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末日：初拥》踏烟

13、Chapter13

　　温绾叹了口气，她能理解，对于关一宁——一个血猎来说，骤然得知这些确实很难接受。

　　周天翊半晌没吭声。关一宁跑了，他咽了咽唾沫，讷讷地开口：“安珩，珩哥，我现在怎么办？”

　　“你？麻溜地滚吧你！”安珩想着自己刚刚也是破了例，索性一破到底，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呵斥道。

　　天！连一向言语文雅的托瑞朵都开始骂人了吗，周天翊被他吓了一跳，意识到安珩此刻心情不爽，忙不迭地溜了。

　　安珩闭上眼睛，沉沉地叹了口气。

　　——

　　“关一宁在里面？”

　　何可乐的到来在他的意料之内——他的消息一向灵通，保不齐他和伊卡洛斯对峙时他就已经到了，在一旁不声不响地注视完了一切。

　　“没事，我不过多嘴问一句，只是伊卡洛斯让我再转告你一句，如果你再继续下去的话，温绾到时就一定会死。”

　　“为什么？”

　　“我以为这应该很好理解，明摆着的，不可能的事。”

　　安珩眼眸一眨变成了紫色，再开口前已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心中本来还摇曳着的一丝希望更是倏地一下，碎了个彻底。

　　读不出来，他不是没想过读何可乐的心，但他从来都读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到底是他教出的学生，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何可乐的血律——预知未来。当然，即使没有这个血律，凭他的血脉与梵卓特有的支配血律，何可乐也足够这他血脉能力下降的时候接替他，一跃成为这片领地里地位最高的，传说百年都挑不出一个的血猎手精英。

　　血猎手是卡玛利拉血族特别设立的组织，从天灾者中精挑细选出的血族特工，被指派去追捕卡玛利拉红名单上那些，被认为是“最危险”且被整个派系作为毁灭目标的通缉犯。万里挑一，这就足以说明他的实力。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一句不可能被安珩看得极重，相当于何可乐在彻底给他和温绾的未来打上了叉号。

　　预知未来，难道他提前预知了什么，所以才这么笃定？安珩心里很乱，绝望的同时，一时气愤上涌。

　　为什么，凭什么他就不行，明明伊卡洛斯就做到过，他凭什么说自己绝对不可能初拥。他安珩的血统，虽然的确比不上伊卡洛斯，但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在血族中，是极为高贵的存在。

　　“你他妈再说一遍！为什么？”

　　那一瞬间，什么优雅，什么风度，什么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通通被安珩抛在了脑后，爆出了他长这么大以来的第一句粗口。

　　何可乐不得不承认，那时他虽不至于被吓傻，但还是呆了一下，以至于安珩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拎起来时他乖得像个鸡仔。

　　虽然下一秒安珩就为他提溜何可乐这一行为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拳。

　　“爱信不信，有事找伊卡洛斯去，别当我没提醒你。”何可乐恶狠狠地扔下这句话，扭头就要走。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开了口，有点嘲笑意味：“还有，照顾那个人类这些时候，可真是辛苦你了。”

　　安珩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按了按流血的嘴角接话：“能战胜诺斯费拉图，这才证明他的优秀，就像你一样……而且，”他苦笑一声，“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你觉得我还能放弃吗？”

　　“那你……那你就等着入土吧！”何可乐几欲开口，最终还是只扔下了一句话。

　　安珩轻轻闭上眼睛叹气。

　　当然，这是我自找的，我别无选择。

　　——

　　“珩，这就是你的计划吗？”温绾看着周天翊潜入阴影躲着太阳走了，把门掩上，回来问安珩。

　　“嗯。”安珩情绪很低落，疲倦地叹了口气，“有点早，我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淬血，但他干得还算不错。”

　　话出口时，心已是重新变得坚定。

　　“不会有事的。”

　　在火梵末日应验的规律中，有一条是不能被忘记的——在火梵末日的第一个预言开始后，血族不可进行初拥。即使成功，初拥长亲也必定会死在他培养出的血族手中。

　　虽然卡米拉和伊卡洛斯打破了这个规律，但他既然是那样渴盼初拥，自然一切都要谨慎行事，以防万一。

　　所以，他怎么会傻到要亲自试验初拥呢？当然得找一个替死鬼。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他可是把你当作亲哥哥一样信任。”温绾倒退一步，屏住了呼吸。

