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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何谓洞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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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何谓洞房?
本来新哥儿拜完天地就该送入洞房,乖乖坐在床上等着夫君掀盖头。可是陆家哥儿性情急躁,况且又是主动招婿的一方,所以专门为他开了后门。
舒景山叫上两个同乡兄弟,把各色菜肴分出一份端到堂屋里去,就放在他们平时吃饭的那张桌子上。然后喊来齐明礼和村里另外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哥儿,让他们陪着夫郎在屋里用饭。
堂屋的大门也不用锁死,稍微闭上一些就行了。其他客人都在外面的院子里吃酒,也不会扰到他们。
另外一提,陆知行扬言自己已经是男人汉,非要挤在汉子这边,因此只有小宝被带到了堂屋跟哥儿们一起。
天黑之后视野不佳,最怕小孩子乱跑。所幸陆家这两个还算听话,宾客当中也没有其他小孩,不然舒景山真得操心至死。
陆忠行站在门口偷偷往外看,看见大红灯笼挂在他们家的李子树上,树下便是三张圆桌。汉子们全都举止夸张,吃饭喝酒尽显豪爽,搞得他都有点儿羡慕了。
桌上摆的都是阿九花了一整天时间准备的新鲜菜式,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学来的,总之花样繁多,比城里的宴席也不差什么。
放在平时谁家见得着这些?就算是逢年过节想必都没有这么隆重。
他也是到了今天才明白,阿九比他想象中还要能干……
“快过来呀,你都不饿的吗?”
一个未婚哥儿走过来拉他。陆忠行回头一看,是周小花,周叔家的小儿子。
周叔就是村里的甲长之一,正好管理包括陆家在内的十户人家。按照官府的律令,农村十户为一甲,甲长高矮也算是个官职。
上次就是周叔过来找他讨要陆家的田契,说是刘伯家里添了新丁,巴望着从他这里割点土地。当时他和周叔翻了脸子,没想到周小花今天还肯来参加他的喜宴。
“我自己能走,快别拉我。”陆忠行心里觉得腻歪,轻轻挣开对方的手,自已回到了主位上。
等他落坐,周小花和另外一个名叫陈莲的哥儿也跟着坐了下来。倒是齐明礼还在往这边端吃食,小宝跟在他后面当起了跟屁虫。
陈莲生得羸弱,没有周家哥儿那么活泼,一直夹着肩膀坐在右手边的凳子上,看上去有点死气沉沉。陆忠行跟他不熟,又不愿意搭理另一边的周小花,索性转头去催齐倌快点过来相陪。
齐明礼被他催得不胜其扰,连声应答:“你们先吃,菜凉了可不管热哦。”
“你这个人,怎么老是让人家等?”
“谁叫你等了?这不就来了嘛。”齐倌端着最后一道菜从门缝挤进来,一边跟他斗嘴一边将门合上。
这下人到齐了,小宝也被抱到了凳子上由齐倌照看,四个人总算可以安安心心吃顿饭了。
喜烛还在陆忠行背后的案桌上燃烧着,空气里飘浮着蜡油的味道。按照老规矩,这蜡烛必须等它自己燃尽,万万不能中途吹灭,否则会不吉利。
这样正好,屋子里面都不用额外点灯就比外面还要亮堂。
陆忠行低头扫视今晚的菜式,只认出一道清蒸鲤鱼和一道凉拌竹笋,其他的皆不认识。齐倌瞧他一副没见识的样子,大大咧咧地将他取笑一番,然后耐心地说给他听。
萝卜炸丸子、白菜烩豆腐、凉拌金笋、酒香鲤鱼、烧茄盒、当归母鸡汤……细数下来足有八个菜式,每一份都用小碗分装出来,干干净净没被动过。
齐倌最后总结一句:“你家汉子知道你口味重,每做一道重口的就配上一道清淡的,怕你晚上起来喝凉水。”
陆忠行身上还穿着红嫁衣,加上烛光映照,脸上总是带着一抹红霞,不知是热的还是臊的。
“真好!俞大哥不仅相貌好,人也勤快,忠哥儿以后只管享福啦。”周小花没心没肺地拍着巴掌,笑眯眯地看着新哥儿。
陆忠行本来不待见他,可是看他并不像周老爹那么市侩,心里那点不悦也就烟消云散了。当即提起筷子招呼大家:“咱们也开饭吧,他们外面都热闹好一阵了,咱可不能落在后头。”
齐倌积极响应他:“对,都拿起筷子,尝尝新郎官的手艺。”
“就你会说。三句不离他,等会儿你把他领回家吧。”
“我要是把他领回去,就不知道谁要哭鼻子了。”
“我可是不哭的,说的肯定不是我。”小哥儿瞪起眼睛,打死也不肯承认自己会是哭鼻子的人。
四个大人加上一个小孩开始动筷,趁着饭菜还没冷赶紧吃,不然外面那些人该嫌他们动作慢了。
夜路不好走,现在又是秋天,喜宴也不能闹到太晚。齐倌他们晚上还要回集镇,过了亥时就进不了城门了,所以得抓紧时间。
不过他们都是年轻哥儿,吃饭肯定要比汉子文雅,而且饭桌上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
