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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竹林游记 ...

  •   “王爷,为什么去瞧个郎中,都要弄得那么远,在城里面不也有好的医馆不是。”杏伏过身来,压低声音,悄声轻问。

      刚下了马车,我和杏正站在那竹林稀疏处,等着富葭下马。我扫眼看了看那富葭颤着身子,晃悠着,怎么都下不来马车的样子,挑眼对着正站在一旁的四儿,再努努嘴,四儿一点头,便听话的伸出手,搀扶着那一副娇弱样的大小姐,好不容易下来了,气喘吁吁,竟是病泱泱的倒在车旁的。
      切,也就几巴掌,至于这样么……

      我慢悠悠的收回视线,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听得清楚。
      “要是一她这副样子出现在医馆里,人多口杂,一个不小心被别人看见了告上她家人,这梁子咱不想结也得结下了。郊外还是比那城里好得多,而且,”我环着这林子瞧了半天,那香味愈来愈浓,靠近些,却觉得味道不是竹林散发出来的,“这地方看起来还是蛮清净的,没那么多人不是。”瞟了眼一脸恍然大悟的杏,吁了口气,见四儿扶着她慢慢走了上来,便又放低了些声音,“我们的目标是:让这大小姐放弃那添油加醋告那状的机会。”

      杏一呆,低低的笑出声来,身子一抖一抖的,把头埋下,身上的玉环发出叮丁咚咚的清脆声音,我口气凉凉,“笑什么,出了漏子,也有你的一份。”

      说实话,我还是蛮喜欢这刁蛮任性的大小姐的。她刁蛮,却是个性情中人,她任性,可也不是那种毫无节操的人。她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一黑一白,分得极是清楚。喜欢她,也是因为一句话:
      “端木王爷。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有多大的特权,或是多么的受宠,我富葭也绝对不会因为你而放弃草儿的。”

      喜欢就是喜欢,像是个很坦白的孩子,喜欢上了,就不会轻易的放弃。
      这性子,着实不错,就是欠点历练,虽然说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去说别人。

      自顾自的笑了半天,却瞧着四儿扶着富葭缓步向前,杏轻咳一声,我回过神来,“坐了大半天的车子,就是为了到这。走吧。”

      我和杏走在前面,鼻端萦绕着那种似甜非甜的香味,不知是什么熏香,赶明自己也弄个天然精油,熏得身上香喷喷的,举手投足,就是一股幽香传来,也是一番风情。
      富葭跟在后面,脸上染着薄薄的汗意,原本白中有些青紫的脸色现在却有些转缓,大半个身子压在四儿身上,走起来也轻松了许多。

      这林子长得很是茂密,中间留着一条小道,贴着山间碎石头,山野逸趣,异常的浓厚。想必这郎中也是个浪漫的人,不知道长得怎么样,心不在焉的走着,时不时绊上个踉踉跄跄,心中好奇的种子却是长的异常迅速。

      那建在竹林里面若隐若现的屋子,待走了这一会,慢慢清晰起来。
      绿色的屋子,好似竹子搭建的,翠绿翠绿的,泛着一丝青光,古意盎然。
      开着几个窗户,蒙着白色的布,没有点灯,现在也还未到上灯时分,瞄了眼天色,透亮无比,应该还是晌午。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绕着这林子走了半天,却觉得离那屋子没进上一分,也没退上一分。总觉得是死路的地方偏偏又穿插来一条小道,通向看不清楚的地方,岔道连着岔道,大路又贯穿着小路,就这样往往复复,也是走了些时候。

      “王爷,我们是不是迷路了。”杏有些沉不住气了,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一边皱着眼睛,半天看不出来有什么玄机。

      “迷路就迷了吧。你不觉得我们又近上几分吗?”我指了指仿佛近在眼前,又是被这林子挡得严严实实的屋子,没有一点急噪不安的意思,“这人就想让我们静下心思,等那满脑子的红尘俗事,浮躁心思静下来,这路也就走到尽头了。这事可急不得。”

