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的末日》踏烟

12、Chapter12

　　来开门的是温绾，她看着大清早就来敲门的周天翊，有些不耐烦：“干嘛来了？提前说好，今天没进口粮，蹭饭就不必了。”说着就要关门。
　　“哎，不是，温绾，你看……”周天翊急忙把还昏着的关一宁送到跟前。
　　“这是……关一宁？”看到关一宁满身红光的样子，温绾的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他，又看关一宁。半晌，突然古怪地笑了一下，“得，你要完咯。安珩呢，他知道了吗？”
　　“知道了……”周天翊有些心虚。
　　“那，为什么……”
　　温绾一愣，她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先把他带进来吧。”
　　周天翊赶紧应了一声，扛着关一宁进了安珩的医务室。
　　温绾跟在他身后走进屋子，转头不知从哪翻出一根针管反手拽起他袖子，不分青红皂白地抽了他一管血。
　　“哎？你干嘛？”本来就没太吃饱，这不存心让他贫血？周天翊吃痛地低吼一声，重新拉下衣袖。
　　“久病成医，珩现在不在，你还要看他满身泛红的样子看多久？先出去，我来处理一下。”
　　“哦，哦。”周天翊还是很相信温绾的，虽然不是个完整的血族，但毕竟也是经历了好多次淬血的人类，在这方面，她甚至可能比大部分血族还要了解淬血。
　　太阳逐渐出来了，他站在屋檐下躲太阳，眩目的阳光刺得他不舒服，饥饿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不行，他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不行，本能害人，他要控制住自己……呃，要不还是去找点吃的吧，不然心兽发作会更麻烦。
　　他正这么思量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响，温绾出来了，扔给他一包冷冻血液：“吃不吃？”
　　“吃！”
　　雪中送炭哪有不要的道理？
　　周天翊立刻接住，咬开包装吸了一口。这会儿有吃的就不错了，也不挑剔它究竟什么味了，一大口鲜血下肚，满足地眯起眼睛：“绾姐，还是你好。”
　　“感谢关一宁吧，这是刚从他身上抽出来的。”温绾若无其事地抬头望天。
　　“咳！……”周天翊差点没被嘴里的血呛死，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温绾转过头看他，牵动嘴角似笑非笑：“怎么？昨天咬关一宁时不是很来劲吗，现在给你吃现成的你倒不乐意了？”
　　“绾姐？”周天翊后退几步，拿着那袋血也不知道该不该信，“绾姐，你别吓唬我。”我可还没吃饱呢……
　　“开玩笑而已，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温绾见状哑然失笑，一时沉重的心情也散去些许，温声道，“吃吧。”
　　周天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谨慎地吸了一口，然后，再吸一口，一边悄咪咪地观察温绾的表情。
　　一时相对无言，等周天翊差不多吃饱以后，温绾看着他，突然轻挑了下嘴角，似乎是在笑，语气却流露出一丝复杂的，似乎有些沉重的情绪：“你，还真是有点让我意外，真没想到你会淬血一个男人，还是安珩让你千万不要动的人。”
　　周天翊沉默，连带嘴里的味道都变得又苦又涩。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你是知道什么叫淬血的，对吧？”
　　“我知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踢一下害得我咬到嘴唇了嘛……”周天翊的声音越说越小。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珩哥要留下他吗？不行我替殿下干掉他算了。”
　　“留。”安珩的声音很突兀地传来。
　　“珩，你回来了。”温绾看向安珩，很明显松了口气，她那双好看的眼眸微眯，带着些质询的意思。
　　安珩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向温绾点了点头，走进房间。
　　“留着？你还要初拥他？”周天翊跟着进去，“他都已经被淬血了耶，没问题吗？”
　　“有。”安珩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周天翊：“……”
　　关一宁刚醒，整个人都还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然而在看到周天翊走进来的一瞬间就清醒了，眼神也冷了下来。
　　“一宁。”安珩随后走了进来，把手按在关一宁的肩膀上。
　　“珩哥？”关一宁的神色在见到他时放松了些，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再扭过头去看周天翊，“他，是你弟弟？”
　　“对。”安珩点头，神色如常。
　　“可是……”关一宁结巴起来，“可是，他不是，不是，吸血鬼吗……”
　　周天翊只是低着头不吭声，安珩瞟了他一眼，再回答关一宁时声音带了些无奈：“不是。”
　　他停了一下，仿佛在思虑着要做出合适的宣判，一片寂静中，关一宁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
　　“是血族，是血族啦……”温绾适时地出声，打破了静寂。
　　关一宁打了个哆嗦，安珩放在他肩上的手滑落下来。他看着安珩——不但没有做任何的否认，反而和温绾一起走到周天翊身边，并肩而立。
