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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九章:杀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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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若云在树林里坐禅,渐渐地,她的意识从脑海中退了出来。而她的注意力全移动到了耳朵上,方圆数十米,风动树稍,花开叶落。甚至还有一丝浮动在空气中的雏菊的暗香。
她常会走过的一条小径上,两旁高大的杉树下似乎有几丛野菊花。她站起来,走回那条小径,果然绿色的丛菊叶子中混杂着几点嫩黄,娇小玲珑,色明芬芳。倒是从未见过,只是之前不会关注。
到了傍晚,她摘了几朵放在袖子里,才慢腾腾地走回去了。
李峰的祖父是前朝的一名千户,虽说前朝已经覆灭了几十年,朝廷给予的几十亩田地也被现任皇帝收归他处。但在途云寨他仍能保有一席之地,还是个不小的头目。浑噩地度过了这四十余年,吃穿不愁,免除了饥寒冻馁之苦,只除了,除了山脚下那个赵寡妇和她的儿子。要不怎么老有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呢?听说这小子进了衙门做了一名捕快。
也算是继承了祖业。
若有一天流云寨在朝廷面前漏了底细,兄弟们少不得都得挨上一刀。
李峰惴惴不安地在龙若云的房间之外等了很久,直到龙若云从外面回来,两人照了个面,点了点头,龙若云转身欲关合门,发现他还站在门外。
柳探行走江湖,独有这位李叔照看流云寨,其余七七八八的头目,大都以他为首,是流云寨的实际掌权人。
“李叔有事吗?”他的视线扫过了房间内,神神秘秘地说:“大当家的,这件事......”
龙若云似有所思,引人进去,又关上门,他这才拿出从怀里拿出一条半新不旧的帕子。
龙若云接过来研究了半响,完全没有头绪,重又把目光投向李峰,李峰拍了一下大腿,情绪略有激昂:“大当家,那人说他是杭州人,这的确是苏杭的绸缎,但上面绣的是京绣。”说着又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今日路过途云山的两个男子,极有可能是朝廷的耳目?”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肥羊。但兄弟们搜遍了行李也没见到值钱的东西,只见到了这一条绣帕。”
“有经验的客商,为了避开贼匪,往往将自己打扮得非常寒酸,看似貌不惊人,而身上携带着重宝。”
龙若云提起茶壶为两人倒茶:“李叔的意思是?”
“宁杀错,不放过。”他用手做了个割脖子的姿势。
“李叔见多识广,想必心中已有计算。我见识浅薄,”
李叔:“龙姑娘客气了,鄙人不过斗载之量,而太湖龙庄才真是深不可测。不过姑娘要真有兴趣,也可以听听我的闲话。假设这二人真是朝廷耳目,突然失踪必会令朝廷起疑,到时真是后患无穷;若不杀,那也等同于放虎归山。”
“这么说流云寨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此言不差。姑娘以为咱们该如何破局?”
龙若云稍加思索,已经得出了两个答案,“古人问策,常有上中下三策,我只有上中两策。不若放人离去,再派人尾随,查清他们是否已经知晓了流云寨的底细,若知道,当查清他们与朝廷联系的方式之后,将之灭口。若不知道,放之离去便可,这是上策。中策则是,将他们留下,看管起来,严加盘问,也许可以问明他们的身份。”
李峰:“姑娘?”两策看似杀机四伏,但又留有生机,偏偏又无法让人指责她有所偏颇。
“可有盘查那二人来历?”
李峰:“听他们自称是从杭州而来,一主一仆,少爷似乎姓谈还是唐,那个书童叫诗书。”
“是谈吧,书童叫柿树。”
办完事,两人沐浴之后,换上了白色寝衣,盖着棉被聊天。
“你那时候便明白,李叔所说的朝廷奸细是我?”
“不清楚,只是似有所感。况且即使不是你,我也会那么做。”
“哈?”谈玄瑜似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新奇和无限温柔,“幸好我们有缘。”转念又是一句,“不过还有一事很是蹊跷,我和柿树明明走的是山上的小径,却在将离开山脚时,被流云寨的人截住。”
“四弟在山下布置了许多暗哨,遇到可疑人物时便将之引到山上。也许你是遇到了暗哨。”
“这一切虽有偶然,却又是必然。要不是你,我早已化作一抔黄土。”
“要是那样,也许我会抱憾终身。”
我们两个一定能坚守这一世。谈玄瑜握紧了龙若云的手,深情无言。
“说起来,当初见你的时候还真觉得你很是冷漠,不近人情。”
谈玄瑜“冷漠?对待陌生人太热情,反而令人起疑。”
“第一次见的时候,你对我有什么印象?”龙若云把身子贴近他,注视着他。
谈玄瑜转过头看着隔着一个屋顶的天空:“那是一种令人震颤的感觉,你居高临下,无所匹敌,像我无法战胜的一切,如同皇命,天意,还有人心。”“可是从那之后,我才明白了我自己,或者是所谓人的这一生。”
龙若云倾过去,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火辣的吻。“不打算做官了,准备做诗人?”
