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星的人》季子宋

10、晋江独发

　　给许芸姝买了午饭后，蔷薇又从医院离开回到秦征家，给陈星星做午饭。到了下午的时候，她开始煲汤，等会儿送到医院给许芸姝喝。
　　煲的是山药萝卜排骨汤，排骨质量好，几乎没什么油。煲出来的汤清清淡淡，喷香。

　　陈星星嗅着味儿跑下来，拽着蔷薇的围裙喊：“花花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做晚饭了啊？”
　　蔷薇刚要回答，就听门锁啪地一响。她朝厨房外一看，是秦征回来了。

　　蔷薇在围裙上搓了搓手，说：“你回来了啊。”
　　秦征低头换鞋，闷闷地嗯了一声。而后又主动补充了一句：“我回来看豆包的。”
　　蔷薇点点头：“哦。”

　　秦征闻到香味，下意识看了眼表：“才4点。你在做饭？”
　　蔷薇说：“嗯，我妈住院了，我早点做好了给她送过去。”

　　秦征听了抬起头，这才看了蔷薇一眼：“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她不小心摔了一跤。”

　　秦征沉吟着，蔷薇又缩回厨房里去，乒乒乓乓一阵响。

　　陈星星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瞪着大眼睛瞅了秦征一眼，秦征思绪切断，也看着陈星星。陈星星什么也没说，又藏进厨房里。

　　秦征站在玄关，依旧能听见陈星星刻意压低的声音：“花花姐姐，舅舅怎么回来了啊。他不是都不回家的么。”
　　蔷薇的声音柔柔地传过来：“怎么了，你不喜欢你舅舅回来吗？”
　　陈星星捏了捏衣角，小声地说：“舅舅回来我就不能看九点钟的动画频道了。”

　　言外之意就是，陈星星不喜欢舅舅回来。

　　秦征抽了抽嘴角，不过也没有太难过，反正他也不是为了豆包回来的。
　　他是回来拿东西的。局里还没下班，一会儿拿了东西他还得回卫生局。

　　蔷薇将排骨汤放在玻璃碗里，盖上塑料盖，从厨房里端了出来。
　　秦征在一旁看着，忽地说道：“你就带碗汤过去？”

　　蔷薇闻声抬头，说：“医院里有米饭。她胃口不大好，带多了也吃不下。”
　　秦征点点头，指着角落里的一箱小芒果说：“要不你把这个带过去？”
　　蔷薇说：“啊，不用了，我带汤就够了。”
　　秦征看她一眼，淡淡说：“你不用跟我客气，病人吃点水果好。你带点过去吧，家里水果太多了。”

　　蔷薇这才答应：“谢谢。”
　　“不用。”

　　秦征刚要往楼上走，蔷薇就又说：“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他顿下脚步，说：“没关系的，你妈妈住院了，多陪陪是应该的。”

　　蔷薇笑了一下：“我还得给豆包做饭。”
　　秦征很快说：“豆包今天交给我了，你放心去医院吧。”

　　秦征上楼，找到东西后又下来，蔷薇已经不在了。
　　他换好鞋，刚要走，又折了回来。

　　他打开水果箱，往里头看了一眼。
　　满满的，几乎没少。

　　他拿了车钥匙出门，才发现蔷薇在折腾她的粉色摩托。
　　食物和水果被她装进一只白色塑料袋里，挂在摩托手把上，她右手握着钥匙在发动摩托，旋了几次都没发动起来。

　　秦征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却迟迟没有启动。
　　他的视野很宽阔，从车里望出去，能看见左边一大片小区绿化，以及右边的独栋楼群。
　　可他只看见了戴着粉色头盔的蔷薇。

　　她身高不高不矮刚刚好，可在他宽大的轿车的衬托下，她显得特别小。
　　这样“娇小”的身躯包裹在一件宽松的长T恤下，愈发显得玲珑。

　　不知道她是不是没听见秦征开关车门的声音，她固执地和罢工的摩托斗争，没有回头，像一只倔强的山羊，具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和不屈不挠的意志。