　　“血族？”如此情景，饶是关一宁再怎么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想到那个可能，面对此情此景，他简直觉得世界都要崩塌了，“是……血族？！你们……”
　　“喂！关队，你在吗——”关一宁正茫然不知所措时，自称是在休假看望亲戚的何可乐的声音却远远传来，拯救了他。
　　“等着，我去看看。”关一宁刚想说什么，结果安珩一把按下他，披上件兜帽斗篷把自己遮好就出去了，似是如临大敌，临走前还不忘警告周天翊：“你不许跟着。”
　　周天翊耸了耸肩。
　　“感觉怎么样？”安珩走后，不知他和何可乐说了什么，屋子里倒是一片寂静，相比有些坐立不安的周天翊，温绾倒是气定神闲，微笑着摆出闲聊的态度。
　　关一宁摇摇头，他的世界观此时还在紧急重组。他不知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现实，后知后觉来的恐惧与被欺骗的酸涩堵住了他的咽喉，看着温绾那张漂亮的微笑着的脸，他只能僵坐在原地。
　　这多像一场梦。
　　他感觉嗓子疼得厉害，血气翻涌，将他的眼睛一寸寸烧红。
　　他甚至无力问出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呀，为什么突然都变成了血族，为什么还能这么云淡风轻地告诉自己真相——是的，没错，你被骗了，被骗得彻彻底底。吸血鬼混入血猎的队伍之中与你称兄道弟，有朝一日就会亮出獠牙掀起一场灾难。
　　他意识到什么，仿佛从水里探出头来，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原本快要停摆的心脏突然急切地跳动起来。
　　可乐！对啊，他刚刚怎么能放任安珩去找可乐了？可乐现在怎么样了？安珩会灭口吗？
　　关一宁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大脑逐渐清醒，判断起现在的形式。
　　不，不对，可乐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安珩应该不会轻易动手，但他们在门外堵着，他逃不出去，更何况还有个周天翊……
　　今日怕是要捐躯了。
　　他心情有点沉重，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人固有一死，他可以死，但死之前他得把消息传出去，不能让安珩他们继续混在血猎的队伍里，要不，要不然……
　　“你放心，不杀你。”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安珩温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过不建议你暴露我们的存在，会很麻烦。”
　　关一宁吓了一跳，安珩已越过他走到桌前。
　　他的样子着实有些狼狈，衣领歪了，眼镜碎了一边，嘴角也破了，但这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颜值，反倒令他多了几分染血的魅力。
　　这，不会是何可乐打的吧……
　　关一宁眨了眨眼睛。
　　打得好啊！
　　安珩瞥了他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了领子，又拿出一副新的眼镜换上，最后用纸巾按了按流血的唇角：“现在还担心我灭口吗？”
　　？
　　关一宁心里突然警铃大作，安珩是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该不会……
　　“嗯，没错，我会读心术。”
　　关一宁沉默了。
　　“不用担心，我们不杀你，而且你想什么时候走也都随你。”
　　安珩的话多少让关一宁眼底亮起了一点光，但他依然不肯相信：“为什么？就不怕我告密？”
　　“你不会的，就像我那次说的，不怕银的吸血鬼，想想看，且不提天翊，我和阿绾还是你的前辈呢。血族避世已经能追溯到中世纪，我们在人类中混迹了那么久，已经连血猎都认不出来，想想看，你这样突然暴露了我们的身份，会引起多么大的恐慌？且不提到时候血族是什么反应，单是那时的人人自危，相互猜忌……你不会想看到这一切的，对吗？”安珩一如既往的温和，且冷静，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娓娓道来。
　　关一宁无言以对，咬紧了牙，愤怒地质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一宁。”温绾突然站了起来，轻轻地唤了一声，“不要担心，避世戒律摆在那里，血族不会，也不能做什么，只是……”她似乎有些犹豫，便将目光投向了安珩，得到了他肯定的点头后，温绾叹了口气，“听着，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和我们差不多了。”
　　“什么叫，差不多？”
　　关一宁离开的动作蓦然顿住，他不可思议地抬眼与温绾对视。
　　“嗯，这个……淬血，就类似半成品的初拥，初拥你总知道吧？人类，变成血族的仪式……”
　　关一宁的心一寸寸沉下去，冰冷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她：“我变成吸血鬼了？”
　　温绾保持了沉默，但她脸上抱歉的神情却好像表达了一切。
　　“哈，哈哈……”
　　长久的死寂过后，他仓皇地挑起嘴角：“够了，真的够了，你们……”
　　关一宁几乎是落荒而逃，狼狈地奔出了安珩的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