谈玄瑜:“也许我不是最合适你的那个人。你需要的那个人,能做你的后背,你的依靠,能陪你浪迹天涯。”
“是你,我不会后悔。”说着,又贴着他的唇瓣轻吻了一下。谈玄瑜亲了下她的额头,继而落在她的唇上,渐渐加深这个吻。
两人都有些动情,但夜已深,彼此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睡去了。
柿树拉开轿帘,谈玄瑜矮身钻了进去。
龙若云站在院子外目送二人离开,之后便不得不继续无所事事的生活。
她把谈玄瑜的竹床搬了出来,还有道德经,一边读,一边思索武学的最高境界。焚琴今日兴致极佳,非要夫人试试近日新买的水粉胭脂,龙若云疲于应付,半闭着眼睛任她在自己脸上鼓捣。擦完粉之后,用了眉笔,焚琴一时兴起要涂指甲,兴高采烈地拿着小笸箩去邻居家里摘花,龙若云歪在竹床上打盹儿,半醒不醒,忽然闻到一阵香风,睡着了。
龙若云所练的内功是太虎龙庄的家传心法,龙息功,乃是真正的玄门正宗。此功法极为神妙,寻常功力在真气运转时,内息自发进行呼吸,而龙息功,即使是不运转真气,在你自发呼吸时,内息也会自发地进行呼吸,真气运转更加流畅,毫无滞塞,还能强健经脉,使经脉能够承受更强的内力冲击,即使走火入魔,也能尽量保持自身经脉不受损害。
龙若云二十小成,二十三岁进入江湖,身手在一流高手之列。
在途云寨的几个月是她武功突飞猛进的一段时间,因为功力提升太快而导致气息不稳,睡着之后小股真气在经脉之间乱窜,因此成婚之后的一小段时间内,龙若云与谈玄瑜有过房事,但结束之后,一般也是分开睡。
直到最近龙若云功行圆满,真气运转生生不息,没有一丝破绽。即使在睡梦中,她的五感也没有完全沉睡,一丝契机牵引着她的感官,冥冥之中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已侵入了她的领地。
“迷香?”龙若云猛地惊醒,从竹床上坐起来,意识到什么之后,又把动作放轻,直奔后院两人的主卧而去。
巡视了她自己的房间,其中并无可疑的踪迹,她仍没放下心,转了个方向朝谈玄瑜之前睡的房间走去。房门并没上锁,大概是因为谈玄瑜的一些衣物还没理清,房间不大,走进去看到一张圆桌,几只凳子,一座屏风,一架床,床边的窗台下还放着镜子和妆奁盒,角落里放着几口大的木箱子。
龙若云假装不经意地朝着那两口箱子走过去,右手掌心微翻,将短萧吸在手中,再往前走几步,忽然一甩手,玉箫像一支短剑似的,径直穿过了丝绸屏风四周的木架子,打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闷哼了一声,呛出了一口血,当下便知道自己武功与外面那人相差不少,捂着胸口,一脚一脚地走了出来。
“阁下何人,竟沦为朝廷鹰犬,为这狗官看家护院?”他一边说话,一边勉勉强强地朝龙若云抱了个拳。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武功越高的人越是自恃身份,不会轻易下杀手。
“狗官?一个妇人要护她的丈夫,岂不是合情合理?”
听她自称,冷休才敢正视着打量她几眼,眼前的女子果然是妇人妆发,容貌中上,气度不凡,而且,必是绝顶高手。
“阁下?”冷休与她对视,才发现她的目光在自己手里的玉箫上,他仔细一看,竟有龙庄的徽记,略一思索,已经有了一套说辞:“阁下姓龙?那更不该助纣为虐,管氏皇帝穷兵黩武,意图剿灭整个武林,他的胞弟邕王以清剿太湖水患为名,秘密在两湖地区征集精兵,实则兵指我中原武林之首脑,太湖龙庄。邕王曾上书举荐一人领兵,听说这人乃是金榜探花,又曾在西北平匪,一举踏平以流云寨为首的西北十八寨,不但文武双全,而且足智多谋。正邪两道都十分忌惮,有人于前日里找上我藏剑门,我等临危受命,特为武林铲除祸患而来。还未通名,在下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