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夭*

10、有一个人

　　燕青羽的手指正拨弄着棋子，拨弄到最后，却捏了一枚白子在手，看了半天，忽然笑了起来，“让这么个女人领军，不是梁荆的作风。琥珀你猜，会是谁的主意？”
　　作为梁国的皇帝，梁荆有着梁国男子都有的毛病，就是看不起女人。梁国君王将后宫嫔妃赏赐给臣下已是常事，那些妃嫔不是寻常宫人或秀女，都是正经有品级的，梁国史上还有把皇后赐给功臣的例子。生在这样一个皇室，梁荆就算再无将可用，也不会让一个女人领兵，尤其在筹备多年欲与大燕一较高下之时。
　　琥珀有些莫名其妙，“我手下又没有探子在梁国，如何知道？”说罢，后知后觉地炸毛，“不要叫我琥珀，我的小名儿只有阿姐才能叫。”
　　燕青羽自然不把琥珀的叫嚣放在眼里，他是琥珀的叔叔，唤他小名儿不过分。不过见琥珀跳脚如此可爱，他唤得更加欢畅：“琥珀啊琥珀，有些东西是查探不出来的，而有些东西不用查探也能推测出来。我猜，是梁国皇后的主意，你的那位二姐，怕是对大燕恨之入骨了。”
　　梁国如今的皇后是先帝的二公主，闺名芙蓉，宁妃所出。宁妃是宁太后的侄女，正经的宁家女儿。先帝不喜宁家，宁妃虽然高居妃位，却并不受宠，就连二公主也不被先帝所喜，所以当年梁荆求亲，无论宁妃如此恳求，先帝也毫不犹豫地将二公主远嫁梁国。
　　琥珀撇撇嘴，并不把梁国皇后放在眼里。他与那个二姐只见过寥寥数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印象中她是个怯懦的女人，丝毫不像宁家女儿，连宁太后都对她不喜。当然，她也不像燕氏女儿。燕氏女儿，或如大公主水仙那般果敢，或如三公主玉兰那般雍容，或如四公主雪莲那般娴静，或如七公主无双那般心怀天下，却绝对不会怯懦，这就是皇家气度。
　　燕青羽自然看出了琥珀的不屑，微微摇头，这傻小子，竟不知道这世上，越是怯懦的人，心中住了一个越是扭曲的灵魂，若一生陷于泥藻便罢，若能一飞冲天，必会阴毒反噬。
　　琥珀见燕青羽没有再言，便转身要走。
　　“去哪里？”燕青羽问他。
　　琥珀理所当然地说道：“给阿姐写信，告诉她梁军主帅的事儿。”
　　燕青羽失笑，“蠢小子，你阿姐的探子想必也探到了消息，等你的信到了燕京，你阿姐想必已经猜出幕后人是梁国皇后，想好对策了。”
　　琥珀却丝毫不在意地问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燕青羽知道他是寻个借口给无双写信，拿他没办法，只得告诉他：“司马囚，囚犯的囚。”
　　琥珀一边小声嘀咕这名字真怪，一边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燕青羽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竟完全没把他的话听到耳里。
　　不过……
　　燕青羽沉下双眸，正因为这小子对燕王是绝对的忠诚，燕王才放心把他放到容州的罢。
　　天色已经蒙蒙发白，燕青羽继续拨弄着棋子，漫不经心地问道：“可看出那人的武功路数了？”
　　“阴狠毒辣，招招皆夺人性命，绝非出自名门正派，像是暗路功夫。难得的是，内力深厚。”缘一指尖动了动，只摸着一颗佛珠，他那一串佛珠共九九八十一颗，如今也只剩下这一颗了。
　　暗路功夫，指的是专用来杀人的，多是杀手暗卫所学。正统的功夫以强健体魄为本意，以行侠仗义为升华，最重“仁义”的名声，绝不会愿意落个心思歹毒的名声，所以功夫路数处处透着“仁”，鲜少有杀招。那些专用来杀人的招数，只有杀手暗卫肯学，比如花楼二十八星宿，比如先帝爷手下那支暗卫队。只是这些人虽擅长杀人，武功路数诡异阴毒，却多流于表面，内力难有深厚的。因为内力若想大成，需走正途潜心修炼，与他们的武功路子不合，所以这些人很难获得深厚的内力，除非用些阴损的法子。
　　燕青羽低头沉思。司马囚，自出生起就被锁了铁链囚禁起来，生母据说是大燕的探子。是不是大燕的探子还值得商榷，看来还需再查一查。
　　挥退了缘一，他抬头看看天边那簇乌云，层层密密，遮住的红日。
　　燕王现下，怕是忙得很。
　　他查到的那些，燕王也能查到，即便燕王没有派人亲自试探，但琥珀必会详详细细地将今晚的情况汇报给她，以她的才智想必也能猜出几分。顿了片刻，他扔下手中棋子。罢了，就写封信去燕京罢，琥珀那小子，十句有八句在告状，别再说得不清不楚的。

