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周幼鱼

62、浮生梦

　　“月前，我也经历过这样的处境，因为犹豫受人钳制，也吃了一些苦头，然后我就发誓，再有人威胁我，我不会留情，孟殊，我和你不同，你愿意为你心中的大道受死，可我不愿意”；
　　“这一路以来，生死攸关的时候有很多次，我一退再退，惊越仍要杀我，还要用鳌山威胁我，既然你送上门来，不如就由你来见证我们的结局”；
　　楚曦捡起他脱手的剑，缓缓向卢浅走去，她眼中没有悲悯和犹豫，只有无尽的冷意，寒光迎着月色，把人变得冰冷不堪，“听闻袖香刺客口中□□，你是自己死，还是我送你一剑”；
　　卢浅无畏的问道：“所以，我是什么时候中毒的”；
　　楚曦倒是有些欣赏她此刻的眼神，却并不同情，半跪下看着她说道：“是不是我不告诉，你就死不瞑目了”；
　　卢浅本来觉得这个任务很简单，甚至觉得之前那么多人失败，都是因为愚蠢，现在看来，她还是走了前人的老路，终究是大意了；
　　无奈的点了点头道：“是，还请楚小姐为我解惑”；
　　“那你就死不瞑目吧”，楚曦回答她的，是孟殊的剑，贯穿伤，如同她们杀死云舒的那一剑；
　　剑被抛在身边，孟殊捡起后，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不解的说道：“即便你不动手，任务失败她也是要死的，何必多此一举”；
　　“从离开花都开始，这一路以来遇到的追杀层出不穷，我以为躲到鳌山便可安全无虞，可现在看来天下之大，若一心躲藏就无安心之处，这一剑，是宣战，告诉惊越我不会再躲藏了”；
　　楚曦说完重新戴上帷帽，走在前面，孟殊没问什么，只是勉力跟着她，直到鳌山界内，身上的毒才略微缓解，身体里多了一些力气；
　　山门前，楚曦停下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向师父拜别”；
　　“这便是鳌山吗”，孟殊有些向往的说道：“若是方便，我却想拜见苦禅子大师一面”，楚曦并未答话，只身一阶一阶走上石阶；
　　他以为楚曦的沉默是同意，便跟着向前走，但是一柄剑自空中而来，穿破云雾带着风，直至面门；
　　楚曦忽然笑了，执剑人的身影这才出现在二人眼帘，她一身黄杉，本该是明媚的颜色，也难掩那人身上散发的清冷，压抑了一路的沉重，在此刻终于得到缓解；
　　她奔向那人道：“师姐”；
　　“这么多年了，还是半吊子，功夫如此，用毒亦如此”；
　　黄杉女子说话的声音和她的面容一般冷峻，好似浸染在寒冰中多年了；
　　楚曦拱手道：“师姐教训的是，阿月先去拜见师傅，稍等再来听师姐训话”，她虽这么说，但没得到凤阳的首肯，也不敢动身；
　　孟殊看在眼里，现在才觉得卢浅的伪装太过粗陋，连正主的十分之一都未曾意会到，可惜，她已经看不到这一幕了；
　　“是他伤的你”，凤阳冷冷问道；
　　楚曦回头看了一眼孟殊，点点头道：“算是吧，但我给他下了毒，也算是扯平了”；
　　楚曦的话还没说完，凤阳的剑出去又回来了，她只来得及看到剑回鞘中；
　　猛地转过身看向孟殊，他看起来无恙，心刚放下，只见他的脸颊开始浮现血迹，慢慢沾染了半面脸；
　　孟殊还没有感觉到疼，在惊讶中缓过神来的时候，伸手贴面却摸到不少血；
　　惊恐的看向黄杉女子，后退了半步，对方连看都未看他一眼，淡声说道：“这样才算扯平了，走吧”；
　　楚曦那敢说什么，只是跟在凤阳身后，到了一方殿；
　　两人站在门外，好一会儿童子才出来说道：“师父让进去”；
　　二人这才准备动身，那童子又说道：“只让她进去”，这话是看着凤阳说的，后者只能却步，眼神可不算和气；
　　楚曦连忙整理了下衣衫，在凤阳的注视下进入殿中，听到门关上，才敢松一口气；
　　“师父”；
　　“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嗯”；
　　“阿月，鳌山护得住你”；
　　“我知道，师父师姐都会护着我，只是我心中如今也有了想守护的，父亲没做完的事，我想帮他完成，我这一生太短暂了，若是只躲在这里过完这一生，也太窝囊了些，我在这里，凤朔面对惊越就只能退让”；
　　“既如此，不如想起一切，也好过余生负他，还请师傅成全”，楚曦说完重重叩首；
　　“花成之时，天启的人便会出现，你的时间不多，若是有想完成的事，切记藏好自己”，苦禅子将瓷瓶递给她后，忧心的叮嘱道；
　　楚曦接过后再次拜下，沉声说道：“楚曦自幼得师父照拂，身为弟子，未曾侍奉左右，亦不曾潜心修炼，辜负师门良多，自今日起，自请退出心门一派，还望师父成全”；
　　“阿月，不必如此”；
　　苦禅子知道她是想与鳌山割裂，以防会被牵连，可是这孩子已经够苦了，连这一点都被磨灭，她要怎么撑下去；
　　“师父，为了鳌山，还望师父成全”，楚曦再次叩首，这次连殿外的凤阳都听到了声音，想要闯进门，却被童子拦下，他又不会功夫，自己也不能硬闯，只能在门外独自焦心；
　　“好”；
　　“多谢师父成全”，泪砸在石板上，抬起头时，她努力让自己笑着，起身的姿态有些狼狈，拱手行礼后一步步走出大殿；
　　凤阳连忙上前道：“你这是怎么了，师父训斥你了”；
　　楚曦忍着泪光闪烁，双手握着凤阳的胳膊道：“师姐，我要下山了，我去看过了，那颗桃树长的甚好，明年定能吃上果子，到时候…别忘了给我留两个”；
　　她虽然这么说，心中却不知晓，自己究竟能不能活到明年这个时候；
　　凤阳微蹙眉头道：“你又要回家了吗”；
　　“嗯”；
　　“这次回去多久，又要两年才回来吗”；
　　“师姐，下次回来我就不走了，一直在这里烦你，到时候你应当已经将炎阳决参悟透了，到时可别藏私，都传给我，让我也当当这武林第一”；
　　看她还能说俏皮话，凤阳点点头道：“知道了，你走吧，我看着你下山”；
　　上山时只觉得这台阶漫长无尽，可下山时，又觉得路途短暂，石阶三千层，楚曦忍了又忍才没有回头；
　　“我还以为小姐反悔了”，孟殊等的焦灼，是以瞧见楚曦的身影，便说出话来刺她；
　　还未瞧清她的脸，对方已经将帷帽戴上了，利落的翻身上马，未曾理会他；
　　是夜，尽无明；
　　楚曦拿出瓷瓶，对着火堆前的人说道：“别跟过来”；
　　说着走出好一段，将瓷瓶中的药服下，开始，孟殊只是远远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一般动作，然后额头上涌出冷汗；
　　当他起身的时候，楚曦带着颤抖的声音再次制止道：“不想死，就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