      富葭在后面冷笑了一声,想是这走得她郁闷气急了,还好她还没说什么不去了累了不看了我要回府这类似的话,真心实意地感叹一番,又继续跋涉。

      说近也就是这么几步,说远也算是绕了整整一个包围。待走到山顶小屋那飘着药字大旗那时,望下一看,才知道自己原来绕着这小山头转圈,这小路是故意的绕着圈子盘旋上山,就是没有近路直接绕过走直道的。这是谁的主意啊,这么折磨人,真是险恶的用心啊。

      抹抹头上突然冒出来的冷汗,拍了拍衣服上的皱褶,理理衣冠,便走上前去,轻扣木门,“里面有人在么?”
      没有应答,只有风吹过林子的呼啸声。
      我再敲了敲门,力气重了些,“里面可有人在,我带我朋友来寻医,请开下门吧。”
      依旧是安静异常,正准备贴着耳朵去偷听,在后面早是不耐烦至极的富葭大开尊口了,“给我开门,里面的人别给我装蒜,我可是当朝三公的女儿,富葭,给我开门!”

      大小姐,你要发威也别在这个时候啊……
      额际划过三条黑线,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心里蔓延。
      真是一个没头脑的家伙。

      旁边的四儿见我一急,便连忙捂住富葭那仍在夸夸其谈的嘴巴,说都说出口了,现在捂住有什么意义啊,我眼睛一白,心里暗地里嘀咕起来。
      当朝三公,丞相、御史大夫和太尉,姓富的却只有一个,当朝太尉富增兰,皇姐姐面前的红人,意气风发,也是个豪爽快意的人。掌握着军队大权,当初涌诀公主叛变的时候,以一抵十,从普通的将军连升到现在的位置,虽是让涌诀公主趁乱逃出,可那挥剑一斩其亲信成尝也是快意至极。
      没有见过这等威风凛凛的英勇人物,今天倒是得罪了她的宝贝女儿。

      这梁子结得真好,居然挑上了这种强人……
      我果然是极其招惹麻烦的奇异体质啊……
      看来,这富葭不仅不能得罪,反而还要消去她的戒心。

      ……哎……果然是麻烦啊……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势利。事都做了,到现在却畏首畏尾的,一听见别人她妈是个大官就逊成这模样也太不符合自己的形象了吧。
      身为三公,不管好自己的女儿,随意在大街上阻拦调戏,这是何等粗俗的人才会做出来的举动,就从这点上看,那富增兰也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般清廉而豪爽的人物。
      自己占着理,虽不是得理不饶人,可也没必要心虚成这样不是。

      我是谁?
      堂堂端木王爷碧水南湘,岂能做出这般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来!

      于是面色一凝固,胸膛挺起来,眼神是变得冷凝严肃,转过身去,好歹也是好言相劝,“富小姐,来这里不是炫耀你的家境,而是整治你的伤。也请收敛些,好给我留些面子,也给自己留几分面子。”
      也不看她的反应如何,沉心,郎声说道,“我等特意寻来,只是为了瞧医。还望神医也给我几分薄面,开开门。”

      *** *** *** *** *** *** ***

      “我等特意寻来,只是为了瞧医。还望神医也给我几分薄面,开开门。”
      一阵让人心悸的沉默。
      我等待着,后面的一群人也是默默等待着。

      那穿林而过的风竟越吹越急,越吹越猛,卷起地上的灰土,趁势席卷而来,虽是不大,可那气势狂猛,也是轻轻一颤。
      正当我失望至极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没有波澜的声音:
      “既然是到了门前,总归是客。”
      竟是波澜不兴,冰冷好似冬日的细雪,清淡又沁凉。

      我心尖儿忽的一抖,又是一阵心揪,似狂喜又似狂怒。
      咽下囤积在喉咙里的唾沫津子,觉得声线不再颤抖,不是泰然自若,却也是清清淡淡,听不出什么差错出来,“谢神医。不知这门……”话未说完,这看似简朴其实异常结实的木门自己竟是开了。
      一阵异香扑鼻,如此浓烈,我撩起宽大的衣袖子,又舍不得掩鼻,一时间进退不得。

      “这位姑娘,门已开,请进吧。”
      那声音依然是清冷悠然,仿佛什么事情都不在心上。
      又是一阵香味,这次我深深呼吸,只觉得那味道馥郁又清幽,不是一般的俗物香精,也不是一般药堂那股不可掩去的中药的苦味。
      那好奇的感觉在心中跳来跳去,一时间只觉得这味道环绕其间,像是要醉死在里面一样。
      心情平静。

