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她的野风》苏木辞

14、转班

　　苏意的十一国庆三天假很简单，正常起床来学校，下午放学或者回家或者去书城。

　　自从身边多出来一个许炀她的假期就变得……有些丰富多彩。

　　她吃了很少吃的垃圾食品，骑车去了两公里外的博物馆，也去了博物馆对面的省图书馆，这三天她有些疲累，回家后会不自觉变得很困，有时如果妈妈不来提醒她会忘记吃药。

　　一起上自习的不止有他们，可因为许炀，她原本枯燥的“坐一天”变成了“随时颠”，所以自习室的钥匙也归门卫保管了。

　　三天假期过去苏意再站在李文言跟前的时候，李文言脱口一句：“你居然会笑。”

　　整个办公室瞬时安静，接着大笑不止。

　　李文言叫她来是为了给她做心理辅导，苏意的内心承受着比旁人更多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是长久积压的，苏意把它们忘在某个深不见底的角落，试图不想起，却又时时受这些东西影响。

　　李文言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东西就会忽然爆发，到时候这个女娃娃连反应的时间估计也不会有。

　　“你的成绩我们都商量过了，冲省状元没问题，宜中那是批量生产状元，咱不和它一样，咱就踏踏实实稳稳当当的来，你没问题。”

　　宜中，临丰的第一中学，因为“临中”不好听，改名叫宜中。

　　“还有就是你的成绩我们对外虚化了，就是如果有人问起你的成绩，别说太细，月考之前呢还不算正式进入高考备考状态，月考之后真正的高三就要开始了，你要做好准备。”

　　“还有……”李文言停了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的学生证递给苏意，言简意赅，“黎昕的学生证，你帮她搬搬吧。”

　　月考成绩以及接下来一个月的教学安排已经告诉了每个人，当初进一班的时候就说过，实在坚持不住可以转班，不要硬撑，苏意以为往届的五十留三十只是传言，她没想到第一次月考结束就已经开始了。

　　黎昕，一班排倒数，换到其他班就是数一数二，她不爱说话，性格腼腆，坐在周子秋旁边，和张扬同一排，她从来不找苏意问题，也很少找老师问题，她在一班像个透明人。

　　她要去十二班，好像十二班班主任是她高二时候的班主任，趁国庆期间说好的。

　　“她去十二班可能会比现在自信，对她也是好事。”李文言似乎是在安慰苏意，又似乎是在说服自己，苏意木木地接过学生证，点点头：“好。”

　　校园里最醒目的地方贴着最醒目的红榜，那是年级前十名，第一的苏意只有名字，没有具体分数，她下面依次是凌菲、赵凝、许炀、陆昭……这些人的成绩看上去大差不差。

　　苏意不知道许炀是怎么用一个月的时间考到第四的，他的分数和第五只差了零点五分。

　　如果黎昕有许炀的性子，是不是会不一样？

　　月考考试的成绩单贴在教室前面的展示栏，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

　　其实就是许炀这个例外，其他人相对平稳，陆昭已经闷头做了半个小时题了，许炀那厮却还在盯着考试卷子和答题纸看。

　　苏意只瞟了一眼就知道许炀在分析，他有属于自己的捷径。

　　教室里不用苏意管就很安静，她进来后反倒引起一阵涟漪。

　　“班长，什么时候换座位啊？”孙沐后面两排的宋宁问。

　　苏意罕有的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捏着手里的学生证沉默了一会儿。

　　她进教室的时候许炀抬了下头，显然卷子还没分析完，不过这会儿他再次把头从卷子里抬起来，因为苏意没说话。

　　很多人都看过来，这不像是那个平日里问什么都随问随答的班长。

　　“换座位……”苏意终于开口，“再等等，换座位之前先说一件事。”

　　孙沐催促道：“有什么事？换了座位再说呗。”

　　苏意没回答，说：“黎昕同学。”

　　人们纷纷往后转看向那个扎着头手指在桌子底下摆弄的女生。许炀在她斜后方，看得真切，看出了实实在在的紧张和不安。

　　“黎昕同学从今天开始就转到十二班了，我先帮她搬搬东西，大家上一会儿自习。”

　　话音落一班静极了，孙沐更是惊讶的合不上嘴。

　　苏意从讲台上走下来，没有很沉重，只是有些奇妙，她无法用词汇形容她的感觉，直到她站在黎昕面前，黎昕抬起头。

　　“在哪个班都挺好的，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或者有需要帮忙随时说。”这话是李文言教给苏意的，苏意照搬来用，末了补了一句，“你很棒，真的。”

