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周幼鱼

61、浮生梦

　　若是上一句话还算隐晦，这一句就赤裸的有些伤人了，虽有帷帽遮面，可话语里的冷意和嘲讽十分明显；
　　等了许久，他忽然笑了，继续说道：“小姐说的是，所以我想问小姐，若你有机会破眼前这个局，可愿与吾共赴花都”；
　　“你是谁？”；
　　看他缓缓撕下了脸上的面具，楚曦后退半步，手握住了藏在背后的匕首，看着他说道：“你到底是谁”；
　　“在下孟殊，见过楚小姐”，他躬身行礼道；
　　“茶楼里的人是你安排的”；
　　“是”；
　　“为什么这么做”；
　　“楚将军死了”；
　　尽管早有准备，可是真正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会痛苦，楚曦努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意，淡声说道：“所以呢，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看来小姐早已知晓将军的意志，只是若与靖朝谈判成功，我等也不会来此寻小姐，奉律齐死了，靖朝皇帝震怒，下令将十万大军坑杀魏邑，如今宸夏已无退路，可至少要守住百姓”；
　　孟殊说着突然跪下了，看着楚曦恭敬的说道：“楚小姐，如今只有你能救宸夏百姓，还请小姐与我回花都”；
　　楚曦觉得好笑，但还是配合的答道：“那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你说，我能怎么救”；
　　孟殊避而不答反问道：“我以为，小姐会先问，我是如何知晓来这里找你的”；
　　月亮不知何时出来了，楚曦看着孟殊问道：“孟殊，惊越承诺了你什么？值得你这么跋山涉水的，来这里找我”；
　　孟殊一怔，没想到这么快被拆穿，眼神闪过一丝赞许；
　　“出来吧，我既已拆穿此局，你又何必再躲下去”，楚曦并未回头，但是身后的黑影慢慢向她走来，来人正是凤阳；
　　“早就听闻楚小姐聪慧，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原本戏谑的话语，孟殊说的倒是很诚恳，慢慢站起了身，与凤阳呈前后包夹之势；
　　楚曦取下帷帽后问道：“我有一事不明，惊越与袖香是什么关系，你们要这么倾尽全力的帮她”；
　　凤阳失声一笑，慢慢撕掉脸上的面具后说道：“楚小姐果然好眼力，连瑾殿下都被瞒过去了，竟也未曾瞒过你”；
　　“我师姐在哪里？”；
　　“若你配合我们，到花都后，我自然会告知你，她的下落”；
　　“若我不配合呢”；
　　“鳌山，并非什么铁桶阵，我能扮做古凤阳，自然也能扮做旁人，如果你能看着鳌山覆灭，我们便是多花些时间又何妨”；
　　“你叫什么名字”；
　　“卢浅”；
　　楚曦忽然转过身看着孟殊问道：“所以，你也是袖香的人”；
　　“并非”，孟殊看着她的眼睛，里面的幽暗让他觉得有些害怕，不觉后退了半步才稳住心神，淡声说道：“与靖朝商谈无望，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向百善和大金求和”；
　　“惊越公主答应，只要将你带到她面前，她可以做主放过宸夏的百姓，绝不枉杀一人”；
　　楚曦失笑，又靠近半步道：“所以，我就该去赴死”；
　　孟殊拱手恭敬的说道：“若是将军在此，怕是也会同孟某一般做法，毕竟大局为重，还望小姐慎重考虑”；
　　楚曦冷笑一声道：“惊越不过是位公主，如何能做大金的主，你就这么信任她的承诺吗，如果她做不到呢”；
　　孟殊打量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小姐在拖延时间吗，只是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来救你呢”；
　　“就当我是在拖延时间吧，奉律齐因何被杀，我父亲又是怎么死的，十万大军围城，金逸被困王城中，与惊越交易你们当占上风，为何要将我交出去，不如请孟状元好好解释一下，若是能说服我，陪你们走这一趟也无不可”；
　　楚曦的问题，孟殊还未来得及作答，就被卢浅打断了；
　　“大抵是你我太温和了，才会让楚小姐觉得此事有商量的余地”，卢浅忽然出手，向楚曦袭来；
　　后者翻身避开一掌，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卢浅辨别出她的招式后，不可置信的说道：“点梅，怎么可能”；
　　楚曦淡淡笑道：“之前害怕被袖香发现，我只能被迫藏着，现如今知道袖香是惊越的爪牙，反正大家已经是不死不休了，我还有什么好藏的”；
　　这一招，确实在卢浅的意料之外；
　　“既如此，我也不会留情，只要留你一口气，公主也不会计较太多”，说完抽出腰间的软剑，直直向楚曦刺来；
　　孟殊在一旁看着楚曦并未有闪避的意思，已经准备拔剑了，谁知卢浅突然跪倒在地，突然撤回的力气，倒是让她闷咳不已，却还硬气的压下喉间的血；
　　忍了又忍，还是吐了出来，看着血色，卢浅惊道：“怎么会，这一路我一直防着你下毒，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还没说完，又是一口血不受控制的吐出，只能怨怼的看着楚曦；
　　“从一开始，看来袖香的情报网也没那么全”，楚曦在亭中坐下，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卢浅说道：“因为你不确定我失去多少记忆，所以言语间一直用旧事试探”；
　　卢浅勉力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楚曦十分贴心的解释道：“我师姐一心追崇武道，从不会浪费时间，去寻什么机关手镯，而且，她根本不知晓我的生辰，往年带我逛灯会的人也不是她，不过是编个下山的幌子罢了”；
　　“最重要的是，她也不会像你那样，浪费时间听我说那么多话”；
　　卢浅恍然道：“原来是这样，确实，古凤阳的消息我们没有太多，只以为鳌山只有你们两位女弟子，当是相互照拂，而且我们第一天相见的时候，你那么热切，我还以为你们之间关系很好”；
　　见她自省的态度良好，楚曦继续说道：“而且，你也没有瞒过凤朔”；
　　卢浅五脏六腑的疼痛稍得缓解，平静的问道：“此话怎讲”；
　　“你在拖延时间吗”，楚曦捧着脸问道；
　　孟殊本以为两人已经完成了任务，可这么一番下来，局面好像反转了，随即拔出剑道：“楚小姐，你不愿随我们走吗”；
　　即便冷锋相峙，楚曦也未变神色，冷冷答道：“不愿意！”；
　　所有的不忍因为不愿意三个字，尽数化去；
　　“既如此，我只能动手了，得罪了”，孟殊的声音和脸色一般阴沉，抬剑毫不留情的向楚曦而来；
　　“三”；
　　“二”；
　　“一”；
　　随着楚曦的声音停止，孟殊半跪在石阶上，剑气还是划破了楚曦的眉间，形成了一条细细的红线，然后有血涌出，却不及孟殊吐出来的多；
　　“你也想问我，是什么时候下的毒吗，我可以回答你”，楚曦说完，起身重复了一遍取帷帽的动作；
　　孟殊忽然笑了，仰头长叹一声道：“这样也好，死了，就没有那么多责任束缚了，多谢你”；
　　楚曦垂眸看着他的如释重负，漫不经心的说道：“谁说我要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