　　秦征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蔷薇反复问他——如果不是她，他是不是不会后悔。
　　她的眼睛那么亮，仿佛能发出光芒，有一时间秦征甚至不敢直视她的双眸。

　　秦征觉得自己好怂。

　　他咬牙捏了捏方向盘，鬼使神差地从车里走出来。

　　蔷薇一门心思都放在摩托上，她蓦然蹲下来，想检查一下钥匙孔，车头一歪，车把上的袋子就要滑下来。

　　“小心！”
　　蔷薇循声扭头，袋子已经从车把上落了下来，她根本挽救不及。

　　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刚好接住了那只自由落体的塑料袋。
　　蔷薇顺着那只手臂向上看去，秦征紧盯着手里的袋子：“你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

　　蔷薇微张着嘴，看了看幸免于难的袋子，又看了看皱着眉心的秦征，说：“谢谢啊。”
　　秦征没搭理她，拎着袋子往里看了一眼，就把袋子塞回蔷薇手里。
　　他指着蔷薇的摩托说：“发不起来？”
　　“嗯。”

　　蔷薇以为秦征要帮她发动摩托，谁知他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那就别发了。”
　　然后又问：“你去哪家医院？”
　　蔷薇报了医院名字，秦征想了一下说：“你上我车里去，我送你过去。”

　　他捏着车钥匙自顾自走近车旁，手拉在车门把上，余光见蔷薇还站在原地不动，有些不耐烦地说：“过来啊。”
　　见蔷薇还没动，秦征就解释：“医院跟我刚好顺路，我送你一程。”

　　蔷薇这才轻轻哦了一声，锁好摩托，慢腾腾地挪到秦征的车里去。
　　秦征又说：“你等我会儿。”

　　蔷薇透过深茶的车玻璃看着秦征步履匆匆地往家里赶，然后又走出来，手上多了一只袋子，看起来有点沉。
　　秦征坐进车内，将袋子放到蔷薇腿上，说：“拿着。”

　　蔷薇点点头，安静地抱着两只袋子不说话。
　　秦征发动车子后看她一眼，说：“这些带给你妈。我不敢装多，怕一会儿你拎着沉。”
　　蔷薇这才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里面装了满满的水果。

　　停在第一个红灯之下，蔷薇才哑着声音说了一句：“谢谢你，秦征。”

　　车行至医院大门，蔷薇从车里下来，道谢、告别。
　　目送秦征开车驶离，蔷薇才转身拎着两只大袋子往里走。

　　医院门口站着温荣，蔷薇笑盈盈地迎上去：“爸。”

　　温荣没反应，蔷薇把两只袋子都拾掇到一只手里去，举起空手晃了晃：“爸，你在看什么呢？”

　　温荣回神，捉住蔷薇手臂，凑到她耳边说：“花花，刚才送你来的那男人是谁啊？”
　　蔷薇说：“他啊，是我雇主。”
　　温荣问：“就你去的那家主人？他怎么让你坐他车了啊？”
　　蔷薇答：“他心好呗。”

　　蔷薇往台阶上走，扯了扯温荣的衣袖：“走了爸，你晚饭吃了没？”
　　“吃了，你妈没吃。”
　　“我带了排骨汤，你一会儿也吃点儿吧。还有好多水果，你和妈妈一起吃吧。”

　　路过大厅，蔷薇和温荣并排站着等电梯。

　　身后忽地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叫，一个个头不超过一米六的男人扯着一个女人的衣服，嘴上喊着不要不要。
　　女人看起来上了年纪，像是男人的母亲。她脸庞挂着泪，拍着男人的背哽咽地哄：“好好好，你乖，一会儿给你糖。”

　　男人听了笑了一下，没过几秒笑容就垮了，因为他看见一群白大褂走过去。他又开始嘶吼，嗓子都哑了。

　　温荣扯了扯蔷薇：“别看了，是精神病。”
　　蔷薇抬头看了一眼指示牌，果然写着心理科三个大字。
　　温荣嘀咕：“这病得够严重的，怎么还来这种医院，早点去精神病院得了。”

