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清池凌波 秋色寂寥 ...
-
她等了等,熟练地端了盘桂花糕去了御书房门口,让太监通报。这次皇帝并没有给她面子,等了一个时辰,喝了两杯茶了,人还没出来。
却见一个异族服侍的男子被太监总管亲自送出来,夜里仍身姿挺拔,服饰的金线刚好闪到了懿欢,那男子还瞧了眼她,离开了。
“那是谁?”
“奴才也不知。皇上让娘娘进去呢。”
今日竟让她直接进去了,以为送了糕点就能走呢。
她行礼,“参加皇上。”
“起来吧。”帝王威严,似是在写着什么。君启璋坐在下面,饮着茶,她看了一眼,看来茶喝了不少。
她得想办法结束他们父子之间的对话,出去把解药给他喝了。
“璋儿退下吧。你过来。”君宸似是写完了。
别走啊。他倒是走了。可解药在她那儿,怎么给啊。
可她也只得上前,有些惊讶看着他写的圣旨。
是赐婚君姝和南越国君主的圣旨。
“五公主才刚及笄,陛下便考虑好了她的终身大事,只是南越万里之外,还要渡船,和亲会不会太远了。公主会思念陛下的。”前脚让相看贵族公子官员,后脚就定了和亲,这皇帝还真是变化无常。
“南越虽是小国,但年年供奉不少,资金充足,族风尚好,不会苦了姝儿。早年先帝在时,孤的长姐平和长公主也嫁了过去,三年前却去世了,有此先例,为两国再修姻亲,和睦相处,姝儿也可嫁。”
“你同贵妃一起筹备便好了。”不容她多问,便把圣旨递给了她。
懿欢接过,“是。”原来是这位主宰万民的人决定好了的事,改变不了的。
想着按惯例说完事儿,她也该退下了。
却听他说,“你也长大了。”
懿欢身子又是一僵,这话什么意思:“启禀皇上,臣今年十四。”她还没及笄……还小……
“孤知道。十四岁了。记得你被钦天监抱来,还是个小婴儿,就在这里,不哭不闹地看着朕,一切仿若昨日。”
“多谢陛下照拂臣长大。”
君宸挥了挥手,“年后就是你的生日,到时候你就该叫臣妾了。”
她能怎么办,只能说是。
“孤对你没有别的要求。这大好河山,孤会平整,孤只希望,你随处陪同。”
这是君宸第一次挑明这种话。若是不少妃子听了这种话怕还会欣喜不已,可听在懿欢耳里就像是,这位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在宣告:孤会坐拥天下,而你站那儿就好,孤的吉祥物。
她露出标准的笑,“是。”
路上把圣旨递给了芳菲,加快速度去了东宫。
她又翻墙爬了进去。还好她是轻功小能手,这处又是东宫防守最弱的地方。她刚落地就看见了李春盎。
“娘娘果然在这里。”
她把药递给他,“给太子,快去吧。”
“这是什么?”
她皱眉,“你不知道?不知道你还在这里?”
“娘娘在说什么?奴才应该知道什么?是太子殿下说娘娘喜欢翻墙,便让奴才晚上都在这里,以防守卫把您抓了。”
怎么感觉怪怪的……想来说那两次石榴树下的开解使太子把她当知己好友了,干脆留人在这里了。
她只得说,“太子有心了。太子今日可有不适?”
“娘娘说的是哪里话,太子殿下一切安好。如今已沐浴,在书房批奏折。”
“他一个人?”
“娘娘说笑了,还能有何人?奴才等怎敢批阅奏折?”
嗯?君启墨说那酒喝了三杯会控制不住动情,想以此帮助太子人事,可而今喝了两杯,过了那么久正常人也会动情,可太子竟跟没事儿人一样?
她虽只是看蓁蓁的书了解一点,但好像……动情起码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吧。
这样是不是代表太子殿下身子果真不好?可怜的君启璋,好好的东宫之主,临安储君,原来身体是真不健康。
“带我去看看你们殿下。”去慰问一下吧。
“是。娘娘这边请。”
东宫今日倒十分安静。这条路没什么人。
她看见一人站在溪边,闭着眼,墨色被晚风吹拂,步子似是要继续上前。
“君启璋!”那溪边不是君启璋是谁。
她跑上前拽他,“寻死你也找个水深点的地方啊。这残废了可不好办!”
他的衣物被扯开。少女这才发现,原来他只着了寝衣。
“你来了。”他低头看她,尾音稍长,似是叹息。
她松开手,抬头,青年墨发披肩,玉簪沉浸如水,眸色沉沉,看不出情绪。
“你被你父皇骂啦?还是你刚才知道姝儿的事,力争仍不得改变?”最后还联想到自己不健康、石榴树在此,母亲祖母却早亡……
她伸手帮他拢了拢寝衣,“人生总会有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的,你可别趁着夜色,想不开啊。”
“你在关心我吗。”他目光灼灼,她的手刚刚似是在他胸膛上抚衣。
“当然。黑夜是情绪的地狱,不要陷进去了。”她退后一步,却见他极好的面容,此刻他像是有些热,一张脸,像是遇雪犹清,经霜更艳。
他忽然笑,抚身过来,白玉晕红,“那我们一起下地狱吧。”声音温润,却带了一丝沙哑,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君启璋。
她想继续说话,却被人抚住背,只觉嘴唇被堵住,闻得丝丝檀香。那人温柔地在唇上辗转,带着喘息,有些炽热。
她有些懵,反应过来立马推开了他,就踹了他一脚。他不动,却见他额头薄汗涔涔,目光如炬,眼尾一片红,是和平常不同的温柔,似水般清澈缠绵,却带着从没有的侵略,似是不舍分离缱绻。
想来这是那酒的作用?她怎的把来这儿的正事儿忘了,她赶紧把怀中的解药丢给了他,“喝了就没事了!”说着跺了剁脚,转身就走。
想来这就是想要能人事要经历的,反正他宫中还有宫女,解药也送了,解释的话语,还是留给君启墨吧!