      “走吧。”我甩开袖子,第一个跨进那门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小小竹屋子,却是别有洞天。
      是从何引来的流水,这般清澈?穿过地上的碎石,激起点点水花。
      是从何摘来的幽兰,这般淡雅?略过天空的阳光,留在那阴影中,独自绽放。
      是从何补来的小鸟,这般伶俐?越过屋里的障碍,飞过那稀少的家具,声音婉转动听。
      正是心醉之处。

      杏犹豫一番,也是跨过那门槛,刚一走近,一声尖叫,后知后觉的误住嘴巴,却也是打破这难得的平静。惊起了鸟,鸟儿飞,扰乱了流水,水微止,兰花独开独自欣赏,可那幽兰香已经不可寻来。
      再次深呼吸,这里真是,真是,漂亮啊……
      我那空荡荡死气气的王府怎么能和这里比。心里颇不是滋味。

      回头一看,四儿,还有富葭已经稳稳当当的站在这里,皆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来失态的不止我一个人,呵。

      那么,
      万事俱备,
      只欠医生。

      我环顾四周,竹椅子竹桌子竹凳子竹柜子竹子茶几,涂着一层说不出什么颜色的清漆,在投射到屋里的阳光下泛着微光,看起来干干净净,却不像一个住家之处。
      横看竖看就是不见人影,我正要出声,却见那竹帘子一挑,一个白衫人影晃了出来。

      “尼摩那可。”那人身着白色的麻纺衣衫,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就是挂在腰上的那个竹结,身架瘦削得类似瘿弱不堪,眉眼略带憔悴眼神却淡淡的,像是看着你又是透过你看别人,然清丽秀雅,莫可逼视。
      真正令人呆愣住的是那扑鼻的香味,似海潮般扑面而来。
      想躲开,又觉得无处可躲,不躲了,又觉得香味只是慢慢散去,在身边回荡,一阵青凛。

      “还有那傲雪霜梅香女冻寒冰水南山寺方丈主持之女——尼摩那可。”头脑里面闪过一阵光,茶馆书生的一席话。惊了一惊,暗自稳下心神,拱手说道,“素闻神医医术高明,今日特来就医。”见那傻瓜富葭还是站在那木着,我咬牙,手一推,富葭一个踉跄勉强算是走上前来,“这是我朋友,虽是没有什么大病恶疾,可还是求神医一看。”

      尼摩那可依旧是面无表情,富葭愣愣的站在中央,脸上竟又红上几分。

      终于,尼摩轻轻动了动唇,说出来的只有三个字。
      “被打了。”

      “……你,你是谁,我被谁打用得着你来奚落?!打不打的什么的,你,你,我富葭岂能容你这等人侮辱我!别太过分了!”富葭一下子怒骂起来,先是碍着面子,不好怎么发狂,见尼摩面无表情的望着她,虽是心中带虚,还是仗着胆子叫喊出声。

      尼摩扫了她一眼,向竹椅那走去,大大方方的落下坐来,拿出一张翠绿如玉的薄纸,依然是冷然的语气,“精神也有些问题。”

      “你!你!你!”富葭阵阵指责仿佛是打在那棉花上,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又激起她的颇为骄傲的自尊,“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富增兰的女儿。你现在说的每句话,他日必将奉还!你给我记住,你可是惹到了我,你以为你是呜………”

      不声不响的一记猛拳直接把仍在念叨着威胁的富葭打翻在地上,头一黑,好象是晕了过去。
      尼摩那可轻抚了下手背,看也没看一眼那个被她打翻地上的可怜人,又几个碎步走了回去,弱柳扶枝,煞是好看。

      她坐回远位,不知何时,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已经握在手里,动作幽雅的啜了一口,抬眼,“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一阵发麻,还是硬起头皮,大声说道,“不求什么,只是想把她被我打的那些伤痕去掉。一是女子的脸非常重要,二是,”我断了断,见她依旧是安静的喝茶,心里依旧绷得紧紧的,继续说道,“要是其他人知道了我打了她,麻烦就大了。”
      干脆的把问题滩开说,心里却一点把握也没有,这尼摩那可性子带有几分说不清楚的味道,她肯不肯帮忙,也是一个问题。