　　黎昕笑了。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见过黎昕笑，苏意是第一次。

　　班上很多人都收拾好了东西，那是为了换座位，黎昕也收拾好了，是为了换班。

　　苏意把新的学生证递给她，帮她搬起一摞书，和她一起从前门绕了出去，李文言说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吧，完满。

　　十二班门口苏意站住脚，十二班班主任过来对黎昕表示欢迎，苏意和师煜对视一眼，撇开了。要走的时候黎昕追出来塞给她一张纸，又笑了笑进教室。

　　悠长空旷的楼道里只有她走着，她打开那张纸，上面是“谢谢”和一个笑脸。

　　上楼，抬头，许炀靠在后门门框上看着她，她把纸收了起来。

　　*

　　换座位的时候大半人都没动，至少第二名和第三名都没动，以至于许炀搬着东西站在陆昭跟前的时候，陆昭晃了晃神，不过很快陆昭搬着东西离开了。

　　第五名挑座位，第六名挑，第七名挑……一直到第五十四名。

　　苏意站在讲台上写了新的座位表，妥帖地贴在讲台上，后面依旧空着两个位子，就好像许炀不曾来过，黎昕不曾走过。

　　运动会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再没有什么是和高三有瓜葛的，许炀坐在苏意后面，学习的时候闷得像个罐子，娱乐的时候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或者看着苏意看着窗外发呆，凌菲和赵凝就是这么分析着他过了两周。

　　许炀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就像是苏意后面的座位有强力胶，粘上了就离不开了。

　　这让赵凝和凌菲觉得许炀要是想超过她们简直易如反掌。

　　两周之后十月下旬，秋末冬雨险些飘成雪花，校服外套里头那层白色的网成了保温的利器，人们开始套着卫衣穿校服，卫衣领口的带子坠出来，谁和谁也不一样。

　　许炀还是例外，他总是穿毛衣，高领毛衣，衬的他像个知识分子，平添几分儒雅。

　　某天晚修苏意正在解一道题，草稿纸用完了，她伸进抽屉里拿纸，摸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中等大小的苹果，洗得很干净，还用保鲜膜裹着。

　　苏意对着苹果呆愣了两三分钟，从凌菲的视角看过去她应该把苹果的体积都算出来，可算出来之后苹果又放了回去。

　　下课后苏意扭头看许炀，许炀枕着一只胳膊趴在桌子上，胳膊伸展着，手搭在桌沿外，能碰到苏意的地方。另一只手扯着毛衣领子挡了半边脸。

　　苏意纠结了一会儿转了回来，下一刻又扭过身子看着许炀。

　　在苏意一前一后的扭动中，许炀的眼睫毛不自觉的上下做微小的扇动，装睡不是谁都能干得了的，至少他这少觉的就来不了。

　　煎熬，他开始盼上课铃声。

　　都说秋冬的水果最新鲜好吃，他没有这个概念，只觉得秋冬的水果凉，可从九月等到十月，他终于还是买了苹果，苏意偶尔会带一个苹果做零食，这个偶尔的频率大概是一周一次。

　　许炀在超市里挑拣了许久，又在小区门口的摊位上立了好久，最终还是选了超市的，模样长得好，咬一口还挺甜。

　　他洗干净用保鲜膜裹着放在热水袋上温着，来学校的时候放进保温泡沫盒里，再塞进饭盒里，揣进书包里，一层一层收好终于进了苏意抽屉，但他转念一想，苹果到苏意手里已经凉了，就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至于苏意是怎么在那两三分钟找到苹果的主人的，他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这半个月以来和苏意相处的很不错，是那种比同学要亲密的不错。

　　算……朋友吧。

　　终于，上课铃响了，许炀如释重负，他感觉到苏意转了回去还动了动凳子，刚要睁眼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兜，说：“上课了，醒醒。”

　　那一刻许炀感受到了“贿赂”的甜头，只是这甜头只维持了大半节课，四十五两个人准时出门——这在一班已经是常事了，刚走到车棚苏意就问：“苹果是你给我的吗？”

　　许炀“嘶”了一口，灌了一嘴冷风。

　　他以为他的某些小心思被苏意发现了，却听苏意说：“其实我都已经快忘了，你不用还我的，一个苹果而已。”

　　许炀眼中有一瞬不理解，很快他反应过来，冲苏意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但这个笑容在苏意看来有点……傻乎乎的。

　　月亮很亮，将云推开两边，一边的云厚厚的，一边的云薄薄的，月亮时而到这边，时而到那边，许炀一个傻笑的工夫月亮就不见了。

　　瞧，月亮都让他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