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夭*

11、公主难做

　　无双闻言挑眉，“心上人？”
　　因为心虚而喝茶掩饰的云生闻言，一口茶呛在喉咙里，顿时咳得她眼角含泪，满脸通红。
　　无双有些意外云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转而了然，那人恐怕是云生第一个倾慕的男子，云生羞怯也是常情。
　　见无双一脸的了然，云生知她误会了，连忙吸吸鼻子，道：“并非我的……心上人。”抬头看了不甚在意的无双一眼，云生继续说道：“那人……不是大燕人。”
　　无双逗弄不凡的动作一顿，不凡逮着机会一把抓住自己的红肚兜，乐得咧嘴露出了光秃秃的小牙板儿。
　　“不知殿下有没有听说过，昔日东易国四皇子皇甫飒身边有个足智多谋的幕僚，皇甫飒素来对那幕僚颇为敬重，人前人后皆以‘先生’相称……”
　　无双松了手，任不凡夺去肚兜折腾，坐正了身子，看向云生，道：“公孙蝶？”
　　云生点点头，见无双一脸正色，竟不知如何说下去。
　　无双抚了抚左手上的龙纹玉扳指，思索片刻，道：“他来了燕京？唔……如今在你府上？”
　　云生闻言心中一惊，抬眼看去，见无双微微蹙着眉，心下稍安，低声道：“殿下还是这般料事如神。皇甫飒素来信任公孙蝶，那次东易对大燕出兵，皇甫飒是主帅，公孙蝶自然也随行去边境，途中皇甫飒遇袭身亡，公孙蝶却下落不明。
　　那时，我被幽禁在四皇子府里，御林军和东易大皇子皇甫青黛的亲兵把整座府围成了铁桶，没有皇甫青黛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可身受重伤的公孙蝶却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回到了府里。我知道，我应该杀了他，可那时我也朝不保夕，实在不忍再添杀孽……但我又不知如何是好，更不敢惊动别人，就让他留在我房里养伤……”
　　想到公孙蝶回到四皇子府时那一身的鲜血，云生现在还心有余悸。
　　“皇甫青黛虽然没下令，但也颇为放纵他手下的人。那些人与皇甫飒素有恩怨，一直骚扰府里，有几次甚至想杀人灭口，还好有公孙蝶在，我才能化险为夷。我回大燕之时，他还伤重着，我不忍留下他，只得将他带上……”
　　云生回大燕，无双可是亲自去接的。敏锐如燕王，竟没发觉那一行人中藏了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我将他与那些被严刑拷打的亲随安置在一处，一同回到了燕京。他的伤有些古怪，时好时坏，到了燕京之后才有所好转，调理了好些日子，近来才算是痊愈。”
　　是了，当时确实有几辆简陋的马车里安置着一些受了伤的亲随，那些人都是云生从大燕带到东易的陪嫁。所谓树倒众人推，皇甫飒死后，有不少人落井下石，那四皇子府里一直不安生。而云生作为皇甫青黛属意的谋害皇甫飒的头号嫌疑人，受到的牵连最大，亲随被活活打死几十个，打伤的就更多了。云生素来仁义，那些受了重伤的亲随她一个没弃，寻了马车带回了大燕。已经死了的，骨灰也被带回大燕，葬在了自己的故乡。
　　“他……毕竟是东易人，久留燕京实在不妥，我也无法探知他的心思，所以来请教殿下……”
　　说是请教，其实就是将公孙蝶这个人教给无双处置，虽有共患难的情谊，但云生的心毕竟还向着大燕。
　　无双默然地摩挲着扳指上的龙纹，这扳指是先帝所赐，若非意外，它与那金丝帛手套一般，连就寝都不会离开无双的左手。
　　无双明白云生的意思，那公孙蝶高深莫测，伤好后还滞留大燕，说不定有什么企图。公孙蝶的来历无双是知道的，各为其主，并无过错，只要公孙蝶对大燕没有不该有的心思，放过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他可知道你与皇甫飒之死有关？”
　　云生心中一寒，手指攥紧了衣袖，忍不住地颤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咬了咬牙，掐紧手心，才勉强止住了颤抖，然一开口却带了哭音：“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是王妃你与大皇子合谋杀了四皇子’。皇甫青黛把谋害皇甫飒的罪名推到我身上，东易国群臣之中，不知事的只会骂我是个蛇蝎女人，有些城府的皆道我是个文不能武不能的弱女子，心中都以为是皇甫青黛为了皇位谋害亲弟。惟有他，一口咬定我与大伯合谋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这是云生第一次亲口承认皇甫飒之死与她有关，自回到大燕以来，她一直对皇甫飒之死避而不谈，不是因为后悔，而是怕无双知道她变了。她怕无双知道，她已经从一个高洁的皇家公主变为一个双手沾满血腥、连丈夫都可以毫不犹豫害死的恶毒女子。而她的燕王殿下，是一个如此好洁的人。