　　“虽然，他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既然已经淬血，那便只能是他了。”安珩拧起眉头，垂下睫羽在眼眸深处洒落一片暗影，“再说，只是一次淬血而已，对血族的伤害不大的，再说，那可是冈格罗……”

　　冈格罗，黑夜的独行者，旷野的自由氏族，沉默寡言、浪迹天涯，一般的冈格罗的确不会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感情。

　　可是，周天翊真的能算是一般的冈格罗吗？

　　几乎可以说除了标志性血律之外，天差地别。

　　他心烦意乱之时，听到温绾轻轻地开口：“我也在指关一宁。”

　　安珩怔住，良久，又低下了头：“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是，”他抬起眼，“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温绾默然。

　　其实早该想到的，安珩向来特立独行于托瑞朵氏族。

　　托瑞朵佛系且滥情，安珩不是，托瑞朵摆烂摆得理直气壮，安珩偏要选择与命运赌一把。因为，就算前方是深渊万丈，他也不能不去赌一把，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要他眼睁睁地看着温绾去死，他真的做不到。

　　周天翊来他这里白白蹭了这么多年的血，也该有所回报了。

　　安珩顿了顿，想到何可乐的话，咬紧牙关。

　　预知未来？去他的预知未来吧。

　　当然，如果安珩知道了何可乐所谓“预知未来”，只能预知到未来不超过十二小时的话……

　　他可能要气疯。

　　温绾静静地看着安珩。

　　可能因为是人类的缘故吧，她已经违背天命活了这么久了，其实说到死她还没有那么害怕，但她也做不到去阻止安珩，哪怕她明知道这是错的。

　　但是当初的相识太过美好，就像一个绚丽的梦，她还记得见到安珩时的情景。

　　托瑞朵的狩猎方式与一般血族不同，人家都是守株待兔，他们喜欢入室行凶。

　　而她也与一般的人类不同，或许是因为天性，也可能是家庭环境所致。当年的温绾深受西方理性主义的影响，不仅是个才华横溢的大家闺秀，而且对于当时国人嗤之以鼻或避而远之的血族这种超自然生物，她亦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当年，作为托瑞朵的安珩轻车熟路地翻进一扇窗户准备饱餐一顿时，意外地没在床上发现任何身影，可是这间屋子里明明有生命气息存在……

　　接下来，是让安珩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场景。

　　他猛然回头，就看见了温绾——一个本应该熟睡的人类，此刻眉梢唇角跳跃着微微的笑意，映着皎洁的月光，眼波流转，乌发飘扬，宛若东方古典小说中的神女，托瑞朵怔怔地后退一步。这场景实在是惊艳的动人心魄，即使是对于托瑞朵来说。

　　“我认为这不太礼貌，对吗？”温绾是先打破寂静的，抬手拢了拢头发，轻轻弯起唇角。

　　托瑞朵反应过来，以一贯的优雅姿态单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前：“那我现在能有幸得到一个邀请吗，亲爱的小姐？”

　　没有尖叫，没有恐惧，只有彻头彻尾的心动。

　　托瑞朵是一个多么向往美好的种族。温绾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安珩当时在勾勒一个名为美的梦境，而她恰到好处地出现让他的梦有了实质，于是情愫暗起。这便是温绾和安珩的初见。

　　温绾抿了抿嘴，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看着安珩烦躁地皱紧眉头。

　　她倒是可以静静地等待死亡，可是她知道安珩做不到袖手旁观。

　　毕竟那是初拥，传言中抵得上淬血数次累积的初拥。传说中血族的血液会在人类之躯里燃烧，诞生心兽湮灭心智，十死无生的初拥。

　　也正因为如此，安珩从来不敢赌，他输不起。

　　因为曾经有血族失败的例子，温绾知道，如果淬血失败，被淬血者血液暴流，因剧痛而彻底失去理智发疯，直到生命结束。换句话说，就是死都不得安宁。同时，这也会对淬血者产生不可逆的伤害。她不知道初拥是否一样，但从那位伊卡洛斯身上，大概也可以窥见一二。

　　“珩。”

　　安珩心烦意乱，竟没有听到温绾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相伴太久，反而忘却了该怎样设想离别。在一贯薄情的托瑞朵中，他或许是个异类，可他喜欢自己这样，他更享受和温绾在一起的时光，曾经点点滴滴的甜蜜，让活着成了一件特别不舍的事。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绝望渐近。

　　“安珩，”温绾稍稍提了下声音，看到他回神，语气又放轻了些，“别担心了。”

　　安珩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