      一时间,小小竹屋,安静异常。
      外面风声水声汇于一团,喧闹着。
      杏低头望脚,自从到了这里,她便闭嘴寡言,没说一句话,四儿站在背后,也是沉默。

      “她脸上的淤血倒是好除去。不过她说是不说便与我无关了。”似乎是沉吟半天,尼摩那可依旧是语气淡然,一身的白衣濯濯发光,香味又浓烈起来。

      “多谢。”
      只要脸上的淤血一除,别人看不出来的话来的话,下一步行事就方便了。

      尼摩那可瞄了我半晌,似乎是无意识的掠过垂首的杏,侧过身,从背后的药柜抽屉里随便拉出一个,取出一三七,成色甚好。
      再徐徐步入后堂,不知从哪里拣出两个新鲜的圆圆的鸡蛋,打碎混入那竹碗中,鸡蛋客也捣碎混了进去,再添上上几滴茶水,直接用那刷子涂上富葭脸上,鸡蛋的腥味异常的明显。

      我看着昏迷的富葭,心中只有四个字,你真倒霉。

      先是异常的红艳,通红的仿佛是要映射出朝霞般,我看着尼摩那可面无异色,也暗自按下快要脱口而出的疑惑,沉下心来,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涂抹上厚厚一层后,富葭脸色转为紫红,紫得诡异,像是熟透了的杏子,摇摇欲坠。尼摩那可神色自若,用手指肚轻盈的一拂,像是满意般点头,眼神更加自若起来,利落的站起身来,便吩咐我将这面色诡异的人搁在那竹床上,自己走向那竹桌子旁,拿起那棵三七,一撅,放入旁边的石头的罐子中捣溶,托着石罐,看着我辛苦的搬运着那昏迷的人,没有一丝要帮忙的意思。

      我拖着依旧是昏迷中的富葭,心中却是个七上八下,本想让杏帮帮我,可看尼摩那可那种怪异秉性的样子,便不打算出声麻烦那个鸵鸟杏了。
      好不容易摆上那竹床,富葭脸色的死红已经淡了许多,嘴角却流出红色中夹杂着黑的脓血,顺着皮肤,划过长长的痕迹,我青色的袍子上突然沾上一滴脓血,一股臭味扑来。
      “尼摩,这血是怎么会事?!”看着袍子上的血滴,再看眼流着污血依旧是昏迷不醒的富葭,终于是按捺不住,着急的脱口问道。

      “没事。只是下了剂重药而已。”尼摩那可见我语气惊慌,一手将我赶开,随即坐到床边,将罐子里的三七粉末倒入富葭口中,使劲一抬她的下巴,这东西便附在富葭口腔中,“这样子,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她就看不出被打的痕迹了。”见她依旧昏睡,尼摩那可收回放在一边的石罐子,卷回刚刚为了搅拌挽起来的袖子,顺道擦了擦额际的汗。从刚跨入门槛到现在,语气一直淡然,仿佛看万事为一空,没有任何的变化。

      我依旧皱着眉,怎么看都觉得尼摩那可有草菅人命的企图,见她说得蛮是自信,既有求与她又不好拂了别人的意思,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下不是,再看一眼躺在床上面色虽然是淡了很多,可依旧是红艳艳的富葭,一种愧疚的感觉弥漫心头。

      尼摩那可没说什么,似乎也不在意。迈着悠然的步子,又重新回到桌子旁。先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竹子编成的盆子,掀开帘子迈向□□,只听见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离去又靠近,再次穿过帘子时,手上已经是拿着一盆半满的清水,一眼望去,只觉得异常的澄澈,仿佛是泛着冰棱柱,寒光盈盈。我只道是她要给富葭擦下流血的伤口,便一把迎了上去。
      却见她把石罐子,竹碗这些刚刚用过的东西浸入水中,加了些放置在书桌上的竹瓶中的东西,便不再管它。
      手中的活路一停,又坐回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我迈出脚步停滞在那里,上前不是,往后也不是,一时间尴尬起来。

