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苦疼》苏木辞

13、鱼店

　　许炀对上她的视线，仿佛在说“我说的不对吗”，苏意没搭理他，认真地吃着糖葫芦。

　　那个搭话的人又问了两句，也不说话了。

　　吃饭的地方在一条美食街，许是十一放假热潮，这里人挤人，热闹的很。下了公交车往饭店走的路上许炀一直半包围走在苏意身侧，一会儿手抬起来搭在苏意书包上，一会儿放下去，一会儿再抬起来，这些苏意都感受不到。

　　她只知道这个地方好热闹。

　　发传单的和拉客的在抢生意，排队买麻花的和拿号吃火锅的在交叉，偶尔有个巡逻的城管或交警路过，也得又避又让。

　　苏意想不通这地方吃饭有什么劲头，这么吵，这么闹。

　　烤鱼店前许炀拉住了她，朝店里努努嘴，苏意看了一眼。

　　店里裴天他们已经等着了，见许炀和苏意过来，三个男生无一不发出“吁”声，苏意皱皱眉头，没太理解。

　　“苏军师好。”裴天绅士的打了个招呼。

　　苏意尴尬地点点头。

　　“他有病，别管他。”许炀一边说着一边帮苏意拉开椅子，那是靠窗的位子，苏一坐下后基本上就和过道隔绝了，“点菜了吗？”

　　三人摇摇头：“女士优先，还有你这张金贵的嘴，谁知道你吃什么不吃什么。”

　　烤鱼店不只有烤鱼，除烤鱼之外还能再点别的菜，很显然这顿饭是许炀请客，鱼已经闷上了，就等小菜。

　　看着裴天等蠢蠢欲动的拳头，许炀翻了个白眼把菜谱塞进苏意手里，又在苏意茫然的眼睛里抽了回去，他很认真地点了几道菜，才把菜谱递给对面。

　　这家店里生意火爆，门口也有排队的，裴天他们回家换了件衣服就来了，占了个不错的位置。

　　“爽啊，今天球打得太TM爽了，你们班主任可以啊。”师煜先开的口。

　　许炀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手冲的方向是苏意那边，另一只手搭在桌沿上，有些散漫：“爽吧，哥们儿年级第四的豪言壮语换来了。”

　　“牛*。”

　　“不是我说，你这豪言壮语靠不靠谱，不靠谱有什么后果没？”程皓问。

　　许炀抿了抿，打算继续豪言壮语，就听耳边有人说：“关怀，独一份的关怀。”

　　师煜：“？”

　　裴天：“？”

　　程皓：“？”

　　许炀偏头看了看，笑了：“我们班主任最爱我了，每次不管我成绩进步还是后退，都喜欢拉我出来遛遛，我将其称为关怀，真的。”

　　“噗哈哈哈，怎么个关怀法？”

　　“就，就用我来稳定军心，让其他人释放压力。”

　　“这就不道德了吧？你没压力？”

　　“我？我是压力太小，他们是压力过大，中和一下。不过，”他看苏意，“像我们班长这样的，压力就是饭后甜点，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嘁~”
　　一个班长吹。

　　因为人多，上菜的速度就慢了点，等着的过程中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手机，在华阳，带手机是“几宗罪”之一，非智能机报备之后可以，综上智能手机在华阳中学的学生时代并不是什么必需品，但不妨碍出了校园机不离手。

　　许炀的手机是最新款，但碍于旁边还有别人，并没有拿出来用，何况没什么好玩的，师煜家庭问题没有配备，程皓的被锁在家里的铁盒里，所以裴天拿出来的时候有些突兀。

　　许炀问：“你周测就进步了三十名，一个手机？”

　　裴天发完Q|Q把手机收起来，笑笑：“我妈说我有进步就要有奖励。”

　　“真是，宠。”

　　“你家不宠你？你那爸对你比对他亲闺女还亲。”

　　许炀挠了挠耳后：“是啊，我妈给我找了个好爸，还给我找了个好妹妹。”

　　对于许炀的家庭苏意知道一点，她是班长，录入信息之类的事情会插手去做，加上李文言是个不喜欢做这些琐事的。

　　她知道许炀是重组家庭，而且幸福美满，也知道许炀有个妹妹，上高一，不过不在华阳。

　　服务员端着菜过来，许炀让苏意坐着，和另外几个人盛米饭。

　　苏意很想说她吃的不多，许炀没给机会，她摸摸肚子，看来今天要吃撑了，结果许炀走到米饭那拿了碗又折回来，把黄色的空碗递到苏意面前问：“盛多少？”

　　苏意愣了愣，很快抬手在碗内虚虚地画了条线。

　　许炀点点头走开。

　　苏意透过桌上氤氲上升的热气，看拿着木铲盛饭的许炀，她这十七年的生活遇到过许多意外，舅妈出轨是她第一次知道爱情也可以不忠，舅舅被精神病院拉走是她第一次对理想主义抵触，爸爸公司遇到危机是她第一次明白物质很重要……可许炀的出现仿佛是在告诉她，这些都不重要，都可以不在意。