　　尽管朱唇已被咬得失了血色，苍白一片，云生的泪还是决了堤。晶莹的泪水滴落到繁复的袖口上，化为一抹暗色，就像云生此时晦暗的心。
　　无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过来！”
　　云生一怔，有些迷茫地看向无双。
　　“过来！”无双朝她招了招手。
　　虽然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但云生本能地走了过去，跪到无双脚边，自然地将头枕上无双尊贵的膝，微微抽泣着。
　　无双抚上云生的脸，拂去她眼角的泪，柔声道：“皇家公主不易做，你是个公主。”
　　云生鼻子一酸，小声呜咽起来。
　　无双说得不错，皇家公主不易做。远的不说，就是先帝的几位公主也都过得不易。
　　大公主、二公主远嫁他国，如今已是一国之后，虽是母仪天下，但朝堂之上需经营，后宫之中要均衡，衣食住行皆要当心，更要护得子女平平安安。明枪暗箭不算难，最怕红颜迟暮，帝王无情。
　　三公主是自小定下的亲事，嫁给了生母云太妃的母家表哥——云大学士的嫡长孙云谙。因有母亲云太妃撑腰，云家上下不敢慢待三公主，但她是嫁入云家为妻，并非招驸马，且云谙的母亲正是郑亲王的嫡女郑环郡主，也是身份尊贵，她侍奉公婆自是少不得，还得学做主母领起一大家子的内宅。最难的是子嗣，子嗣天定，人力难及。三公主嫁入云家八年，连得了三个女儿，婆婆郑环郡主的脸色已然大不好，三公主忍着苦楚给云谙安排了通房，直到年初她得了儿子，郑环郡主才缓了脸色，主动将两个通房打发了出去。
　　四公主嫁的是户部侍郎温桑。温侍郎虽然得当今天子器重，但温家只是商户，并不显赫，与皇室唯一的渊源就是，当今天子和燕王的外祖母靖安公主的生母温才人出自温家。温家其他人如今还住在蒲华祖宅，京城里的温府只住了温桑与四公主一家，人口倒是简单，四公主不必如三公主那般辛苦持家。且四公主嫁入温家的次年就得了长子，没有子嗣之忧。如此看来，四公主似是过得比三公主如意多了。不过那位温侍郎是出了名儿的冷人儿，醉心公事，想来不如三驸马云谙那般温柔贴心。
　　五公主，就是无双，先帝唯一的嫡出公主。一出世便得了先帝的宠爱，先帝金口玉言，五公主按皇子排行，行七，之后大燕便只有七公主。出入上书房，掌管刑部，封王听政，征战沙场，开牙建府，甚至娶夫入门，看似风光无比。然云生最是清楚无双的不易，无双月中看过的军报和折子不计其数。无双肩上担着的是大燕。
　　想过了这些，云生自问，其实自己经历的那些又算什么呢？是，她是远嫁他国，但丈夫对她尚且尊重，且只短短两年，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回到了亲人的身边，拥有尊贵的身份、华丽的府邸、丰厚的俸禄，比其他两个远嫁的公主要好得多了。不过……不过是杀了一个人，她出嫁前早就预想过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的确没什么大不了。”无双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死在本王剑下的人数不胜数，难道本王要为他们寝食难安么？”
　　云生摇摇头，脸蛋在无双的手上蹭了蹭。
　　无双见她小猫儿一般的模样，面露浅色，会意地为她拭去眼泪，轻声问道：“你可爱恋皇甫飒？”
　　云生疑惑地看了无双一眼，摇头。
　　“既不爱恋他，便不用把他记在心里了。他屡次犯我大燕，就算你不动手，本王也要杀了他。”无双说着，轻笑几声，“原来云生竟也能为本王分担了，你出嫁的时候还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呢。”
　　云生闻言大窘，“殿下明明比我还要小五岁，却总是用这副年长的口气说话，真是……真是让人生恼！”
　　无双却捏住云生的下巴，迫她微微抬起头，勾了唇笑问：“本王的云生，可恼了？”

作者有话说

　　上礼拜六去了南京，礼拜天夜里才到家，于是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才更上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