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殁》灵者歌

44、四十四

　　太阳洒下一片金色，从云层里透了出来，清晨的时候，还是会让人感觉有些微凉，树叶上，草苗上，都还挂着露珠，几声鸟鸣，划破了养心阁的宁静。
　　“陛下，陛下，鄢王殿下求见。”一个内监匆匆忙忙从养心阁殿外跑进来。
　　“让他进来。”
　　“喏。”
　　一个面相俊朗的年轻人，亦步亦趋进了养心阁，他绕过正殿，径直走向后花园，紫海蕊正坐在长廊尽头的亭台里，凝神看着那片沁莲草。
　　“臣巴彦那桑，参见陛下。”
　　“鄢王来了啊，过来坐吧。”
　　“谢主上。”
　　“鄢王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今日来，所为何事啊？”紫海蕊心情十分放松。
　　“有些时日没有拜见主上，臣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作为臣下，不能为主上分忧；作为王弟不能为王嫂解愁，感觉愧疚。”
　　“哈哈，鄢王能有这份心，哀家心里很欣慰，哀家还记得先王曾经多次说过，他这个最小的弟弟，识大体，知礼数，虽然排行最末，年纪最小，却是最让兄长们放心的一个，这么多年了，鄢王一直忠心北荒，竭力辅佐哀家，哀家什么都记在心里了。”
　　“主上这么说就见外了，做臣子的，尽心辅佐是分内的事情，主上没有觉得臣愚昧，已经是很好的褒奖了。”鄢王抬头看了一眼紫海蕊，发现女主并没有盯着自己这边，便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看着那片鲜红的沁莲草，分外妖娆。
　　“鄢王有话直说吧。”紫海蕊发话。
　　“臣请旨，愿出任巫长，随世子一同前往裂山。”
　　“哦？为什么？别人都避之不及的差事，鄢王为什么主动来请着去啊？”
　　“臣不比那些心存杂念的人，臣一心事主，为陛下分忧，裂山之路遥远，极度苦寒之地，臣虽然愚昧，但是愿意随着世子一道，祭天地，告慰摩溪汗王的英魂，一来是对主上尽忠，二来臣也能做做王叔该做的本分。”
　　“此去裂山一路劳苦，凶险不可知，巫长会是最凶险的人，而世子受太阳神庇佑，鄢王要仔细想清楚。”
　　“臣主意已定，今日是特意来向主上请旨的。”
　　“要让鄢王去，哀家着实还有些意外，这样吧，鄢王先且回去，若哀家思考几日，然后给鄢王答复。”
　　“喏，那臣先告退。”鄢王转身离去，片刻便消失在视线里。
　　“你可以出来了。”紫海蕊头也不抬，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声。回廊尽头转出一个身影，低着头，双手抱在身前，迅速走了出来。
　　“太傅怎么想？”紫海蕊问道。
　　“老臣愚昧，实在没有看出来个究竟，不知道鄢王打的是什么算盘。”臣子拱手拜道。
　　“哈哈，还有图兰泰看不出来的事情，说来也是稀奇，这鄢王平日里不温不火，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专心办差，没有听过他有不臣之心，但是哀家邀请他参加许多礼宴，他却也是从来不来。如今朝野分成两派，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就只有他了，哪一边也不靠，哪一边也不得罪，今日请旨去裂山，到底是什么想法。”
　　“那日朝堂之上，泯王那一派极力推举主上的亲信，而主上的想法又是让泯王的人去，僵持不下，只是鄢王从中插了一杠子，只恐怕泯王的人，也看不懂他唱的是哪一出。”
　　“莫不是他真心想去？”
　　“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者再有，就是鄢王干脆想避开如今朝堂上的斗争，躲个清闲。”图兰泰若有所思。
　　“那依太傅看，哀家该让他去么？”
　　“臣愚钝，不敢妄下定论，还请主上裁决。”
　　“太傅愿意去么？”
　　“主上让老臣去，老臣便不推辞。”
　　“你是真儿的老师，哀家看着这如今的局势，还不能把帮子人给逼急了，哀家是恨不得把泯王调过去，然后中途解决了他，只是，这还得防着他啊，指不定在路上，没等哀家下手，他给我闹出什么花招，毕竟他跟真儿是日夜相处的。”
　　“主上不准备动他们么？”
　　“暂时不动了，以后机会多得是，应该沉不住气的是他们，而不是哀家。哀家打算，准了巴彦那桑的请奏，然后让太傅跟着一起去，太傅以为怎么样？”
　　“主上是对鄢王不放心么？”
　　“出乎了我的意料，哀家不能不小心些，如今的局势，容不得疏忽，真儿不在身边，有你护着，哀家倒也放心，朝中专心对付这些个刺头，便不会再手软了。”
　　“老臣明白了，老臣遵旨。”

　　北荒世子巴彦真与东朝燕北国郡主傅凝萱完成联姻，婚礼当晚的一场大火，让北荒上下一片哗然，女主紫海蕊一口气斩杀几十人，大面积裁撤和更换官吏，没有显示出丝毫喜庆和祥和的气氛。而随着新婚的结束，巴彦真和傅凝萱将要按照北荒王室的传统前往裂山，祭拜天地，祭拜太阳神和巴彦氏的祖先摩溪汗王。
　　裂山位于北荒之北，乌孙部极北的荒凉之地，是圣山玄阳山的分支，却是整个北荒最高的地方，由于地处极北，又高耸入云，终年积雪，气温极低，百余年前，就一直有人想要征服这座山脉，而最终以失败告终。传言山中有巨大的怪兽，守护着这座圣山，以保卫它的圣洁，再加以随时不定就会爆发的雪崩，让这里成了恐怖的地方。
　　一百多年前，统一了北荒的伟大的摩溪汗王，怀着最后的梦想，试图征服这座北荒最高的地方，他带领了当时北荒最勇武的四位将军，和五千壮士，奔赴到了裂山脚下。刚入大山，便遇到了守山怪兽，僵持三天，其中遇到雪崩，五千壮士折去了三分之一，摩溪汗王的军队没有能够再往前面行进一步。
　　三天之后，战无不胜的摩溪汗王宣布放弃，他与守山怪兽达成协议，封裂山为北荒圣地，立碑刻撰，并迎接太阳神的神祗于此安享。并立下诏令，自己死后，只在肃北城远郊的王陵，葬下自己的衣冠；而身体则要将托付与守山怪兽，埋葬在裂山之顶，北荒之巅，永远俯瞰这片土地，保佑他的子民。而自他以后的每一代北荒大汗王，在被立为世子储君之后，大婚完毕便要到裂山来祭拜，以表示祈望先祖的庇佑，以及汇报摩溪汗王，巴彦氏的子孙在不断兴盛的繁衍。并留下两枚金牌和两枚铜铃，以证明巴彦氏后裔的身份，从而得到守山怪兽以及太阳神的认可。而在即位之后，则只要去肃北城远郊的王陵祭祀即可。
　　于是，历代北荒历代即位储君，都要在大婚之后，带着自己的阏氏，踏上这条去往裂山圣地的艰难路途。在与王储与阏氏同去的人群中，总是至少有一半，一去不回，因此，去往裂山这样的诏令，被看成是催命诏，同时也是另一部分人，为求更高荣耀，而愿意接受的冒险。
　　而如今，则轮到了巴彦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