　　或者说在她这个年纪不需要在意。

　　周围嘈乱不知，苏意在嘈乱声中听到来自舅舅的声音，那时她还小，舅舅接她放学回家，进小区的时候有一家刚搬来的邻居，搬家公司在卸家具，一个首饰盒子从柜子里掉出来，小小的苏意看到了，捡起来追过去递给一个好看的阿姨。

　　阿姨摸着她的脸笑着说了声谢谢，还给了她一颗糖。

　　不过转身就有人对阿姨说：“你新搬来不知道，他家不好，邪气。”

　　阿姨穿着红裙子，画着口红，一颦一笑都像极了电视里的女郎，很美。她笑笑：“怎么个邪气法，难不成还能成精啊。”

　　那些人大概是有些尴尬，等阿姨走了之后调转矛头开始对着苏意指点，苏意习惯了，拉着舅舅的手回家。

　　只不过那些人包括那个阿姨在她的记忆里都很模糊，只有舅舅那句话很清楚。

　　舅舅说：“意宝，理想的世界没有束缚，强大的人才配拥有理想。”

　　苏意问：“舅舅强大吗？”

　　舅舅说：“不，舅舅太弱小了。”

　　许炀强大吗？或许吧。

　　许炀生活的环境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而他自己似乎也活成了许多人想有的模样。

　　他就像是百废待兴之后新生的现代社会，和过往枪林弹雨受苦受难的时代不同，他可以自由，可以理想，可以对未来充满期待，因为他开始变得强大。

　　这是一个书呆子对许炀做的比喻，一个不大合适但自觉很合理的比喻。

　　“想什么呢？”许炀把米饭和筷子放在苏意面前，打了个响指。

　　苏意摇摇头，抱着米饭吃起来。

　　她很喜欢吃米饭，白米饭干嚼的时候是甜的，但和着菜吃又是其他味道。鱼和菜的香味不时飘过来，苏意就近夹菜，许炀一边和对面三个人说话，一边拆了新筷子往苏意面前的碟子上摞菜，以至于苏意根本不用伸筷子，低着头就能吃到满桌的菜。

　　许炀说的没错，就算她在这儿学习也没人管她。

　　吃了饭三个人本来是要回家的，听到许炀他们要去书城，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三人一合计：“到我们三个一起？”

　　许炀迷惑：“认真的？”

　　师煜晃晃他那从头到脚的金链子：“看看呗，要是待不住我们就走了，不妨事。”

　　苏意没意见，她每次去看书都是一个人，也习惯了做什么都一个人，就算多一个班和她一起去，她也能心无旁骛，况且这几个人不像是会缠着她问问题的。

　　于是乎五个人往公交站台走，他们很自然分成两拨，两个穿校服的乖乖走在前面，三个看戏的走在后面，就算听不到前面再说什么，后面三个也能脑补出一台戏。

　　“般配。”

　　“嗯。”

　　或者偶尔爆发出些什么，比如笑声。

　　许炀单肩背包，一只手插兜，一只手和来时一样虚虚地挡在苏意书包上，很正经地问：“如果让你评价后面那仨货，你会用什么词？”

　　苏意也很认真地回答：“搞不懂。”

　　许炀：“精辟。”

　　万方书城里穿校服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了，不少学生都是穿着校服来的。

　　里面很大，足有两间教室，一楼大多是教材和卷子，二楼是名著小说其他，一二楼都有供看书的地方，但大多人都是买了就走，坐下看书的不多，苏意去了平时常去的位子。

　　许炀自然跟过去，那个位子供六个人坐，苏意抽走了桌上的签标，表示这个地方有人占了。

　　她的习惯是先看一会儿书，再挑几套卷子，不做题，单纯看题，等看完了再看一会儿书，这是她放松休息的时间。

　　四个人跟着她从一楼绕到二楼，几乎是复制粘贴式的把她拿的书都大差不差地拿了一遍，下到一楼苏意才发现五个人面前摆着的几乎是同类型。

　　除了师煜面前摆了一本一看就很高级的小说。

　　“呃……”苏意把书和卷子分为三摞，并排摆着，其余四个人也照做，老板远远地看过来，觉得这一幕有意思极了，举起照相机。

　　于是在之后的两三个小时里除了紧跟苏意脚步的许炀和抱着武侠小说生啃的师煜，剩下两位时睡时醒，倒也学到点东西。

　　苏意拿着选好的卷子去付账，许炀递给她十块钱，这十块钱苏意已经算在吃饭的前里了，还觉得不够，所以没接。

　　许炀像会读心术：“就当你欠我一顿饭吧。”

　　欠来欠去的，苏意眨眨眼，接过了钱。

　　老板很贴心地帮苏意包好书，大概是她来的次数太多了，多到老板快把她当做金主了。老板还递给她五张照片——打印机打印的那种，不大，但很清晰，苏意看到之后沉默了许久。

　　她上次照相还是学生证。

　　许炀不客气，照片一人一张，付钱的时候背着苏意多付了两块，在老板这里转了个眼熟。

　　出了书城裴天虔诚地捧着那张照片说：“我觉得，我会爱上学习。”

　　程皓表示认同。

　　师煜没有表态，但看着那张照片还是感觉挺不错的。

　　苏意却不觉得她有本事把这三个都比她高一头的男生带成许炀，所以虔诚什么的，还是不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