　　且说云生那日被无双的一番话气得跑回了家，郁郁不乐好几天。老王妃见状忧心忡忡，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云生却是不说。老王妃无法，只得瞒着云生亲自上了燕王府。
　　老王妃知道无双记着云生的情，但于自己并不另眼相待，虽然上了门，却担忧无双不肯见他。
　　本来嘛，燕王在坐月子，皇帝陛下下了旨，不许任何人叨扰燕王，只有嘉义公主有特权，能陪燕王说话解闷。你问云相与李小公子？云相那是当朝左相，他来求见必是为的国家大事。李小公子与燕王青梅竹马，情谊自是不一般。其他人，就别向老天借胆子抗旨了。
　　不料无双不但顾念老南郡王的面子见了她，还对她很是温和。最重要的是，她二人于云生的事上想法一样。老王妃深知自家闺女看着娴静，骨子里却很是执拗，因此很是赞同无双那番赐婚的言论，不但解开了心里因当年闺女远嫁而生出的疙瘩，还把无双放到了侄女的位置上，只觉得无双虽然瞧着冷酷，却是个热心肠，且极看中血缘，是皇室中难得的温厚之人。心里将无双与当年交往颇深的颜嫔比较了一下，老王妃深觉自家侄女厚道大度，倒不再惧她燕王之尊。无双本来就该叫她一声伯母的。
　　老王妃在无双那知道了前因后果，便放了心，回去劝解了云生好几次。她于云生的婚事上得了燕王的支持，心里更有底气，只觉自家闺女这般人品，就该得个好夫婿百般疼爱娇宠才是，便放开了胆子，大肆挑选京中世家子弟。
　　云生哪里生得了无双的气，只是她怕无双再提及婚事，只得憋着不去燕王府，心里却百爪挠心的，一会儿惦记无双，一会儿惦记不凡，一会儿又怕云相去惹无双不快，整日在房里转着圈子，比出门几趟还累。经母亲劝了几次，又想到上次没说完的事，云生终于忍不住又去了燕王府。

　　云生到的时候，李小公子正在正厅喝茶，南宫水月冷笑着在一旁作陪，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吐出的都是锋利的刀子，厮打得非常激烈。
　　云生被碧云引着直接向无双的卧房走去，路上她轻声问碧云：“李小公子近日经常过来？”
　　碧云才十几岁的年纪，性子活泼，知道自家主子对这位嘉义公主不一般，便笑嘻嘻地说道：“可不是么。自那日之后，李小公子日日都来，说是应王殿下每日一封信的督促他来瞧瞧，王君气得脸都绿了。其实应王殿下几乎每日一封信，都写得厚厚的，哪里需要李小公子替他瞧瞧，他这是给王君找不痛快呢。”
　　云生对琥珀的性子知道几分，并不觉稀奇。李小公子心里有无双，必然不会让无双不爽，云生担心的是云相，遂问道：“云相那日之后可有再来？”
　　碧云摇头，“没有再来。云相可是稀客，据说那日来咱们府上是头一回。”
　　云生点点头，放下心来，不再说话。

　　无双正在逗弄不凡，没有南宫水月在一旁絮絮叨叨，倒清静得很，房里只余不凡依依呀呀的声音。云生站在门外看到这一幕，心顿时静了下来。
　　碧云小声说道：“其实李小公子并不是每日都能见到咱们殿下。就如今日，殿下不说见与不见，王君便主动去作陪，缠上半日。若缠住了，李小公子今日就见不到殿下了。若缠不住，李小公子也只能见到殿下两盏茶的时间。”
　　云生朝无双看了一眼，见无双没有动怒，便点点头进去了。
　　燕王府的下人都是宫里出来的，吴嬷嬷素来治下严厉，就连亲女儿莺歌都不敢多嘴。这碧云叽叽喳喳的倒是话多，却未惹得其他人不满，可见她不但性子讨喜，在不该多嘴的时候是绝不会多言一个字的。
　　见是云生，无双继续逗弄捏着小肚兜逗弄不凡，和声问道：“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云生本想提醒无双，小心不凡受凉，听到此言，想到母亲为她挑选驸马之事，顿时明白她这些日子的纠结都白费了，无双还以为她是因为相亲才没空来的。
　　面上一红，她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呐呐道：“有一个人，我不知如何对待。”

作者有话说

　　呼呼，第三章补上啦。霸王们也偶尔出水冒个泡吧~~~~~
周末要去南京有事，就不更啦，周一再更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