四个大人里面只有齐倌是嫁了人的,周小花嚷嚷着让齐倌讲讲洞房是什么样子,差点没把陈莲那个老实孩子吓得钻到桌子底下去。陆忠行嘴上骂他没脸没皮,其实自己也支起了耳朵,好奇得不得了。
齐明礼见他们完全就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回忆起了自己当年成亲时的光景,索性教教这三个不省事的小哥儿。
遂听他说道:“入洞房第一件事便是喝交杯酒。一人拿一只酒杯,先喝半杯,然后互相挽住胳膊把剩下的喝完,这叫合卺。”
“挽着胳膊,那不得打起来?”周小花奇道。
“你傻呀,”陆忠行把眉一扬,另辟蹊径般说道,“一只手挽在一起,可以用另一只手拿杯子啊。”
齐明礼噗嗤一声,抬手戳着他的脑门教育道:“谁让你用另一只手拿杯子的?一会儿进了洞房你也乱来,景山还不被你气晕过去。”
新哥儿吐着舌头往后躲,对此浑不在意。
齐倌知道他是被某人惯出来的臭毛病,眼珠微微一转,故意说些汉子和哥儿之间的事情来羞他。
一会儿说是入了洞房就要被扒去衣服,双手还要被捆起来,嘴巴也要拿棉布堵住。一会儿又说新哥儿的身子底下要垫上一张白布,不然尿在炕上遭人笑话。
陆忠行刚开始还不信,后来听他说得煞有介事,也就真的信了。他只当村里的规矩都是如此,新哥儿要被捆起来抽打,并不是睡觉那么简单。
一时又想起自己被付二郎欺负的时候,那人也是想用腰带捆住他的手脚。当时若非他抓了一把泥灰糊在对方眼睛里,恐怕当场就活不成了。
如今换成阿九这样对他,他是万万没有胜算的。
想到这里,陆忠行赶紧自救,隔着桌子抓住弟弟的胳膊往自己身边拽,“我……我晚上跟小宝一块儿睡!”
正在啃鸡翅膀的四岁宝宝忽然被点到名字,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堂哥,咬字不清地说道:“俺想跟山山哥哥睡~”
“哈哈哈哈,人家小宝稀罕他的山山哥哥,谁要跟你睡呀。你还是乖乖地洗干净了等着‘挨打’吧。”齐明礼拍着大|腿笑得直打跌。
陆忠行脊梁一紧,更加确信待会儿要在洞房里面跟人打拳,心里怕到了极点。前脚才听说阿九打遍衙门无敌手,没想到后脚就轮到自己上阵比划。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想着明天可能连床都起不得,顿时悲从中来,连香喷喷的饭菜都吃不下了。
齐明礼见他害怕得脸色发白,慌忙改了口风:“我跟你说笑呢,你还当真了?洞房是有一点儿疼,你让你家阿九轻点不就完了嘛。”
“他那么大的拳头,要是打在我身上非得把我捣碎不可。嘶……”小哥儿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眼睛都被吓直了。
周小花和陈莲见状,纷纷放下筷子过来安慰他,可惜收效甚微。就连小宝都察觉到了哥哥的异状,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脸不解地望着大人们。
齐倌知道自己闯了祸,正想亲自起身安抚。
岂料堂屋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条缝,紧接着就看见舒景山探进一颗脑袋,微笑着问他们:“吃好了吗?外面要散场了,两位差爷已经去牵驴车了。”
“阿九……”
“怎么了?”舒景山听到夫郎的呼唤,立刻察觉情况有异,连忙把视线转到对方身上。
却见新哥儿缩着脖子泪汪汪地看着他,脸上还残留着食物的油渍,跟个花猫似的。可他脸色发白,看向他的眼神分明带着恐惧,并不是新哥儿该有的神情。
里面还有别的哥儿,景山不方便进去,于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己认为最靠谱的齐倌。
齐明礼这时已经起身走到陆忠行身后,蹲下来轻轻拍抚小哥儿的脊背,低声说着什么。说完之后才不好意思地看向舒某人,歉疚道:“我刚才开玩笑说汉子在洞房里会欺负哥儿,把他吓坏了。”
舒景山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寻思着这是小哥儿之间的话题,也许所有新婚哥儿都会对婚后生活有所担忧。因此并未深究,只是说:“没事,我一会儿好好跟他聊。你们继续吃饭吧,吃好了再出来。”
新郎官亲自过来催促,他们这边亦不好继续磨蹭。再说晚饭吃到现在大家都已经酒足饭饱,再待下去也不妥当。
齐倌放开新哥儿,见他慢慢平复了情绪,总算松了口气。这才招呼另外两个哥儿一起收拾桌子,准备回家去了。
陆忠行搂着吃饱之后就开始犯困的宝儿,偶尔搭把手端个盘子什么的。身后的红烛燃烧过半,证明时间确实不早了。
等他们收拾完毕结伴走出堂屋,陆忠行仍然坐在凳子上发呆。后来阿九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也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