      “不知小姐作何称呼?”似乎是不经意的提带出这句话来,尼摩那可的眼睛依旧是紧紧闭着,却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我正是进退不是,见她提起名字这回事情,凭着直觉就把本名说了出来,“哦,南湘。”待脱口而出后,觉得不妥当,又是覆水难收,也就由着她去了。

      “南湘………名字不错,水之南?………”仿佛是沉吟着,虽然依旧是漫不经心,总觉得她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考量。

      杏突然抬起头来,不赞同的望着我,我也很无奈啊,我回视着又不方便出声,即便是眼神恳切无辜,她依然是直直的盯着我看。

      哎…………
      正当我一旁后悔莫即时,床边杨起一声虚弱的叫唤,“水………”
      我一喜,正想冲过去,那一旁悠悠闲闲的尼摩那可却是早已经站了出来,似乎是估摸着时间,正好一听到这声似有似无的叫唤,一个闪身,依然是举手投足,极尽优雅,“大致好了,你过来瞧瞧。”

      我快步走到旁边,抬头,却是心下一惊!
      竟是完全的好了!

      肌肤柔润,竟是比初见是还要好上几分,简直是肤如凝玉,白皙娇人,那红艳艳得不正常的脸色现在却完全淡去,留下两团似浓非浓似淡非淡的粉色红晕,看上去满面娇羞宜人,只是嘴角的淤血看上去更是特别的明显。

      深呼吸,应该是没事了。这尼摩那可虽然是待人冷漠,有仇便报,还不管别人是不是还生着病,还有些喜怒无常,摸不透这古怪性子,可医术确实是没得说的。不由得心下叹服,一时冲动,竟想把她请回去当做压府医生,转念一想,独自居住在这种地方的人,肯回到一个王府里变相的囚禁自己么,再想,要真是她答应了,就凭她的性子,我不被她弄死,就是被她气死的份,一阵冷汗冒出来,沁凉沁凉。

      “病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尼摩那可手一挥,广袖也随之画出一个圆润的弧线,虽然是面色清淡,可这说出话语的分明是明明白白的赶人。

      我晕,不过这病人病好了也不能耐在医生这里不走的道理吧,我瞧着躺着的富葭慢慢睁开眼睛,有些恍惚,我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晃,她竟一点反应都没有,刚刚放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这,这病好象没好全吧!她怎么就看不见了?”我不顾及什么宾主之仪了,扯起嗓子,不顾尼摩那可突然暗下来的脸色,声音急切。

      尼摩那可瞪着我,却也是面色平静,“你打下她试一试。”

      我继续晕,虽是有些犹豫,有些忌惮,怕是刚才的一番努力又费了,这梁子是结定了的。打就打吧,大不了她再误会我一次,正准备伸出手,侧过身子,又走向前面几步,却听见结结实实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尼摩那可又是抬手。
      一个非常不客气的巴掌扫了过去。

      啪!
      竟是异常的大声。
      居然还有回声在屋子里面盘旋。

      这是所谓的“傲雪霜梅香女冻寒冰水南山寺方丈主持之女——尼摩那可”么……
      怎么是这般的凶悍异常。
      饶是自己也不是什么善类,看当面看人直接这样教训别人的,还真是好好的愣上一番。

      尼摩那可一招偷袭后,漫步后退,好整以暇的看着床上的人儿非常快速的清醒过来,原本迷雾重重的眸子,一下子犹如云开日照,满面怒气。
      她清醒过来也不仔细看人,见我离她最近,新仇加上旧恨,戳着指儿骂,“你,你,你!你竟敢!我本以为你是个什么好货,感激你带我来瞧医,你,你竟趁我不方便,又是侮辱欺凌我!我和你势不两立,有我在的一天,你便不要想活着!!我母亲是富增兰!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一时间气愤异常,顿了顿,她换了口气,张开嘴似乎还是一副继续叫骂的架势,却听见旁边传来一句凉薄的声音:

      “是我打的。”

      刚清醒过来的富葭似乎是闹不明白了,半晌还未恢复过来,那尼摩那可又好心情的开口了:
      “是我打的。”

      富葭呆了半天才知道是弄错了人,张着嘴顿在那里不动。
      尼摩那可语气依旧是淡淡的,直视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人儿,“富增兰的长女富葭,个性刁蛮任性,借着其母的名头,颇有些混世魔王的风范。做事不经头脑,凭着一时发热。凡事说风就是雨,虽然率直,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嚣张跋扈。”