说着就翻墙离开,翻墙时对李春盎说,“不用守了,我不会来了!”她若不来,也不会如此了。
荷塘秋色,寂寥处,绽放心声。在蛩鸣处,回眸从容。
君启璋终是没让忍住,回了寝宫,撤下众人,再次沐浴。
沐浴的水是凉的。可他还是觉得热。想起池边的亲吻,他闭了闭眼,伸出了手,忍无可忍。
如果她没有来,他去溪边吹吹风就好了。就像如果他不曾……也不必如此隐忍了。
那几个字他连想都不允许自己想。
可是直到此刻,欲望与冰凉的水一同席卷、疏解,他终于面对了自己的心。
君启璋,承认吧,你就是喜欢她、喜欢她、喜欢她啊。
心事落尽,寒烟铸,一潭凝香,池间聚。日暮摧残,疏荷举,清池凌波,仙子舞。
他更衣焚香,又恢复了高贵清冷的模样,他却忽而苦笑,“原来,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什么解药。没用的。谁也不管用。他自己,早就陷进去了。
懿欢回宫,只见蓁蓁在床上大口喘着气,似是极为惊吓的模样。
她赶紧上前摸她的额头,“发烧了?做噩梦了?”
蓁蓁抱住她,“欢儿……”
翌日却闻钟声,蓁蓁在床上摇晃着才睡熟没多久的懿欢,“欢儿。这是什么钟声。”
懿欢坐起来又躺下,蓁蓁梦魇一晚都睡不好,连带着她也睡不好,这时芳菲却来了,“姑娘,六皇子回来了。”
懿欢闻言,睁眼,挠了挠蓁蓁的手心,“看吧。你的非礼勿听都回来了。噩梦白做啦。”
“姑娘赶紧去看看吧。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听此懿欢呆住。
蓁蓁抬头,目光一怔。
通往议政大殿的路途宽阔坦荡,周围金碧辉煌。这条路再熟悉不过了。
蓁蓁拉着懿欢匆忙走着。
却见一具金丝楠木棺椁被运送来,却停在了路中。周围是六皇子身边的侍卫侍从们。
贵妃整个人精神恍惚,扯下六皇子贴身侍卫的白丝带,似是不信,也想不起扯下自己的护甲,就要开棺,手指溢出血,眼中却是瞪大了执拗。
一旁的人劝,“娘娘节哀!奴一直守在六皇子身边,岂会有假!”
“娘娘要保重身子啊!不然六皇子岂能安息!”
蓁蓁的脚似是黏在了地上,眼带泪光,紧紧抓着懿欢,“他说谁?几皇子?”
而贵妃闹腾了一番,跌坐在地上,棺椁被硬掀开了一点,周围还在劝贵妃,不要坏了规矩。
而这位平日高高在上,芳容华贵的人却似是想起了什么,精神有些涣散,“不可能!不会的!他怎么会!他舍不得的!”似是在说六皇子,似又是说别人。
秋日才开始,却原来,真这般寂寥。
葬礼来的突然,却也十分隆重,比之假君启璟那次,贵妃之子的规格,没带一丝敷衍。而这次验尸的结果也直接在大殿上汇报,人也没有毁掉面容。
就是一支毒箭攻心。带着西陵国王室标志的毒箭。
悲哀的现场又变成了起战的理由,哀嚎哭泣,真情假意。懿欢也无需在殿上说话了,起战已是必然。
她只是在灵堂帮着贵妃处理事情。可贵妃并不愿假手他人,态度没了从前维持的和善,宫人请罪让诸位娘娘别多想,理解贵妃丧子之痛。
她摆了摆手,又担忧地看着蓁蓁,却见她直直倒地。
“蓁蓁!”她把她带回了宫中。
原平时再是活泼生动的女子,看见自己喜欢的男子有事,也会悲痛至此。
她出门抬头看这秋日的太阳。明明还是一如平日的暖洋,今日却显得那么刺眼。
却听君宸身边的人来传话,“娘娘,陛下说,十日后您再宣读赐婚圣旨。您宣读时,还请顾忌着贵妃娘娘的情绪些。”
她称知道了。
等太监走了,她喃喃,“小儿子死了,十日后再宣读大女儿的和亲圣旨,对贵妃来说就是恩赐了嘛。”
听闻南越君王,比君宸的年岁还要大,妻妾也不少,平和长公主作为南越太后已死,君姝这温吞性子,嫁过去得多委屈。
可是她十日后,还要带着这样的圣旨,走向还在丧子之痛的一位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