　　电梯来了，蔷薇和温荣走进去。
　　温荣盯着数字板看，蔷薇望着电梯外。

　　那个男人还在哭闹，过路者无不绕远而行，却偏偏都管不住八卦的眼睛。
　　男人伸手乱抓，边上的人就迅速跑开。

　　可有一个人却没能幸免。他被哭闹的男人拽住了衣摆，怎么也挣不开。
　　不过他一点也不急，只是静静站着。

　　从蔷薇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半边身体和一段白皙的脖颈。
　　脖颈上有一颗朱红的痣，蔷薇之所以能将这颗痣看清楚，并非因为视力有多好，单纯是因为这个男人太白了，白得就像一张纸。

　　电梯门合上，又打开。蔷薇和温荣来到许芸姝的病房。

　　蔷薇眼见许芸姝将米饭和汤吃干净，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
　　有胃口就是好事。人是铁饭是钢，没有食物补充人体能量，人怎么可能会健康。

　　到了傍晚，蔷薇准备要走，温荣没同意，要她多留下陪许芸姝一会儿。
　　蔷薇到病房外给秦征打电话，叫他和陈星星自己弄吃的。

　　过了晚10点，许芸姝担心太晚打不着车，就催着蔷薇回去了。

　　等她回了家，屋子里一片黑暗。
　　她轻手轻脚地换了鞋子，正要往卧室里走，右腿猛地被人抱住了。

　　蔷薇小声惊叫出来，伸手去按墙壁上的开关，客厅内顿时亮堂起来。

　　陈星星黏在她腿上，两眼水汪汪地看着她：“花花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蔷薇摸了摸陈星星的头顶，说：“你在等我啊？”
　　陈星星猛点头，可怜巴巴地说：“花花姐姐，我好饿啊。”

　　蔷薇问：“你舅舅没给你烧饭吃？”
　　“烧了，可是我现在好饿。”

　　蔷薇笑了一下，说：“那你先坐到餐桌边去，我先放下包，一会儿给你炒个蛋炒饭好么？”
　　陈星星饿得肚子咕噜噜直叫，听了这话连声说好。

　　蔷薇回房放下包，又脱了外套，才走出来。
　　路过餐厅的时候愣了一下。

　　餐桌旁坐着敲着筷子的陈星星，他右手边坐着……秦征。

　　秦征回头看她，说：“不是说要做蛋炒饭？去吧。”
　　蔷薇笑了笑，走进厨房。没过多久，就端着蛋炒饭出来。刚好三碗。

　　陈星星欢呼一声，接过饭碗就狼吞虎咽起来。
　　秦征吃得斯文，但速度很快，因为每一筷子都是很大一口。他吃饭有自己的节奏，嘴里一口细细嚼烂，吞干净了，才喂进下一口。

　　吃饭的时候秦征很专注，过了片刻，一大碗炒饭就见底了。
　　陈星星也吃完了，对着空碗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秦征从空碗里抬头，盯着蔷薇的那一碗，吞咽了一口唾沫，说：“你怎么不吃。”
　　蔷薇把自己的那碗推到秦征面前：“我在医院吃过了，很饱。这碗我没动，你吃吧。”

　　秦征点点头，默默接过又开始吃起来。

　　男人胃口大很正常，就像男人天生比女人有力气一样，男人比女人多出许多的这些力气，就是从多吃的这些米饭里摄取的。

　　蔷薇觉得能吃的男人很男人。

　　她两手支在脸颊上，问秦征：“你们晚饭吃了什么？”
　　秦征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节奏没乱，轻淡地回了一字：“面。”
　　“哦，那豆包应该很高兴。”蔷薇扭脸看着陈星星，说，“小豆包喜欢吃面食。”

　　蔷薇又问：“那怎么这么快饿了？”她用食指挠了挠太阳穴，说：“冰箱里存着好多手工面，你们两人应该够吃啊。”
　　秦征又是一顿，说：“冰箱里有手工面？”

　　蔷薇说：“对啊，你不知道啊？”
　　秦征没说话，蔷薇更加疑惑：“你们晚上不是吃的面么？”

　　秦征放下第二只空碗，抬眼淡淡地看着蔷薇，说：“方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