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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浏览过去的画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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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从哪方面来说,白玉堂都可算个“有识之士”。这意思就是说,大凡旁人会的,他多多少少也会一点,纵然不精,总能敷衍得一二。但知展昭素来便是个武人,虽不至于大字不识,文才也是有限得很,自然就不同他谈论,免伤他面子。偶尔也调琴弄棋,但诗歌书画一类,却是甚少涉及。
因此这天白玉堂自展昭柜中翻出一副工笔来,吃惊可想而知。那画上只两人,一人在窗外窥看,一人在屋内桌旁;窗外的面孔朝里,自然不知是谁,屋内的却正侧着脸,眉目打扮,宛然便是自己。
当下便拿了画去寻展昭。展昭其时正听包拯交代事情,瞥见他在外边探头探脑,不觉好笑,眼光一转,瞄到了他手中的画,立时吃了一惊,倒将讲得好好的包拯吓了一跳,忙问何事。展昭摇摇头,手指略动了动。包拯向外一看,以为白玉堂有要紧事,遂三言两语说完,挥手放他去了。
才一出门,白玉堂便跳过来,举着那画一言不发。展昭苦笑道:“你却从哪里翻出来的。”白玉堂哼了一声,道:“你管我哪里翻出来的,却要说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展昭道:“我又不擅丹青,你亦非不知。若想问什么,该去请教先生。”白玉堂瞪眼道:“少扯些有的没的。我是问这张画上为何有我。”
展昭沉默了一阵,问道:“你出身富庶,想必曾有人为你留过影。”白玉堂想了一想,道:“幼时是有的,但也不知扔到哪里去了。”展昭叹道:“原来你不把画像当回事的。”白玉堂道:“为何要当回事?”展昭道:“你随我来。”
他拉着白玉堂回房,开了那柜,从最底下拖出衣箱打开。挪开衣服,下面原来有一活动底板,再掀开看,竟是压了数十张画。有的是亭台楼阁,有的是香车宝马,唯每张都必有一个人,或嗔或喜,或悲或怒,尽是白玉堂。
白玉堂张大了口不明所以。展昭将他手中的画抽出,道:“这张本也在里头的,想是我上次拿出来看,一时疏忽忘记放回去,随手卷了。”白玉堂呆呆问道:“上次?”展昭道:“就是你回岛给珍儿过生那次。”白玉堂怔怔不知所对,半晌方取过那一叠画来,坐下细细翻看。展昭任他取了,轻声道:“我本想……到集得全了,再给你看,谁知你……”
白玉堂忙着看画,无暇他顾,一时也没去细想什么叫“集得全了”。忽指着一张道:“这拿的什么东西?”展昭瞟了一眼,还没答话,便听白玉堂恍然道:“啊,这是个盆儿,这是个枕头,这个圆的是什么?”说着瞪着展昭,“这是三宝?怎画成这副模样?”展昭苦笑道:“原说不擅丹青,并未瞒你。”白玉堂道:“可是……”
他话说了一半,又被后面一张吸引住了。画上自己高卧在床,双目紧闭,瞧来是在生病;床边围了四个人,都弯腰低头看着,不仅没露面目,画得也甚潦草。唯其中一个后腰插着把扇子,倒似蒋平常用的。
“这是什么时候?”白玉堂缓缓问道,心下已有了几分了悟。果然展昭抿了抿唇,道:“你……二次上京之前。”
他虽说得含糊,白玉堂自然知道是被设计落水那次。记得迷迷糊糊间曾听到卢方顿足,说这下如何向展兄弟交代。那时还不服气地想,五爷我落到这等境地,不过是被哥哥摆了一道,这口气不能发作也就罢了,却关他展昭什么事。如今想来,岂难道早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遂狐疑地掐了展昭胳膊一下,恶声恶气地问道:“你那时就和我大哥串通了么?”展昭一愣,忙摆手道:“哪有此事!我若得知,怎会同意他们?”白玉堂撇嘴道:“难说得很。你那时一心捉拿我,哪里还顾到我死活。”展昭道:“我若不顾你死活,又何必……”忽然住口不言。白玉堂道:“何必什么?”却见展昭脸上渐渐泛起赧色。白玉堂愈发疑心,使劲将他袖子一拉,问道:“何必什么?”
展昭叹了口气,半蹲下来,执起他手掌,低声道:“何必夜夜守着你,给你熬汤换药,也换不来你看我一眼。”
白玉堂望着他眸子,只觉深不见底,不知是否就是这样的目光,在那愤怒而悲伤的十数个夜晚里伴着自己。展昭凝视着他,也不说话。
白玉堂又看了他一阵,才低头重新翻画。后边多是出游赏花,无甚出奇,也记不得是几时的事情。忽一手抖,差点将画撕了。展昭觉到这抖,顺着看去,不禁大窘,忙去夺画,急急道:“这……不看也罢。”
“你这伪君子!”白玉堂涨红了脸斥道,却无甚力度。展昭手上不停,整理好画,重又锁进衣箱,塞回了柜子里。
也无怪他着恼。那张画上寥寥数笔,极是简略,但紧要处却也十分清楚,衣衫凌乱面色酡红,分明欢后模样。气哼哼地喘了几声,忽问道:“你画这许多,怎只有我看得清脸,其他人不是背着就是蒙头?”
展昭关上柜门,回头看他,微微一笑:“芸芸众生,我只识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