      富葭死死的咬着牙齿,脸色白如薄纸一张,脸颊上满是滚滚汗珠。
      尼摩那可抬高下颌,目光有些不可一世的意味,整个房子仿佛祥云笼罩,万丈金光。
      “而你以为你是谁。从生下来你就没清醒过。你是富葭,生来享受荣华,顶着母亲的名字,别人敬你三分,你就自以为是,日子倒是过得滋润。可除此以外,你一无所有。”

      “虽然我只是个郎中,可在我看来,你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不知道你还在傲气些什么。真是可笑。”

      *** *** *** *** *** *** ***

      一群人狼狈的上山,又狼狈的下山。一路上,富葭一声不吭,眼睛呆愣无神,空洞茫然的看着前方,看到了什么似乎又从来没有看清楚过。

      杏坐在角落里,半晌没有说话,四儿在前面赶着车,车轱辘向前转着,发出丁零丁零的声音。
      就这样折腾了一天过去,太阳西下的光芒笼罩着逐渐远去的竹屋。越来越远去,越来越缩小的影子,竹屋矗立在那里,经久不变。

      我向尼摩那可告辞。她没说什么,只是随意的一点头,拿出一方湿巾擦拭起竹床上的污渍,我拉起跌坐在地上的富葭,搀扶着她,推开门去。
      推门的刹那,耳边飘来一声清淡的呼唤,
      “端木王爷,碧水南湘,兴会了。”

      心下一惊,真是个聪慧的女子!

      既然别人都认出自己来了,总不能继续装蒜是吧,我回首一笑,“尼莫小姐,久仰。今日有急事在身不便久留,有空再会!”
      朋友不嫌多,敌人只盼少。

      说完话,见尼莫没吭声,也就下山去。

      又回到那马车上。
      这次车里非常的安静,没有人说话,也再没有人胡搅蛮缠,安静得让我开始怀恋起来的路上虽然吵闹但是气氛还没那么诡异的时光。

      一路摇摇晃晃,磨磨蹭蹭,还是到了那富家大宅。
      只见一片祥光中,那高大的房子,透着光的牌匾,都带有种不可一世的傲然。
      我推推还在发呆的富葭,轻言细语,“到了。”
      没有反应。

      我加大点力气,再推了推,“富大小姐,你富府可是到了,你还想留在这破马车上么。”
      依旧是没有反应。

      我无奈了,“喂………”正当我有气无力的叹息时,她却利落的下了马车,丝毫看不出刚刚还那样病怏怏的。
      只不过,在夕阳的余晖下,单薄的身躯,显得异常寂寞。

      一晃神,我叫住她,语尾淡淡的消失在空气中,消失在这个下午时分。
      “喂,从今天起,我也算是你朋友了吧。”

      没有回头,
      没有感动得涕泪交替,
      也没有加快脚步跑回家。
      慢慢的,像是在回忆过去的快乐,又在回味着过去的痛苦。
      背对着我,看不清楚表情。

      “碧水南湘,从今天起,就是你朋友。”

      “滚吧,我不希罕!”
      富葭加快脚步,快步离去。

      天亮了起来,又暗了。

      看着她入府门。没有什么异常,我便把头伸回马车。谁知坐在旁边的杏似笑非笑的瞄了我一眼,虽然是谨承那天我训她的那句话——有事没事,给我闭嘴,倒是没说什么,可看她那不阴不阳的样子,就有点不舒服。
      我脸一沉,心里大概也知道这人到底是想些什么,哎,“想说什么就说,闷在那里算什么。”

      杏噗的一声笑出来,眼睛带着不真切的笑,语气却是十分的认真,“王爷,杏佩服,您这招真高!”
      心凉了半截,还是笑着,“怎么这么说。”

      “既然王爷都把她当作朋友,那么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啊。去了个敌人,多了个盟友,多好的买卖!”
      “杏!”怒了,疲了,也受够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么!我是有自私的打算,这点我是承认。可是朋友这回事也不是随便就说出口的!这些日子,你到底是怎么呢?”上下牙死死的合住,总觉得说出来的话语都带有些许颤抖。

      “算了,你回去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这些日子,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竹林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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