仪态端庄,一样的冷心冷肺。讲究不动声色的打压一切对手,并尽全力让萧织娘与二奶奶反目。萧织娘原本以为侯府里只要盯紧了季氏便是紧要,不曾想这二位也如此重视她,半点不让人松快。
这一日,大司农府上迎娶新妇,特意送来请帖,大奶奶笑着回了贴,与季氏热络的商讨当天的穿戴,旁边的二奶奶很是眼红,大司农掌管一国赋税钱财,她娘家生意做得多,却正愁搭不上门路,如此的好机会错过岂不可惜?可这事若是季氏不允,她一个庶子媳妇又哪里能体面的去?
待请安完毕后,萧织娘回到冼竹院,刚寻思着找些事做,便听到丫头回报,二奶奶来访。
二奶奶来做客,每次都是有目的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看似闲聊的从京城繁华一直说到这次大司农的婚事,几番夸大其中好处,话里话外的不断撺掇萧织娘,只盼着萧织娘动了心,坚持禀告季氏要跟着去,自己也好搭个顺,还不用担心落下婆媳口舌嫌碍。
萧织娘岂会看不出来她的意思,任她说的天花乱坠,只是微笑却不应话。二奶奶说的口干舌燥,心里有气,不由道:“说起来,那日宾客中,当真是显贵非常,三弟妹真应当去看看,只当开开眼也好。那新媳妇林家大姐儿,未嫁前是有名的才女,闺中好友至多,说起来,季婉儿妹妹估摸也会去的,三弟妹知己知彼,才好行事啊……二嫂可是一片好心提醒,三弟妹莫要把自己的姻缘当儿戏啊!”这最后一句,实在是有深意。
萧织娘问道:“哦,不知这位季婉儿妹妹是何方神圣,让二嫂这般慎重。织娘初来京城,外面的人一个也不识得,还请二嫂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